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鸾薄幸》白鹤初夏

75、第 75 章

　　暴雨冲刷了街道，洁净如新，沈时卿拉乔莲去百花楼吃饭，两人跨进门庭若市的一楼

　　数十个伙计们穿梭其中，忙得不可开交，手上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各色香气混合在一起，飘散在空气中，垂涎欲滴。

　　一楼坐满了食客，沈时卿要了楼上的包房，只见人群中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两人定睛一看，却是阮鸿祯

　　他被众人簇拥着往楼上走，神色傲慢，十分享受。

　　小二拿了牌子领二人上去，看见她们的眼神，还以为是谁家爱慕他的姑娘，热心的解释起来

　　“两位姑娘认识阮公子吗？”

　　乔莲反应过来，“嗯，不认识”

　　小二来劲儿了，上赶着说道，“两位姑娘莫不是外地人，若是本地人又怎会不认识阮公子，他可是京城里响当当的画师啊”

　　沈时卿想打断他的话，乔莲却握住她手，示意别招惹引起注意，小二见两人没出声，以为是听的认真，继续说道

　　“两位姑娘可听说谦王是何人？”

　　沈时卿一愣，“怎么又说到谦王了？”

　　“看来姑娘真是外地人，刚刚上楼那位公子，正是谦王的门客！咱们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谦王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独来独往从不结交权贵，拉帮结派，这些年他从未收过任何一个门客，这位阮公子就是第一人”。

　　乔莲拉下脸，反驳他，“你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谦王怎会和一个画师走在一起？”

　　“姑娘你不知道，前几日谦王府的三夫人，给这位画师送了满院子的金银珠宝，山珍海味，小的在这城中过了二十多年，可从未听说谦王府给哪位画师，甚至连朝中的大人们都没送过礼，这还不是门客？”。

　　沈时卿默默听着，好像她将谦王府的规矩打破了？

　　乔莲忍不住说道，“我怎么听说这些礼是三夫人送的谢礼，和谦王有什么关系，你们可真能扯上关系”

　　小二见她不信，有些急了，脸涨红，“那三夫人送礼谦王能不知道？这事闹的如此大，谦王若是不愿，早该将三夫人打骂斥责一番了，可这都几天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摆明了是谦王的意思嘛”。

　　沈时卿笑笑，这些传言倒是有趣，“人家府中的家事，你们又怎么会知道呢？还是别乱猜测的好”

　　小二见她好说话，又转来同她低声讲道，“阮公子是我们这里的常客，昨夜他们叫了芳菲楼的姑娘去喝酒弹曲儿，喝醉了被姑娘套出话来，阮公子自己也没否认是谦王的门客，所以我们才敢这么笃定的”

　　乔莲蹙眉问他，“芳菲楼的姑娘是怎么一回事？”。

　　小二挠挠脑袋，好像自己话说的有点多了，不想再多说下去，乔莲拿出来几两碎银，命人将包房的门关上

　　“我忽然对这阮公子的事感兴趣了，你且仔细说说，让我们也听听乐子”。

　　小二想了想，都是京城流传的，他也不算是搬弄是非，就收了银子说道，

　　“芳菲楼就是姑娘们唱曲的清楼，阮公子每次晚上来咱家吃饭，都会叫上那里的姑娘作陪，这一来二去我们和那几个姑娘就熟了”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一点继续说道，“听她们说，谦王此番给阮公子送谢礼，是因为他救了谦王的三夫人，三夫人心存感激，后来又暗生情愫，便哄骗了谦王，说是救命之恩不得不谢，偷摸着送显得心虚，便大张旗鼓的送过去，这样就没人会说什么了，还只会夸谦王大度”

　　他话说到一半，沈时卿的脸色就已经黑了一半，果然是碎嘴烂舌头的话。

　　乔莲又惊又怒，秀手一拍桌子，震的她手心发麻，呵斥道，“住嘴，怎么能如此造谣生事，都是莫须有的事，你们就不怕谦王听到割了你们舌头吗！”

