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眨眼萌死他》三杳

39、遛虫

　　相夜中央被一只庞然大物贯穿，每节肢体都有百米长，躯干长着上百个球状凸起组成，却连一双裸露的眼睛没有。

　　但林珊知道，一旦它睁开眼睛，浑身就都会遍布一只又一只回转动的眼球。

　　十分反胃。

　　林珊例行公事发送S级事件通报，疾速飞到那怪物面前，在那恶心的躯干和四肢间来回穿梭。其速度之快，在顾深浅平生所见中，也就沈千峻穿着白蛇的视频能与之相提并论。

　　沈千峻说：“这些东西很狡猾，只有脑子是致命伤，也叫做命门。藏在数百个眼珠里。他们的躯干非常坚硬，如果林珊硬碰硬强拆，以她的状态拆不开，也撑不到援兵。”

　　顾深浅和沈千峻关注点南辕北辙：“李曼生老师大概是这行里把外貌和效能结合得最好的一位了。听说李老师在设计这套天使之翼时候，本意是想做一套辅助系飞行战甲，投入了治疗功能，多处替换了更为轻便的材料，力使速度最大化。但战甲的其他数据都削弱了，当时很多人都好奇这套会投入到哪里。”

　　沈千峻勾唇：“林珊的本命技能是疾步，你看。”

　　他们此时身处相夜上空，不远处的排查工作早就被打断了，警署的人努力组织这有序撤退，五分钟前还一片繁华的相夜在这个怪物的乱舞下面目全非。

　　天使之翼下的林珊穿梭速度越来越快，中间还时不时碰瓷两下，大有“来追我呀”的意思。
　　攻击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怪物愈发暴躁，粗壮四肢上开始分裂出一根根看似细小的分支，尖锐的爪牙纷纷向林珊戳去，试图把她打下来。

　　林珊显然比他敏锐得多。一次次顾深浅看得惊险环生的时刻，林珊总能灵巧躲过。这么一番操作下来，非但没伤到林珊，倒是把他自己扎了一身伤。

　　时间过去越久，π星生物越发暴躁，他几近狂乱地在原地暴起，比刚才又高大了一倍。

　　顾深浅眯起眼：“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他皮变薄了。”

　　“你没看错。”沈千峻说，“这是膨胀型，放大体积同时放大战力，弊端是他的表皮会变薄，容易藏不住命门。”

　　也就是说现在是这怪物最薄弱的时候！

　　林珊显然也深谙此点。她看准时机，加强攻势，战甲像续航无限似的往上打。

　　随便打破哪儿都是赚了。

　　顾深浅发现了什么，她紧张得前行一步：“林珊攻击时候会停顿，速度会慢。”

　　沈千峻：“虫子也发现了。”

　　林珊再次攻击时，不知是不是体力不支，她停留的时间更长了。

　　虫子其中一个巨大狭长的爪子忽然换了个方向，来势汹汹地戳向林珊后背。

　　顾深浅下意识又往前一步，胳膊却被人拽住了。她没顾上甩开或回头看，事实上她这会儿已经基本僵住了。

　　锋利的爪尖眼见就要挨上林珊。

　　顾深浅的后背仿佛都能感受到汹涌而来的气流与危机。

　　然而电光石火间，林珊迅速闪身，快得顾深浅甚至没看清是怎么发生的，林珊已然惊险避到一边，淡淡的青色光圈在她身边亮起。

　　顾深浅：“这是防御结界？”

　　不等沈千峻回答，那π星生物脚上的尖刃来不及收回，狠狠扎进了他自己的身躯上。尖锐类似蜂鸣的声音传来。

　　顾深浅脑子抽疼了一下。

　　几乎同时，她眼前暗下来。沈千峻温热的手掌挡住了她的视线。
　　“别看。”

　　蜂鸣声仿佛被隔开了，顾深浅的耳边只有沈千峻低沉的声音，他不疾不徐地说：“虫子的眼球和叫声会对人有影响，疼痛或兴奋时候都会出现，哪怕是重现也不能冒险，要做好预判，提前放出隔离结界。”

　　“那林珊她？”
　　“刚才就已经放了。虫子看对她不起效果，叫得更癫了。林珊继续遛它。”
　　“哦。”

　　顾深浅眨眨眼，睫毛一端似乎扇到了沈千峻的掌心。

　　她不自在地咳了咳：“虫子，眼睛还睁着吗？”

　　轻微的痒意上来，沈千峻皮糙肉厚的手掌此刻敏感地抖了抖，动作极小，却听顾深浅问：“你抖什么？不舒服吗？”

　　那你眨什么？

　　沈千峻看着冷静下来的虫子，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抖，你看错了。虫子还睁着。”

　　“……哦。林珊怎么样了？”
　　“快遛熟了。”
　　“……？”

　　顾深浅面无表情：“你骗我的吧。”
　　沈千峻勾唇，施施然收回手：“现在睁开了。”
　　“……”

　　顾深浅斜一言难尽。

　　她的注意力回到林珊身上，林珊“遛虫”的速度很快，但顾深浅很快发现了问题：“她的走位是不是有点太规律了？好像都是极限状态的下意识走位，要是再这么下去……”

