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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锦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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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一个宁静的傍晚,她因脚伤而被迫躺在床上,窗外微风轻拂,带着些许凉意。
宋雪衣刚走,屋内还有几分寂寥。
长宁垂眸,片刻,响起一声软绵绵的猫叫。
她目光所及,窗外那悠闲自得的猫儿——锦绣。
此刻,鸦羽的眸光微转,轻轻洒向窗台之上,只见一团绒球般的身影蜷缩在那里,毛茸茸的。那猫的身后,是一扇布满了冰裂纹的窗柩,古意盎然,而窗柩之外,几枝桃花娇艳欲滴。
它静静地趴在那里,玄黑、杏黄与玉白的皮毛在夕阳的映照下,洒落如锦。
长宁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轻声说道:“你看,那不就是郡主的锦绣吗?这猫儿倒是悠闲,不像我这般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鸦羽很认真的望向猫儿,猫猫舔爪,煞是可爱。
长宁微微一笑,将欲起身,轻轻伸出手去。
然而,她的脚伤却让她无法起身,只能无奈地收回手。
望着锦绣,长宁不禁回想起那东园,她调笑道:“你知道我现在住的地方叫什么吗?猫府。”
东园,也就是东园,一个被人们戏称为“猫府”的地方。
在东园里,仿佛什么东西都能长出猫来,无论是墙角、花丛,还是廊下、亭中,都可见到它们灵巧绵软的身影。
这些猫儿或嬉戏打闹,或慵懒地躺在阳光下晒太阳,它们自由自在地生活在东园里。
而此刻,窗外的锦绣似乎也感受到了长宁的目光,它转过头来,那双明亮的眼睛与长宁对视着。
“猫府?”鸦羽咀嚼着这个名字。
长宁看着鸦羽专注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她调笑道:“鸦羽,你似乎很喜欢这只猫儿呢。要不,以后也送你一只猫儿怎么样?”
鸦羽脸上露出少有的慌乱之色。她连忙摇头,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不用,不用。”
长宁见状,不禁笑出声来,她知道鸦羽的性格内向,不善言辞,没想到会被自己这么一句玩笑话弄得如此慌乱。
如此慌乱,一定是真的喜欢。
两人正谈笑间,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宁静的气氛。紧接着,女侍焦急的声音传来:“不好了,锦绣不见了!”
长宁与鸦羽闻言,皆是一愣。
长宁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问道:“怎么回事?”
目光望向窗外,那里空无一物,锦绣已经不见。
她的心中一紧,这只猫儿与郡主有着深厚的缘分,若是走失,郡主必定会十分担忧。
女侍气喘吁吁地冲进寝室,脸上满是焦急之色:“方才锦绣还在郡主膝上,不知怎的一惊,挣脱郡主怀抱,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不顾腿上的伤痛,长宁挣扎着想要下床:“快,去四处找找,看看锦绣是否还在府内。”
鸦羽见状,连忙扶住长宁,担心地说道:“你的脚伤还未痊愈,不宜走动。还是我去找吧。”
长宁却坚持道:“不,我要亲自去找。锦绣对郡主来说意义非凡,我不能坐视不管。”
女侍也连忙说道:“长宁姑娘,你腿脚不便,还是让我和鸦羽姑娘一起去找吧。”
“不碍事。”长宁道。
夜里,莲花庵灯火通明。
女侍,尼姑,随从个个提灯,郡主已经命人在莲花庵四处寻找,长宁与鸦羽并肩而行,不知不觉间,已步入一片幽深的竹海。
翠竹摇曳,沙沙作响。
此处有着厚厚的竹叶,踩上去绵绵软软。
郡主如今正在念堂为锦绣祈福,倘若锦绣没能找回来,她一定会大发雷霆。
那长宁留在东园还有门吗?
还不懂长宁想得透彻,脚下一滑,不慎跌倒在地,痛得她眉头紧锁。
本来就扭伤的脚腕雪上加霜。
鸦羽将她扶起,两个人提着灯笼走到一处竹亭。
这竹亭显然已经许久无人修缮,破败不堪。
长宁的脚伤似乎更加严重了,她痛得脸色苍白。
想着刚刚在窗台的锦绣,想着东园里堆堆叠叠的猫,想着如今正在念堂中祈祷的郡主。
念堂,莲花庵,郡主。
前些年不曾知晓这郡主是个青灯古佛的性子,只是也不爱见人罢了。
似乎是从五年前郡主母亲求仙问道开始的。
求仙问道?
古怪。
郡主为何青灯古佛?
