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鸾薄幸》白鹤初夏

60、火中迷雾

　　梁乐房拿手帕挡脸，擦去泪痕，但眼睛早就哭的红肿，令人心生怜悯，“王爷，都是阿音平时管教下人无方，这才不小心走水了，还请王爷责罚”

　　顾息野一袭长袍从旁走来，火光下他五官深峻，神色淡漠，热浪似乎融化了他的冷冽之气，他面无表情扶起梁乐房，

　　“无事，你先下去休息吧”

　　许是哭的太久，堵住了心血，梁乐房忽然捂住胸口，脸色苍白地向地上滑去。

　　顾息野再次伸手抓住她胳膊，攒眉问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梁乐房顺势依靠在他怀中，虚弱地喘息着："王爷，我只是被这场大火吓得心惊胆战，这会儿......这会儿有些受不住这惊吓”

　　顾息野不露声色将她扶起来站直，往后退一步，“来人，送二夫人去别院休息”

　　无生上前，欲想接她走，却被梁乐房再次咳嗽硬逼着停下。

　　“王爷是担心时卿吗？其实阿音也有些担忧，只是这大火看得我心悸不已，能否请王爷陪着我一些，待我缓过后，我陪王爷一起去找她，可好？”

　　她轻轻伸手拽住顾息野得衣袖，一副可怜委屈的模样，“这晚这火势太大，想必会惊动姑姑，我正愁要如何宽慰她呢”

　　顾息野目光瞬间幽深冰冷，薄唇微抿，眼神不经意扫到她身上，傲气凌人，如匕首般，

　　“我府中之事，何须宽慰他人？”

　　梁乐心中一颤，自知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松手，挤出两滴泪来，惶恐不安道歉，

　　“王爷说的是，是阿音一时糊涂，府中之事自然和他人无关的”

　　周围的火势渐小，翠湖等人筋疲力竭从院中出来，紧接着她身后还出来王全，跟着两个小斯拖着一个婢女

　　王全用袖口擦掉大汗淋漓，“王爷，院中的火已经灭了，王爷和夫人还是早些回去休息，这里就交给我们处理吧”

　　顾息野恢复平静的神色，转过身子看他，余光瞥过那浑身发抖的婢女

　　“起火原因可查明？”

　　王全悄摸着看了一眼梁乐房，　“查明了，是这婢女点油灯的时候打盹，油灯翻落点燃木台上的锦绫导致起火的”

　　顾息野轻叹闭眼，轻抬手肘又无情落下，似是有些倦了，“拉下去，处理干净些”

　　梁乐房不敢求情，将头埋的更低，王全弓腰拖着昏厥过去的婢女往马厩方向去。

　　顾息野看着前方，忽然转了主意侧头看着梁乐房，道："我送你去别院。"

　　梁乐房这才露出一丝笑，借机紧紧握住顾息野的手："阿音多谢王爷怜爱"。

　　别院常年没人居住，但有下人定期打扫，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能安睡，侍女拿来安神药给梁乐房喝下，她心里打鼓，偷瞧静默坐在一边的顾息野，也在盘算着时间

　　顾息野淡漠把玩着一串龙胆纹手串，等人都走后，他才出声,“你近日进宫频繁，不如向皇后讨段时间住回宫里怎么样？”

　　梁乐房一听，本来都想躺下的，又赶紧坐起来，惶恐解释，“王爷误会，阿音进宫是受了姑姑召见，她身子不好我去瞧瞧，并无别的心思”

　　顾息野半敛眼皮，不在意说道，“不必如此害怕，我只是想着你从小便在宫里生活，刚巧院子失火，你趁此回去小住也无妨”

　　梁乐房按捺不住了，掀开被子下床，一双如羊脂般丰腴的修长双腿在薄杉下若隐若现，她委屈上前，半蹲在顾息野身侧，胸前大片春光乍现

　　”王爷，阿音哪里都不去，生是王爷的人，死也是王爷的鬼魂”

　　美人在侧，娇声软语，吹气如兰，顾息野缓缓转头，看向她那张媚脸，眼里只有冰冷，并无半点情分和杂念，

　　“想做本王的鬼，还得看我收不收”

　　他扔下手串，站起身拍掉右手臂上的脏污，“不早了，歇息吧”。

　　出了房门，空气里还夹杂着一些焦味，他心中有挂念，心绪难以平静，快步踏出院门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无生上前跟着，在后面小声说道，“王爷不必去香薷院了，翠湖刚来过，说三夫人和冬生不在府中，去了外面的客栈歇息，明日一早便回”

　　顾息野顿在原地，停滞了半刻后，揉捏了疲惫的眉心，转身回去云通院。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府中一名下人匆匆来报："王爷，三夫人院中的翠湖在外求见，说是三夫人不见了”

　　顾息野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丢下手中的锦帕在铜盆中，激起一小摊水花溅出："你说什么？"

　　下人惊慌失措，往后磕绊退了两步，“门，门外，翠湖求见王爷”。

　　柔和的晨光投下令人不安、恐惧的阴影

　　整个府内的空气像是凝固一般，每个人需要用尽全力呼吸才能抢夺到一点喘息的空隙。

　　顾息野脸色铁青，看着跪成一片的下人，眼中闪过狠戾："严查府中所有人，问清楚三夫人下落，没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离开府内半步"。

