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向日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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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稀里哗啦下了半宿，第二天一出门，眼里鼻间都是水洗过的味道。
程归白一路小心翼翼避着大大小小的水坑，还要留意屋檐和雨棚滴下来的水，行进很缓，好半天才来到店门前。
他看天气预报说今天白天没雨，加上昨天措手不及的包花和措手不及的变天，心道也不知会不会再遇到什么状况，有心来早了一些，赶了个首班公交车。
时间尚早，这一路过来，烟辰街上还没几家店开门了的，隔壁店此刻也一片昏暗。
那个“两年半”的广告牌被老板收在了店里，但跟玻璃门紧贴着，大约是一边怕被风吹走，一边又希望路过的人多少可以看到。
天还阴着，屋内有些暗。
程归白开门后往店内走，打开小灯。只见昨天放置在店内的花依旧鲜艳如初。
鲜艳如初是正常的——他昨天一支支地加持，可不是白加持的。
昨天算是过去一天，也就是说，接下来两天，这些花都可以暂时不受该地风水的影响。
不过小黑板倒是有变。经过一夜，它的bug似乎修复好了，那个声望值的“？”又变回了“0”。
但满意度值，还是明晃晃的“100”……
程归白：“……”
行吧。
程归白放下背包，把那张折叠桌搬出店外，找了个没有积水的位置放好。确认放稳当了，就开始一点点往外面拿东西。
他先把向日葵端了出去——经过昨天，向日葵只剩这一支了。
这个花在视觉上最大，他准备以此为基准，来布置小摊。
放在折叠桌上之后，他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没给花换水呢！
这边的公共水龙头不近不远，主要是下雨，路有点难走。程归白想着能不能折两个空桶出来，用来接水。
就在他背对门外收拾桶的功夫，自他身后，猛然传来什么东西摔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声响。
动静之突然，令人心里一凉。
然后就伴随着一声略带痛苦的“卧槽”。
程归白惊愕之余，赶紧出了店门看看。
就见门外一个身穿校服的少年趴倒在地。一旁还有一辆同样扑在地、轮胎还在犹自旋转的自行车……。
再一旁的，还有倾倒在地，他刚拿出去的那朵向日葵——向日葵整个摔了出去，跟桶分开了。
“你没事吧？”程归白吓了一跳，这是撞到自己的摊位上了？
他折叠桌几乎是贴着店面摆的，并不怎么占道。由于没看到过程，他也弄不清这少年是如何撞着的。
不管怎样，他赶紧走到男生跟前，弯下腰，一伸手，就要去扶。
没想到那男生倒是顽强，自个儿手掌撑地，硬是坐了起来，先他一步摇摇晃晃站起了身。
站起来之后才发现，这男生分明眉头紧皱，眼睛都还疼得半眯着。
“嘶……”
程归白没扶到人，手又伸了回来，目光担忧：“你……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
男生似乎是缓过来一点劲，睁开眼，嘴里还在小声嘶着气，闻言忙不迭道：“没事没事……”
他应得极快，像是下意识的，程归白都怀疑这少年听清了没。就听男生又道：“不好意思啊，我的错，我没太看路。”
他校服上染了大块污渍，头发也沾湿了一片。但他就匆忙往身上扫了一眼，紧跟着就扭头去看他那自行车。
程归白这回伸手及时，跟他一起把那车子扶了起来，停稳了。
“谢谢啊。”男生还看到地上，那个很凄惨的孤零零的向日葵。原来他方才撞到的就是这个。
男生一边嘶着气，一边弯腰，把花桶和向日葵扒拉起来。
扒拉的同时，他还迷迷糊糊地闪过一丝念头，花？在这里倒是少见……他问，“老板，这个花多少钱啊？”
程归白正观察着人和车，看看有没有哪里摔到了的。顺口说了句：“哦，今天做活动，这个五毛……”
那男生顾不得糊了一层泥水的手，直接模进校服裤子口袋，摸出五毛钱来。
他身侧就是程归白摆摊的桌子，干脆一伸手把五毛钱拍到桌子上：“好的好的，不好意思！那我就买了啊。”
“哎……？”程归白忙道，“不是，你……”真的没事吗？
男生把那向日葵塞进车篮，一摸车把，抬腿就骑上了车。不过动作间看得出有些勉强，表情也很忍耐。
程归白看那向日葵又是掉了花瓣又是沾了泥水，形容凄惨：“要不你等下，我给你拿个袋子……”
“不用不用！”男生迈上自行车，就蹬了起来。
“那你之后再来，我再送你一支吧！”程归白冲他的背影喊道。
对方似乎是没有听清，还在喊“对不起”，风一样骑着自行车跑了。
***
大清早的，摊位还没支起来，波折先来了一个。
“真的没事吗……”程归白还有点担心。
