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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vip病房 ...

  •   裴念是在昏迷后第三天傍晚醒来的,彼时他已经从加护病房换到普通病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的星星图案,一张张小小的贴纸贴成了一个巨大的星星。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青柠味,但是房间里却不见人。

      这里是裴家的医院,vip病房的环境非常清幽,门一关,什么声音都听不见。房间内没开灯,只有窗外的路灯透进来让房间不那么暗。

      全身软绵绵使不上劲儿,裴念动了动身体,后颈的伤口已经没那么疼了,但是那个可怖的撕咬感似乎还停留在上面,刻进他的血肉里。果然,后颈不能留给任何人。

      细微的吱呀声缓缓响起,护士推着盛满药品的小推车进来。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裴念被突然亮起的灯光刺了刺,他半眯起眼睛答道:“没,今天几号了?”

      “31号,今晚就要跨年了。”护士用碘液棉球消毒了一下他手弯处,声音温柔地解释:“现在给你注射结合剂,帮助你更好吸收信息素。”

      跨年,难怪谁都不在。许清雅现在应该忙着年终慈善舞会,裴翎学校有文艺汇演,Elly可能在赶due,年底总是很忙的。

      霍然收紧的橡胶管让裴念想起了那天被束缚的手,他轻轻地问:“我的......alpha,来过吗?”

      估计是被许清雅下了命令不许给自己透露有关陆逢森的事情,小护士嘴巴紧闭,眼睛几次看向门外欲言又止,默默给裴念扎针。

      冰凉的针水顺着静脉滑进,苍白的皮肤不多时就突起一个小包。裴念按着针口,脸上覆上一层失落。

      护士收拾好东西,弯腰设置床头的监测仪与呼叫器,并叮嘱他有什么不舒服立刻按铃。裴念怔愣地点点头。

      或许是门外的保镖通知,护士走后没多久,刘嫂就带着热腾腾的饭菜进来。布满皱纹的眼眶隐约泛红,她低头把饭菜一一摆上餐桌板,弯腰摇起病床时别开脸悄悄蹭了蹭眼角。

      “少爷,这几天只吊盐水和葡萄糖饿坏了吧,有伤口不太好吃海鲜,我煮了鸡丝粥。”

      裴念接过瓷勺,在刘嫂的注视下默默吃了两口,热气蒸得眼角有些热。喉咙哽了哽,“太烫了。”

      “瞧我这脑子,我担心冷了一直放锅里焖着。”刘嫂拿过瓷勺,把粥舀起又倒下去摊凉。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下稠粥掉落的声音。

      裴念看了一会做自由落体运动的粥,又看向四周,这才发现醒来后那股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

      这个病房贴满了童趣的贴纸,墙上还贴了一句花体英文“Baby is baby, and you are baby as well.”

      ——这是个孕科病房。

      “少爷,可以吃了。”

      “扶我起来。”裴念掀开身上的被子,踉跄着想往外走,脚踝肿得像猪蹄,刚一触地就往下倒。

      刘嫂掺住他的胳膊,把他带回床上,“先吃饭吧,少爷。”

      “陆逢森呢,让他滚过来。”

      “陆先生他不在,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裴念心底撕开一个小小的黑洞,明明只有针眼大小,但却吸食着他所有的理智。

      他只想赶紧确认陆逢森的想法,这里有他的信息素残留,那就意味着他来过,也意味着他知道自己怀孕了。

      仅凭Omega目前这有气无力的身躯和肿得老高的脚踝是走不远的,裴念哑声说:“刘嫂,带我去见他。”

      许清雅下了死命令不允许两人接触,刘嫂看着自家少爷脸色发青仍记挂陆逢森,于心不忍。

      “先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好吗,少爷。”

      “吃了饭就能见他吗?真的吗?”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裴念埋头狼吞虎咽。刘嫂背过身擦了擦眼角的湿润,道:“少爷你先吃着。”

      “嗯......”他含糊不清地回。

      刘嫂出去了一会又回来,裴念已经停下进食的动作了。满满一碗粥只少了顶上一层,裴念失神地看向手机。

      是Elly给他发的最新日程表,所有工作行程都取消了,空出了一周。虽是日程表倒不如说是日历,本应该被各式各样出差、会议添满的格子空荡荡的,只有1月2日上午标了红。

      该是什么重要的行程,但却只字未写。

      他甚至提不起力气打电话给Elly问这是什么意思,他怕问了之后自己承担不住那个回答。

      “少爷,陆先生他在忙,没时间过来。”刘嫂打量着他的神情,缓慢地说,“再吃点吧,少爷,陆先生明天就来了。”

      “明天?”他呢喃着,“他真的会来吗?”

      “会的。”

      在刘嫂的监督下裴念勉强吃下半碗粥,还要再劝,但是她家少爷说什么都不吃了,只呆呆地看着窗外。

      “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刘嫂拧了热毛巾给他简单清洁了一遍才回去,一时间病房里又剩下他一个,安静得令人心悸。

      裴念在床头拿过遥控器把电视打开,各个频道都在播放跨年演唱会。各路明星载歌载舞,好不热闹。在他的记忆里,似乎没有看跨年节目的印象。

      从小到大,跨年的这一天都意味着要做年终总结,或跟随家里人出门进行必要的交际活动。鲜有能空出一个星期的年末,虽然他已经放了三天假了。

      Vip病房所在楼层较高,可以看到远处的漆黑夜空。一瞬间点亮夜晚的花火把裴念的注意力从没有营养的电视节目里吸引过去。

      一簇一簇火球在穹顶下炸裂,像是一颗颗升空的星。不知今年新年烟花的主办方是哪家,居然还大手笔地选用蓝色烟花。

      像炸裂的冰块,四碎之时被灯光猛烈照射,迸发出无尽华彩。摇曳的蓝色幻影绚烂而易逝。

      真美。

      裴念划开手机对着远处的烟花拍了一张极其模糊的照片,像一团发光的冰蓝色雾状物,他低头查看时突然感到难以名状的悲伤。

      ——不知道可以和谁分享这簇美丽的花火。

      墙上石英钟的短针接近十二时,他打了个电话给梁洛羽。

      “喂,小念,新年快乐!”