　　小二被怼了一番，脸色难堪，“这是全城都知道的事，又不是我传的，割我舌头做什么？”。

　　沈时卿眼底划过一丝冷意，拉着乔莲起身，“走吧，这饭是吃不下了”。

　　两人来到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得很，可两人却显得格外冷清，与这气氛格格不入，乔莲偷看沈时卿脸色，

　　“沈姐姐不必在意这些话，都是造谣的”。

　　沈时卿看她紧张担忧的模样，安慰道，“我知道，只要你别放在心上就行，我与阮公子，只有谢意，没有半分多余的意思”。

　　两人没了胃口用饭，只好去市集上逛了一圈，瞧了许多书画，这一逛，竟然又到了晚间

　　沈时卿本想回去，可看着乔莲正在兴头上，便也多陪了一会儿。

　　今日顾息野处理完政事后，早早来了香薷院中，院中不见人影，他眼中有些不悦，径直走入沈时卿的睡房，也未见人影，心中的担忧更浓。

　　这时翠湖从外回来，手上还拿着几张纸，嘴里似乎在小声骂骂咧咧的，见突然出现在房中的，眉梢浸染着怒意的顾息野，吓得双腿一软，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跪了下去

　　“婢子参见王爷！”

　　顾息野坐在高位上，眼神凌厉，冷冷问道，“夫人去哪里了，本王不是说过这几日城中不安全，让你们守着她吗？”

　　翠湖整个手臂都在发抖，“回，回王爷的话，是今日乔小姐登门，上午时拉了夫人出去的”。

　　顾息野的气场极冷，每一个字都好像一把悬在她头上的利剑，稍不注意就会让自己命丧黄泉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想将那几张皱巴巴，淋过雨的告示藏起来，可抓了好几次都没抓住。

　　顾息野盯着她，语气没有一丝起伏，“你想藏什么？拿过来”

　　翠湖霎时脸色惨白，后悔自己手贱将贴在墙上的告示取下来，早知她该当场就踩在脚底销毁了的，现在倒成了麻烦。

　　无生看着那发黄的告示，眼神一抖，有些紧张，脚步如灌了铅般，看来还是没瞒住......

　　他拾起那几张告示，整理了一张稍微干净的递过去，顾息野接过扫了几眼，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覆上一层骇人的寒霜

　　他看着无生，黑眸微眯，缓缓问道，“此事你可知道？”。

　　无生猝然跪下，一脸视死如归道，“属下该死，请王爷责罚，属下一早知道此事，但又怕王爷分心，并未及时告知王爷”

　　翠湖见无生都已经跪下了，她心如死灰，祈祷沈时卿快些回来。

　　“我瞧你最近做事越发有主见，看来我身边是容不下你了，不如你去伧洲主事，或回去边关，我也放心”

　　他嗓音低沉，带着薄薄的怒意。

　　无生眼中闪过紧张和害怕，叩首认罪，“属下知错，再也不敢隐瞒王爷任何事情，属下愿接受一切责罚，只求留在王爷身边！”

　　顾息野闭上眼，手指撑在额上，轻轻敲击着太阳穴，懒懒道，“下去领军棍二十，等此事完后，罚去苍黄历练半年”。

　　无生心中大舒一口气，赶忙磕头领罚，不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了沉闷的棍棒声。

　　沈时卿回来后，见满院子都跪着人，预感大事不妙，她进了屋中，见顾息野手上的告示和冷汗淋淋的翠湖，一切都知道了。

　　她吐出一口气上前，笑意盈盈问道，“王爷可用过晚膳？”

　　顾息野悠悠睁眼，似笑非笑看着她，“时间还早怎么回来了，可是玩的不尽兴？”

　　沈时卿咬唇，这人看着一脸无事的模样，怎么说话带着刺呢？她堆着笑说道，“不如先撤了他们，我有事想与王爷说”。

　　顾息野斜着依靠在椅上，扫视了一眼屋外跪着的众人，眼尾往下压了压，带着不容反抗的气势道，

　　“不急，你院中人不懂规矩，欺上瞒下实在恶劣，我替你教训一番”。

　　沈时卿不忍心连累他们，主动接过责任，“王爷要罚就罚我，是我让他们瞒着你的”