　　很容易被预判。

　　不等顾深浅话说完，林珊下一步闪走的方向前，锋利的虫足从天而降。

　　顾深浅停住呼吸。

　　林珊也不愧是徐飞扬信任的主事人。

　　她这次躲得虽然狼狈，效果却出奇的好——π星生物一脚戳进了自己脑子里。

　　不过五分钟，林珊再次站起来，她收起机甲，传送消息。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她还是那个雷厉风行，扛起海朝府半壁天的女人。

　　“所以，她是故意的啊。”顾深浅望着她轻触耳垂的动作，大胆猜测：“你们……，不是，我们特监处的光脑都在耳下吗？”

　　沈千峻说：“有的是。”

　　顾深浅：“你也是吧？”

　　“那不是光脑，是特监处内部沟通……”沈千峻顿了顿说，“传输介质是精神力，你用不了。”

　　顾深浅惊讶地看他。

　　沈千峻挑眉：“怎么？”

　　“没事，”顾深浅收回视线，“对特监处的科技高度产生了一丝困惑而已。林珊在干什么？”

　　“叫人来善后，自己追踪源头”沈千峻解释说，“π星生物的尸体是生物实验最稀缺的研究材料。”

　　顾深浅看着那被自己的贯穿的丑陋躯干，沉默了。

　　特监处的生物组，日子也不好过啊。

　　顾深浅慢慢皱起眉，“材料上说林珊死在π星生物的手上，这会儿一只已经死了，那另一只在哪儿？”

　　沈千峻听着不对，问：“她正要去追溯源头，可能在前面。”

　　顾深浅：“林珊没有援兵，没有帮手，还受了伤。如果π星生物还有同伴在这，为什么不在刚刚跟他一起动手？”

　　沈千峻一时没说话。

　　顾深浅继续道：“我们刚刚一直在外围的视角，也没看到这只虫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又为什么要冒出来呢？林珊和陈潇只是要进入负一层，甚至不是进入底下的金属门，这玩意儿就急得掀了房子。相夜的负一层里又有什么？”

　　沈千峻忽然说：“停下。”

　　顾深浅微怔看向他。

　　沈千峻低着头，黑眸认真地盯着她：“场景重现是个精神技能，我要你精神高度集中，思绪不能乱，别急，一点点来。能做到吗？”

　　短暂的愣怔，顾深浅郑重地点头。

　　相夜泰半的建筑都已成了废墟，π星生物倒下时候，硕大的体积又压毁了另外一半。林珊想找这怪物的来处，只能在碎石堆里探路。

　　路过最初的事发地附近，竟还发现了一个伤员。

　　是陈潇带着的人，林珊刚打过照面。

　　那位伤员独自一人缩在墙边，头顶不知道哪捡来的木板，充当着一个临时避难所。周遭还有迷你防御结界，虽然随着时间和距离已经逐渐稀薄，但依稀可辨是陈潇的。

　　大概是陈潇他们一下带不了那么多昏迷人士，刚才打架波及的范围太广，他才被落下了。

　　林珊走近蹲下，加固陈潇留下的防御结界，探人鼻息。一见有气儿，她十分不客气地拍拍他脸：“喂，醒醒。”

　　顾深浅客观评价：“很沈千峻。”

　　沈千峻淡淡道：“我不会拍你脸。”

　　顾深浅瞪他，沈千峻突然变了脸：“他不是人。”

　　那个伤员被拍醒了，低声说着什么。林珊附耳过去听，凶器自下而上地贯穿了胸膛。

　　这一幕看得顾深浅后背发凉。

　　场景重现最令人恐惧的地方也正在于此。
　　你早已知晓结局，却无法知道变故将在哪一刻产生。
　　你将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却又无法改变任何事。

　　顾深浅看得清清楚楚，捅进的并不是随身携带的什么凶器，分明是伤员的手。

　　那只手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拉长、涨大，皮肤一点点脱落，露出了丑陋而锋利的内在。

　　是π星生物的肢体。

　　“伤员”也在急速地膨胀，体积越来越大，人皮彻底裹不住他，丑陋硕大的躯壳暴露，相夜的上空再次被阴影笼罩。

　　罪魁祸首挑衅般发出蜂鸣，却没睁开眼睛。他高举前面的一足，林珊的尸体怔悬在上面。

　　身在外围还没从伤患里脱开身的陈潇，眼睛霎时红了。

　　顾深浅的视线始终追随着林珊，她脑海中闪现着另一幕场景——她觉醒前看到的，玖安捅进沈千峻胸膛的，也是自己的手。

　　她的右手自手心环绕起一丝黑气，沈千峻发现不对劲时，那只手已完全变成了黑色。

　　沈千峻第一反应就是混沌元素，可那黑气将她一只手裹住后似乎就消停了，全无蔓延的趋势。

　　这规矩的劲儿，不像是混沌元素。

　　“织梦！织梦？”

　　没有回应。

　　沈千峻想了想，一把握住了那只手。

　　所有的场景重现瞬间消失，周遭被一片漆黑覆盖。即使是沈千峻加强的五感，也难以看到黑色以外的什么。

　　这只能证明他们现在就身处于黑暗中。

　　不，不是他们……

　　他感受不到顾深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