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鸾薄幸》白鹤初夏

78、入狱（上）

　　阮鸿祯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草民今夜献上的乃是一副遗世名画，《万国来朝图》，请陛下和皇后娘娘过目！”

　　他此话一出，底下一半寂静，一半骚动，尤其是文帝的脸色铁青，大有发怒之势。

　　其中有丹青阁和琳琅阁的人最为安静，害怕的大气都不敢踹，那日挨的板子伤势还未好完，只怕今日又要挨了。

　　骚动的是一大部分还不知情内情的人，那日顾息野接了圣旨后，故意封锁了一些消息，于是大家只听说琳琅阁查出了假画，却并不知道都有哪些？

　　顾息野那日也只是去了一趟七皇子殿中，并未去敲打仇迟一帮人，可仇迟被杀，他甚至一根手指都没动，那帮购买假画的人便主动找上门来，主动说指认是受七皇子蒙骗。

　　他倒省去了不少麻烦，今日是一场大戏，重要人物当然得齐齐上场，若是一百只脚能将人踩死，他绝不会心软只踩九十九脚。

　　阮鸿祯举着的手有些发酸，背后忽然凉了片刻，似乎没有他意料中的激动，他偷偷抬头，见到了文帝和皇后双双黑脸

　　“来人，将此人给我抓起来！”，文帝突然下令，令阮鸿祯措手不及。

　　人群里再次骚动起来，紧接着十几个带刀侍卫冲了起来，将阮鸿祯围在里面，王公公冷脸取了那幅画打开

　　和之前顾息野送来的那幅画一模一样，难分真假。

　　“谦王何在！还不出来向朕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愤怒围绕在文帝身边，让在场的人心惊胆颤。

　　顾裔站在一旁看着，他狠狠掐着自己手心直到渗出点点血迹，周身气温像是降到寒冬般冰冷刺骨

　　顾息野从人群中缓步上前，弯腰拱手道，“回陛下，真正的《万国来朝图》乃是臣前段时日送去琳琅阁的那副，至于这副我并不知晓”。

　　阮鸿祯头顶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他浑身都湿透了，紧接着又好像有人在他身下架起了炭火炙烤

　　他心虚的面如死灰，抖如筛糠，这才明白自己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了！

　　“陛下，陛下饶命，草民并不知道这是假画，若是知道，就算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诓骗陛下啊！！”

　　文帝冷哼一声，“不知真假？那外面传你丹青妙手，再世解明远？竟然连一真假都看不出？”。

　　阮鸿祯脑子空白，不知该如何辩驳，他只能跪着去拉顾息野的脚，企图让他救救自己

　　顾息野却比他更快往前走了两步，他落了一个空，更加绝望。

　　皇后叹口气，似乎不想看这些无趣辩驳的场面，又暗藏了一些小心思道，“本宫记得老三家的三夫人会辨别真假，不如让她来瞧瞧吧？”

　　沈时卿被点到名，也没多少意外，这本就是之前与顾息野在府中演练过的画面，她镇定上前，顾息野朝她点头，示意她别怕。

　　“臣妇参见陛下，皇后娘娘”，她委身，礼节做的极好。

　　文帝虽还是不喜她，却也给了几分好脸色，“你且去看看，这画是真是假”

　　沈时卿乖乖听命，上前仔细查看，在场一片死寂，只能听见不同心跳的呼吸声飘在空中。

　　沈时卿心中惊讶，原来阮鸿祯仿画的水平竟已到了如此逼真的地步，就连细微的光线都处理的如此好，不过他还有一个致命缺点，就是心高气傲，太急躁，这缺点也显在了画上。

　　《万国来朝图》画面宏大，人物众多且神态各异，需要画者极富有耐心才能将画中上百人的神形临摹完整，可这画中有三人的神态都一模一样

　　虽只是树影间的侍者，寻常人不会看这般仔细，可这便是他露出马脚的地方。

　　沈时卿取下头上的簪子，看准那三人的侧边，用力刺破三层画纸说道，“回陛下，娘娘，这幅画的确是仿造”

　　阮鸿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戳破自己辛苦半年才画成的作品，内心愤怒不甘至极，可顾息野的眼神又让他浑身发麻

　　他绝望闭上眼，现在是两只脚都踏入鬼门关了，好像没有生机了。

　　可忽然沈时卿说话了，好似在帮她，“请问阮公子这画可是你亲手画的？为何想要画这幅进献呢？”

　　阮鸿祯脑海里闪过一丝画面，蓦的睁眼，看着她意有所指的眼神清醒了几分，激动地跪着磕头求饶，“陛下明察，娘娘明察，这画并非草民想画，乃是，乃是受了七皇子嘱托啊！”

　　一旁的顾裔冷眼瞧着，不得不佩服顾息野的手段和心机。

　　皇后身形微动，很快便低头喝茶，掩藏了那一闪而过看好戏的心态。

　　文帝身体里的气血翻涌的厉害，压着怒意命令道“来人，将七皇子给我带过来！”