　　冬生心惊胆战，看着无生有些惨白的脸色，还有隐隐的血腥味，似乎猜到了什么，赶紧跪下揽过所有责任。

　　“请王爷罚我吧，是我，我央求了无生大哥瞒着王爷的，也是我主动去帮夫人办的谢礼，是我参与了全程，我认罚！”

　　沈时卿又心疼又气，护在她前面，态度强硬，“此事和他们都没关系，全是我的错，王爷只罚我一人就够了”。

　　几人争来吵去，顾息野听的头疼，又看着沈时卿一脸虎崽的模样盯着自己，脸色越发阴沉，

　　“算了，都先下去吧”，他扫了一眼无生，眼底情绪不明。

　　很快屋中只剩他们两人，沈时卿正犹豫着要怎么解释，顾息野先开口了，“你真的仰慕阮鸿祯？”

　　他眼底有几分不信，还有几分紧张。

　　沈时卿瞪大双眼，下一秒十分嫌弃的否认道，“王爷醉酒了，我怎会仰慕他？！”

　　好似太晦气，她赶紧喝了一口冷茶压惊。

　　顾息野神色缓和了许多，站起身向她走去，“那你为何还要给他送谢礼？还要...写这些夸赞词给他”

　　他看着手中的告示，心里实在不舒服的紧。

　　沈时卿转过身，仰头看着他眼底的醋意，“那王爷究竟是责怪我用了太多银子，还是责怪我夸他？”

　　顾息野捏住她下颌，像是发泄一般用了些力气，“你这些银子不过是九牛一毛，本王还看不上眼，不过这夸赞嘛，我倒是想听听”。

　　沈时卿咬住他在自己唇上摩挲的手，看着他眼里的晦暗后又赶紧推开，坐到了椅子

　　“王爷不想听听我为什么这样做？”

　　顾息野收起手看着她，若有所思地说道，“你和他可是有过节？你这般大肆宣扬他的名声，实则是想看着他摔得更惨，我可说对？”。

　　沈时卿眼神亮了一些，“王爷竟然能猜到我心中所想，真是神机妙算，聪慧过人！”。

　　顾息野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机敏的模样，朝她走去，“我想不通，你究竟和他有什么过节？此前我给过他一大笔银子作为封口费，不准他宣扬此事，坏你名声，可如今你自己却宣扬起来了”。

　　沈时卿心中抽了一下，有些肉疼那些银子，“其实也没什么过节”，

　　她移开视线，慢吞吞说道，

　　“王爷不是正在查假画吗？如今仇迟和齐鼎都死了，王爷缺少人证，所以我想不如从阮鸿祯下手，他是七皇子门客，我知他修画和绘画手艺还不错，假画私通俞国一事，定有他参与

　　可他的缺点就是为人心高气傲，绝不甘于久居人下，若能将他捧的高高的，再找个机会挑拨离间，许他一个入朝为官的机会，他定会与七皇子反目，到那时我们就能坐收渔利了”。

　　顾息野听完神色复杂，又惊又恼，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你之前向无生提起过他参与假画一事，所以从那时你便开始准备对付他了？”

　　“这送上门来的机会，王爷会放过吗？”

　　顾息野面上浮现狠戾，“不会”。

　　沈时卿看着他，认真严肃说道，“我也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王爷放心，我与阮鸿祯绝无半分情谊”。

　　顾息野垂眸看着面前的人，眼眸里氤氲着欣喜和暖意，他叹口气将他拥入怀中，

　　“你此番张扬，想必已经被七皇子盯上了，再参与其中太过凶险，剩下的一切都交与我来处理吧”

　　沈时卿静静感受他带来的安全感，眼底有无尽的贪恋和冷意，小声着，带着一些祈求呢喃，

　　“一定，一定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好吗？”

　　顾息野轻抚着她头，揉捏她的洁白细腻的后颈，又往自己怀中按了按，坚定回她

　　“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