　　明明是和风煦日的清晨，王全愣是出了一身冷汗，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若再折腾下去，只怕自己活着的日子就到头了

　　他和无生带着几个侍卫奔走，四处搜查盘问，紧张的气氛笼罩在整个王府头上。

　　顾息野站在院中，像染上寒冰般，没有一丝生气，往日早该尖鸣的夏蝉此时也都悄然无声，静静躺在树下的阴影处

　　梁乐房缓步走进院中，脸上带着关切的表情："王爷，听说三夫人失踪了，不知王爷可有找到什么线索？"

　　顾息野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梁乐房见状，心中暗喜，看样子是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现在这个时辰，沈时卿就算找回来了也没用了，她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她上前一步，急张局促，低声说道："王爷，阿音有件事情不得不坦白，和三夫人有关。"

　　闻言顾息野有了一些反应，他被冷雾笼罩的眼眸微弱闪动，转头看她，目光锐利

　　"说"。

　　梁乐房低下头，做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手指绞缠着手中的锦帕，像是正在下定某种决心

　　猝然间她双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凛然说道，

　　"其实阿音怀疑沈时卿早就有了逃离王府的心思。我曾亲眼看到她趁王爷在狱中的那几日，悄悄变卖了许多陪嫁首饰，可王爷一回王府，她便立刻停止了典卖"

　　顾息野眉头一皱，缓缓抬起头，眼神幽墨阴沉，语气平静得令人可怕，"你说什么？"

　　梁乐房直起身子，额上有汗水渗出，她指节微屈抓住两侧的衣衫，定神道，

　　“前几日我曾瞧见有姑娘头上戴的簪子和沈时卿的陪嫁首饰一模一样，当下便觉得奇怪，于是叫人问了一番，这一路追查竟找到了当铺中，还有她身边的丫鬟冬生，前几日一直在典卖首饰，总共一百多两银子”

　　顾息野扬起下颌，双手交叉环抱，高高在上如天神般高傲，眼底露出怀疑和杀意混杂而来的冷光，打断她

　　“证据”

　　梁乐房悄然擦了一下手心，然后从腰间的暗袋里取出一根红玛瑙簪子和几张当票，继续说道，

　　“这便是我从当铺里寻回的证据”

　　顾息野接过当票，快速看过上面的名字和手印，紧接着又接过那根簪子放在手心，指尖按住那深红色的珠子

　　他闭眼，将汹涌的情绪沉下，往前走了一步，嘴角扯出一抹让人猜不透的笑，毫无温度，

　　“继续说”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骇人，仿佛此刻站在这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被寄生的鬼魅，梁乐房背后生出些许凉意，心里有些后悔

　　"沈时卿一直心心念念她的父亲，还曾多次提及想要救出她的父亲，我怀疑，她这次失踪，可能是为了逃离王府，去救人。"

　　顾息野的脸色越来越冷，心中的怒火也越来越旺："你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阿音手中有几封信，是三夫人与她父亲的书信往来，信中提到了一些关于逃离王府的事情。"

　　她从怀中拿出几封信，递给顾息野，“那日刘氏来王府，正巧被我遇见，本是好意想宽慰她几句，却不想她变本加厉，竟哀求我出手相救，

　　事后我越想越后怕，担忧刘氏哄骗了时卿，连累整个王府，便一直盯着她们，这才截获了这些信件”

　　顾息野接过信，迅速翻阅，脸色越来越阴沉，信中果然提到了沈时卿与她父亲的关系，以及一些隐晦的逃离计划。

　　"好一个出手相救！"顾息野怒不可遏，狠狠将信摔在地上。

　　梁乐房见状，赶紧上前劝慰："王爷息怒，想必时卿也是一时心急，那毕竟是她的生父啊，还请王爷一定要找回她，严惩刘氏"

　　顾息野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无生从院外小跑进来，看着满地的信件，心里有些不安，神情急迫，“王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顾息野挥退梁乐房，“什么事，三夫人找到了？”，他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怒气，有种咬牙切齿的痛恨

　　“宫里消息，沈编修死了”

　　顾息野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心里有根弦突然断了，眼底的情绪也愈加冷冽，“何时死的，死因为何？”

　　无生深呼吸一口气，“今早狱卒前去送饭发现的，死因经过仵作探查是窒息而亡，不过.....”

　　他脸上划过一丝怀疑，顾息野转过头瞥他，不耐烦催促，“不过什么，快些说”

　　“沈编修的脸被划烂，已经认不出原本的模样了，仅凭身体特征能断定是他”

　　顾息野琢磨着这些话，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他看向散落在地上的信件和当票，缓缓浮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府中大火，沈时卿失踪，沈编修死了，这一切都是如此连贯，证据呈现的太过及时和完美，甚至连动机都是如此严密和合乎情理

　　他弯腰捡起一张当票，交给无生：

　　"召回暗卫，沿着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追查，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三夫人，若有人胆敢插手阻挠，死！"

　　无生低头晃过当票上的名字，心中一惊，之后点头领命，迅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