街上行人渐渐开始变多，有电动车从身侧溜过，有老人拄着拐杖艰难前行。还有人一不留神踩到了水坑，小骂了两句。
一切像是没发生过一样。就是桌子上唯一一个花没了，多了一个印着污痕的五毛硬币。
他叹口气，把那五毛钱收起来。
回到店里，程归白隐隐感觉到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他这回有经验了，直接去看小黑板。
果然，它又实时更新了数据：“客户量达到80（2/80），交易量达到300（17/300）”
“……”
程归白也不知道，这算顺利还是不顺利……还没开张，花就被人撞翻了一朵，但也因此卖出去了……
希望那个男生还好吧，要是之后见到，自己可以再送他点什么。程归白不再纠结，继续收拾，给花换水。
***
张浩渺怀揣一朵……向日葵，踩着铃声进了教室。
他也不想，但是苦于没带书包。这个东西放在自行车篮里，自行车再放到公共车棚，来往师生看到估计更奇怪——所以他只好带进教室。
他半身都是淋漓的水污，一团一团的污渍晕染在雪白的校服上，走到座位这一路引来不少同学侧目。
“你咋啦，打架了？那又是个什么？”同桌想拿胳膊肘捅捅他，但这泥泥水水的，他一时竟没找到合适的落点，胳膊抬起，又讷讷放下了。
“骑车摔了。”张浩渺没好气道，顺手把那朵向日葵放桌子上。
他这个月迟到次数到危险线了，再迟到就要面临被给家长打电话的可能。刚才为了赶时间，他努力无视疼痛疯狂骑车，好歹是赶上了。
现下警报解除，一坐下来，一松气儿，感觉身上真是哪哪都痛，“嘶……”
“摔了我理解，可这花又是哪来的？”同桌继续问。
“摔到人家摊子上了。”张浩渺面无表情。
“好拼，”同桌面露同情，“你这……大早上就那么精彩，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啊？”
张浩渺也有此意：“嗯，下课就去。”那么大个向日葵在桌子上也不是个事，他问同桌，“有空瓶子吗？”
同桌找了一下：“只有矿泉水瓶，放不进去吧。”
“算了。”张浩渺用点纸把向日葵包一下，塞进桌洞。
待捱过早自习，张浩渺便迈着小步溜去了校医院。
他这校服模样看着凄惨，不过校医检查一番后，得出的结论是——人没什么事。拿了点跌打的药，他又迈着小步溜达回来了。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临下课，班主任顺便布置点班里的杂事，问道：
“春季运动会，我们班有几个项目还没人报，还有同学要报名的吗？”
她环视一圈，没有人举手。她又看向班里最后一排，目光落在一个正低头看书的脑袋上。
可惜被她注视着的那个人，自始至终都低头翻着书，不曾抬头。
同桌看看讲台，又看看旁边，如此几次，他小声对张浩渺道：“你去呗！老师看你好几回了。”
“去什么，报名啊？不去。”张浩渺把书翻到下一页。
“哎呀，你之前有一次，跳高不是跳挺好的吗。”
“你也说了是之前嘛。”
下课铃响，班主任只好提了一句：“运动会有要报名的同学，可以去找体育委员。”便下课了。
直到班主任走了一会，张浩渺才慢悠悠合上书，趴在位子上休息。
……不得不说，意识到自己骑车摔倒的那一瞬间，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有点可耻地放松的。
是不是摔伤了，就能光明正大地找到理由不报名了？
这样想着，这几天夜里那些睡不着辗转反侧的时光，好像也终于落得了一个结果——尽管这个结果好像不是特别光彩，但足够合理。
合理就行。
要不是连着几天都没睡好，今天早上也不至于这么困，以至于骑车的时候睡着……
但校医偏偏说没事……张浩渺叹了口气。
“下节课是英语啊……不会又要听写吧……”同桌嘟囔道。
“英语？”张浩渺意识游离了片刻，才恍然想起来，自己的英语书好像还在老师办公室没拿回来，遂头痛起身。
他祈祷英语老师不在办公室，显然这祈祷并没有用。英语老师先是被他这身校服惊了一下，一番问候后，接着就道：“张浩渺！你这次月考英语再考倒数第一，就把第一单元所有课文都给我抄十遍！听到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张浩渺抱着书一叠声地应着，赶紧开溜，“谢谢老师！”
抽背书、抽默写、背不出来默不出来挨点批、挨点罚，时不时被叫去办公室谈话……
这才应该是他的生活。
那向日葵待在黑漆漆的桌洞里，默默无言。旁边是一叠乱七八糟的传单、各种卷起来折起来的卷子、本子、笔、课本……似乎也在默默附和他的话。
他想，要是没有那一次，会不会更好。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向日葵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