      尚未开口,对面热情洋溢的话语就从手机里蹦了出来。

      裴念淡淡地笑了下,道:“新年快乐。”

      梁洛羽那边很吵,估计是在某个派对上,他笑着大喊:“我今天好高兴,终于解脱了!你是还在加班吗?”

      裴念愣了愣,模糊地回了个嗯。

      估计梁洛羽已经喝高了,前言不搭后语地絮叨:“我跟你说啊小念,钱是赚不完的,你别学方致垣那个臭傻逼只知道工作工作工作,要注意balance.”

      他故意学欧美腔,尾音说得轻飘飘的显得很滑稽。

      静了一会,梁洛羽再次开口又变得哽咽,“方致垣臭傻逼,跟你的工作过吧,我要去快活了,我今晚要睡一百个帅哥!”

      扔下豪言壮语后就不知把手机扔哪儿去了,裴念喂了好几声,半天才听到那边回话。

      “他醉了,我会送他回去,别担心。”说完就挂了。那是一道低沉有磁性的嗓音,带着抽烟的男人惯有的沙哑,很陌生,却又有一丝熟悉。

      电视上已经开始倒数了,最后一分钟,今年即将结束。

      裴念手指动了动,重新点开通讯录。

      嘟、嘟、嘟,漫长的间奏即将结束之际,电话才得以接通。

      但是这头和那头的人都默契地没有说话,话筒里只有呼吸声流转。

      电视里的主持人说最后三十秒,嘴皮子利索地在二十秒内念叨完一长串吉祥的话。最后十秒倒数响起时,裴念率先开口,非常缓慢地,“新年快乐。”

      只四个字,居然说了八秒钟,从2023年说到2024年,成为第一个祝对方新的一年平安喜乐的人。

      那人却非常没有礼貌,并没有回祝裴念。直至裴念问他:“你在哪?”

      这才是他们惯用的开场白,“在哪?”“在哪里?”“你在哪?”时时刻刻充斥着他们的日常。

      裴念永远不知道陆逢森又去了哪里,又会被谁拍到,他又会被许清雅以怎样的字眼痛骂?

      “在——你找不到的地方。”陆逢森的声音很轻,甚至听上去有些费劲。

      喉咙哽了哽,裴念用他裴总特有的语气伪装冷酷,道:“滚过来,到我身边来。”

      陆逢森安静了一瞬,静默后悄声说:“到不了你身边了。”似敷衍更似呢喃。

      “你没长腿吗,不然是你的车都变成废铁了?”

      Alpha又笑了,笑着笑着突然嘶地抽气,过了好一会儿,说:“明天方致垣会去找你,签了吧。”沙哑的声音像被重型机车碾过,变得抽象又紧凑,让人听不懂。

      怎么又是方致垣,怎么一个两个都在说方致垣,果然方致垣是臭傻逼。

      裴念又不说话了,陆逢森叹了一口气,“如果没有足够的爱意支撑就不要让宝宝来这个世界上受苦。”

      一瞬间,空白日程表上标红的行程变得具象化,方致垣为何而来也变得明了。

      “你......混蛋......”

      湿热的泪珠滚了下来,顺着瘦削的下巴掉在蓝白条纹病号服上,不一会儿就把衣服洇湿。

      陆逢森默默听着Omega的恸哭,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不安慰也不表示心疼。

      甚至还在裴念的心千疮百孔的时候继续插下一刀,“集训的时间已经定了,2号飞塞茨。”

      集训,塞茨,好陌生的名词。是了,陆逢森的禁赛期将要结束,他明年,不,是今年夏天会重新在各大赛事上亮相。

      “我不允许。”裴念竭尽全力咬紧牙关,生怕泄出半点哭腔,洁白的被单变得褶皱不堪。

      “我不是你的员工,不用听你的调遣,别任性了......念念。”陆逢森的语气非常非常温柔,温柔得让裴念又开始掉眼泪。

      “我不知道那杯橙汁下了A型费洛蒙缺失治疗药物,我只是让酒店经理拿了助兴的药,还跟他确认过24小时内就会代谢完毕的,是裴少乾换了,我事后翻查你的药检报告才知道的。”

      裴念着急地解释,“我不可能会让他抢走你的冠军,我没有,真的没有。”Omega的话覆上了泪水,变得苦涩且悲伤,“我喜欢你好多好多年,久到我自己都以为那是我臆想出来的梦。”

      “念念。”陆逢森轻声唤他,易感期来临那天头脑不清醒,陆逢森几乎被裴少乾的话打击得一败涂地,但是这只是导火索。

      “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不仅是一个裴少乾,也不仅仅是那一颗小药丸。还有......两个宝宝和你数不清的谎。”

      “我不止一次问过你吧,有没有事情瞒着我。每一次,你每一次都毫不犹豫地说没有。你说喜欢我好多年,真的吗?”

      陆逢森轻笑了下,而后语气嘲讽道:“或许十八岁时你真的为我心动过,但是那份悸动早就随着时间变得模糊甚至消失了,只是你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去给他下药!”

      “没有骗你,真的。下药是真的,爱你也是。”裴念几乎说不出话,但是仍固执地坚持说完。那些因为骄傲和自尊而从未宣之于口的爱意,在错误的时间倾述就变成了夏季的羽绒服——毫无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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