　　随着他话音一落，顾裔信步走了出来，站在顾息野和沈时卿身边，越过阮鸿祯时，他余光向凌厉的匕首刺向他心脏。

　　顾息野将沈时卿往自己身边拉，好像顾裔身上有脏东西一般，

　　“儿臣参见父皇，皇后娘娘”

　　皇后没抬头看他，只专心拨弄手中的茶盏，文帝怒其不争看向他，“你说，究竟怎么一回事！”

　　顾裔讥讽看着顾息野，又看向阮鸿祯，循循善诱问道，“你说是受本皇子所托，可有证据？”

　　阮鸿祯头皮都在冒汗一般，抓着他就像抓住了替死鬼，“我是七皇子门客，你当日来找我商议此事，并无签订什么证据，可我有书信曾送给过你，七皇子难道忘了吗？”

　　顾裔笑笑看向他，“那就是没证据了？”

　　他踢开阮鸿祯，抱拳向文帝，态度强硬语气激烈，“回父皇，此人是我门客不假，可儿臣从未托他绘过此画，纯属栽赃陷害！还请父皇将他即刻杖毙，还儿臣一个清白”

　　“不，你在说谎，明明就是你托我临摹此画，你还托我画过其它几幅，都送到了俞国换...”

　　阮鸿祯话还没说完，心口便遭到了一脚猛踢，瞬间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沈时卿震惊看着脚边落下的血迹，顾不得规矩她蹲下扶起阮鸿祯，悄悄给他喂了一颗还魂丹。

　　文帝和皇后明显都听到了那两个字，两人神色都严肃凝重起来，文帝看向顾息野，不悦问道

　　“你可有查到此事？”

　　顾息野为难地看着顾裔，心有愧疚跪下请罪，“请陛下恕罪，臣迟迟不愿告知陛下结果，实在是于心不忍，七弟只是一时糊涂才与俞国走私，还请陛下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顾裔猛然转头怒盯着他，他可以一脚踢死阮鸿祯，却不能动他半分，也不敢与他辩驳，因为他知道，顾息野有证据！。

　　文帝只觉得嗓子眼里被堵住了，他喝了两口茶后才好一些，“俞国走私？好一个走私，你竟敢如此大逆不道，真是当朕死了不成！”

　　顾息野从怀中取出这些时日他掌握的证据和往来书信交上去，文帝看后两眼发黑，怒意冲天，“来人，将这个逆子给我关进大牢！”

　　他实在气不过，手中的茶盏用力砸下来，顾息野眼疾将沈时卿抱在怀中往旁边后撤，那茶盏落在顾裔脚下，碎了一地。

　　听见这个结果，顾裔扑通一声跪下，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哭着谢恩。

　　可顾息野却不满意，他朝晕倒的阮鸿祯抖落一些白色药粉，片刻后他悠悠醒来

　　“陛下饶命啊”，他的声音虚弱游离，顾裔一惊阴狠地看着他，眼中又露出了杀意

　　顾息野站在他身边，紧紧盯着顾裔的一举一动，“阮公子可是还有话要说？”

　　阮鸿祯觉得心脏这一块儿异常澎湃汹涌，他挣扎着跪起来，看着文帝道

　　“我要举报，七皇子顾裔仿造假画，私铸兵器，意图不轨，草民也是受了他的蛊惑误入歧途，还请陛下彻查此事，还我一个清明！”

　　他说完这句话后，身子一软，彻底昏死了过去。

　　私铸兵器？！

　　在场的众人吓得瑟瑟发抖，连呼吸都急促了不少，这句话不管真假，都如同一个巨型炸药，稍稍不注意就能将他们都炸个尸骨无存。

　　一时间御花园中的众人纷纷跪下，人群中有人率先喊了一声，“事关我朝社稷安危，还请陛下明察！”

　　紧接着便有更多人齐声高喊，逼得文帝怒不可遏，差点也要昏死过去，幸而王公公递来一粒药丸，才镇定下来

　　顾裔眼中爆发漫天的杀意，恨不能此刻将这些人统统杀个痛快，他咬紧牙关看着顾息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以为这就能杀了我？”

　　顾息野置若罔闻，平静地看着他，“七弟做错了事，应该有悔改之意才能保住性命”。

　　顾裔仰天大笑几声，转而看向默不作声的皇后，威胁道，“娘娘知我不是这种人，对吗？”

　　皇后看着顾息野，眼中有几分按耐不住的期待，仿造假画一事她无感，总归是不能伤他皇子的根基

　　可私铸兵器，与俞国走私，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还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算她想帮，也帮不了。

　　她心中激动，无比迫切的希望顾息野能拿出证据，否则这一切都是一场闹剧

　　“我知七皇子为人，他从小温顺有孝心，前几日还去宫中看我，不会是有异心的，这话话空口无凭陛下还是莫信才好”

　　顾裔看着皇后虚伪的模样，他怎会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这分明是在给顾息野递话，是提醒他拿出证据。

　　果然顾息野又拿出一个木盒，“陛下，臣这里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