古怪。
在疼痛中长宁思维反倒清晰,但是安生太久,有些迟钝,仿佛有什么东西遮着脸,雾里看花不真切。
忽然,脚腕上似是一阵凉风。
鸦羽蹲下身子,黑色的衣摆轻轻拂过地面,带起一阵细微的尘埃。
长宁顺势看过去,只见鸦羽掀开她的裙子,手上一动。
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长宁惊呼。
片刻,脚上轻松许多,可疼痛依旧如刀割般锐利,让长宁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脚还在鸦羽怀里,长宁有些尴尬。
鸦羽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满是关切。她轻声说道:“你的伤,很严重。”
长宁望着她,歪着头,“明日一定不会再让那个宋雪衣偷懒,你且扶我起来。”
在这竹海深处,两人相依相偎,彼此的呼吸都交织在一起。
她年少时曾落马,一双腿摔断,不能久走,加之扭伤,雪上加霜。抱着鸦羽,清冽的香味传入鼻尖,她悠悠叹道:“倘若冯宛珠回来,又该说我办事不力。”
鸦羽没有说话。
长宁也没指望她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
鸦羽一向觉得,倘若不能改变,一些贴心的话也没有用。
竹长宁轻轻捻着手中的黑乌鸦羽翅,眉头微皱:“你说这事情是不是真的很奇怪,几日前与你散步时,看到一只乌鸦飞过来。如今猫儿丢了,现场还留下了两根黑乌鸦的羽毛。”
鸦羽点头。
山间凉风吹干长宁额头上的汗珠,长宁抬眼望见鸦羽的下巴,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长宁突然紧紧地搂住鸦羽的腰身。
刚刚虽然亲密,但在鸦羽眼里她们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长宁有意加深这个怀抱,鸦羽陡然紧张,长宁能感到她的脊背突然僵硬。
长宁一脸真诚地看着鸦羽:“鸦羽,鸦羽,不就是你。实话告诉我,你其实是一个黑乌鸦精,如今回来是为了报恩?”
话毕,长宁叹了一口气,哭丧着脸:“只是,如今报恩成报怨了。锦绣虽然可恶,但要是真丢了,郡主肯定会怨我了。”
“啊……”鸦羽知道长宁站不住,不敢松手,听见这话不禁愣住,一脸费解。
鸦羽,鸦羽,乌鸦的羽毛。
是她?
长宁抬头见鸦羽呆滞的神色,忍不住笑了,“罢了,逗你的。”
鸦羽方了悟点头。
长宁笑了笑,没意思。
随之而来是怀抱的手松开,她示意鸦羽扶住她的腰,两个人中间留出一段距离。
长宁踉踉跄跄的走到坐会亭中栏杆,蹙眉又松下,明显忍着疼痛。
鸦羽让她坐在栏杆上,为她褪去鞋袜,声称要为她看一下。
长宁同意。
鸦羽将她的脚放在膝盖上,一点一点剥掉纱布,闻到浓烈的药酒味,她将手放上,她轻轻地揉搓起来,手法娴熟,长宁舒服地吐气。
“你的骨头断了。”鸦羽很认真的劝道。
“什么?”
长宁望着自己红肿的脚腕,不敢相信。
鸦羽也不敢相信,她竟然拖着骨裂的脚腕跑东跑西跑这么长时间。
她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
“唉,罢了,山后就是药房坞,我派人去请医师。”长宁一脸苦色,仿佛在直到自己骨裂的一刻,方察觉疼痛。
长宁低头凝视鸦羽的脸,然后转头望向远方,竹林摇曳,幽静寂寥。
“你……”鸦羽开口。
长宁忽然伸出食指,堵住她接下来的话。鸦羽不解,只见长宁笑意盈盈,用另一只手指着远处的竹林。
“带我过去。”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斑驳地洒落在柔软的青苔上,光影交错。
鸦羽扶着长宁踏上满是青苔的小径,脚底下软绵绵的触感,这厚厚的青苔证明此处很久无人踏足。
在层层竹叶之下,一抹流光闪动。
长宁蹲下身,捡起一根红绳中间挂着金铃,正是锦绣脖子上的东西。
“这是?”鸦羽疑问。
长宁将红绳金铃递给鸦羽,眉眼带笑问她能看出什么。
鸦羽磨娑着金铃,端详着绳子断裂处,尝试道:“是有人将猫儿偷走的。”
“为何?”长宁明知故问。
“断裂处不是咬断,也不是蹭掉,乃是有人用刀隔断。奇怪,金铃贵重,反倒留了下来。”鸦羽道。
微风轻拂,竹叶随之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宛如喃喃低语。
“正是如此,一只猫儿,为何有人偏偏要在众目睽睽下偷走。除非——”长宁特意买个关子,“此人目的不是为了猫,而是为了猫的主人。”
风又起,竹林中的竹子也开始弯曲,竹海如波。
“因为郡主?”鸦羽很自然的说出猜测。
长宁认真地点了点头,狐狸眼里划过一丝流光,“倘若真有人利用猫儿作为要挟,逼迫郡主交出某些东西或做出某些事情,那此人的用心无疑是险恶的。”
“接下来怎么办?”鸦羽沉沉道。
“还能怎办。”长宁长长的叹一口气,只好将此事告知郡主,静观其变,倘若背后有什么目的,我们也只好照做。谁让这是郡主最宠爱锦绣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