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A，但被O包围》夜照行

3、歌剧院

　　周末傍晚，元映月被徐助理的通讯声惊醒。

　　“大小姐，今晚八点，首都歌剧院，您与北堂佑先生有个相亲约会，请别忘记哦。”末了还附带一份约会日程细则。

　　元映月两眼惺忪地坐起来，学习终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晃动的虚拟光屏上是她写了一半的开题报告。她捡起终端，无意中瞥了一眼时间，19:14。

　　元映月陡然清醒，徐助理的四眼仔头像还在跳动：[大小姐，刚才和平大道和红山街路口处发生了一场车祸，您的出行可能会受影响，请问您现在在哪呢？]

　　她没有理他，套上风衣飞奔出门。深红的古董跑车像头慵懒的牛一样停在车库，元映月跳上车，启动了引擎。

　　*

　　首都歌剧院的贵宾入场厅内，北堂佑正双指飞舞地跟家人吐槽，巴掌大的虚拟屏上挤满了他发的牢骚。

　　“大家姐，daddy真的要我嫁给这种暴发户A吗？”他不满地写道，“第一次见面，她一个Alpha竟然比我晚到诶？”

　　“肯定又是个有点小钱就飘飘然的普信A。”北堂佑气闷地说，“她不会还要迟到吧？好下头。”

　　“不是我搞歧视，那些外地来的凤凰A，就是一点风度都没有。”他愤愤地输入，“品味肯定也差，要是连音乐剧都看不懂，我们婚后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他叭叭叭发了许多，对面却像石沉大海一样毫无回信，临了才回了一句：
　　“别闹，我在开会。”

　　看到不咸不淡的几个字，北堂佑更气了：“你们！！一点都不关心我！！！”

　　“算了懂了我知道了。”他无所谓地发了一串白眼，“反正Omega也没有反对的权利啦，那好我今晚就和人家上！床！”

　　过了一会，对面发来一个加黑加粗的：“？”

　　面对这种冷暴力似的回复，北堂佑负气地攥紧了终端，又是这个样子，总是这个样子。家里根本没人关心他的想法和后半生幸福，只想拿他的联姻作为利益交换的筹码。

　　“抱歉，我来晚了。”
　　突然，一个年轻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北堂佑抬起头，一名乌发绿眸的高挑女Alpha正向他走来，右手挽着一件长风衣，风衣上淋湿了一点雨。

　　剧院灯影昏黄，女人垂顺的黑发上仿佛也晕出了潮湿的水汽。北堂佑向外望去，外面刚下了一场阵雨，剧院门口很多人在收伞擦拭衣帽。

　　原来如此，他想，忽又看到自己的终端没关，遂默默用手挡住黑了屏幕。

　　他的聊天界面满是牢骚，被人看见实在太失礼了。

　　“路上意外的拥堵，抱歉让你久等了。”元映月说，她一路车开得急，连敞篷也没关，好在还是赶上了，突如其来的一场阵雨倒让她的晚点也显得情有可原。

　　不过，如果这点小意外能让相亲对象pass掉她的话……那也彳亍。

　　她听说北堂家的这位少爷已经被家族安排相亲了很多人，但都被他用各种挑剔的借口拒绝了。如果他也顺势拒绝了她的话，那她就既交了相亲的差，又不伤害Omega的自尊心，还不用英年早婚，三赢！

　　“时候不早了，先入场吧。”北堂佑说。

　　元映月点了点头。贵宾检票通道没什么人，她妥帖而不失距离感地护送他穿过幽暗的入口。走廊两边立着造型瑰丽的镜子，北堂佑不动声色地扫了下自己今天的衣着，极富设计感的衬衫，洁白的颈间巧妙地缠着黑色的丝带盖住后颈的腺体。
　　很衬他新染的鸢尾蓝发色，他想，如果配了那对古董珐琅袖扣就更好了。

　　剧场内温暖得有些烘热，元映月挂起风衣，她今天穿了一件简约的黑色礼服，侧面能看见她肌肉明晰的脊背，还有线条有力的手臂。
　　北堂佑的视线落在她修美的侧脸上，女Alpha裁剪得当的礼服上全无珠宝矫饰，仅左手指骨上戴着两枚金属指环造型的智能终端。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元映月回过头来。Omega少年顶着一头柔软微卷的额发，湖水蓝的双瞳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两边唇角的弧度天然弯曲，仿佛永远噙着笑意。

　　见她回看过来，北堂佑略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他原以为她会是个浑身挂满logo满嘴铜臭味话题的女Alpha，来之前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尖酸刻薄地讽刺这个穷人乍富的外地佬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她与刻板印象中的暴发户A全然不同。

　　甚至……在裹挟着昂贵香水与华服的客人中间，她也不失为十分耀眼。

　　算了，这么说为时过早。北堂佑按捺住自己逐渐偏离的想法。Alpha嘛，第一次见面都人模狗样的，相处久了就会露出被暴力和欲望支配的嘴脸。

　　“趁音乐剧还没开场，先点些酒水吧。”元映月笑道，“随票附赠的香槟，我怕你喝不惯。”

　　于是北堂佑点了杯鸡尾酒，元映月只点了杯不含酒精的饮料。侍者扫了下她的终端，然后躬身离开了。

　　深红装潢的包厢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好在剧场的灯及时地暗了下来，片刻后，舞台拉开了帷幕。

　　音乐奏响，身着古典戏服的演员鱼贯而出。侍应生悄无声息地端着酒水进来，冰块在酒杯里滚动，发出细微的鸣响。

　　北堂佑靠在天鹅绒座椅上，却无心看演出，手心调暗的屏幕上是“姐姐-北堂佩”发来的最后两句话：
　　[别daddy长daddy短了，你爸又昏迷了，我看家里这烂摊子他是没法收拾了]
　　[怎么还在挑挑拣拣呢？再不决定的话，我会给你选个合适的联姻对象，半年内订婚]

　　北堂佑绞紧自己的双手，咬着嘴唇，胸口细微地起伏。

　　怎么会这样呢，他想，他的家族、昔日贵不可言的家族，竟然已经沦落到要把Omega子女推出去联姻才能苟延残喘下去。他已经嫁了一个姐姐，现在轮到他了。

　　一时间脑海里纷乱如麻，很多混乱的人脸、那些相亲过的人脸、在他脑海里反复闪过。英俊多金但暴力狂躁的豪门阔少，白手起家但大腹便便的中年寡A，温柔细心但要求形婚各玩各的A同，还有约会两次就要强行标记他的傻X，一张又一张贪婪的、庸常的、狰狞的、算计的人脸……

　　或许，眼前这个Alpha反而没有那么糟糕呢？
　　北堂佑斜眼瞥她，俄而又低头盯着自己皮鞋的脚尖，手上烦躁地扯开丝带束紧的领口。

　　好闷，好难受。

　　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酒精度数不高，但少年不胜酒力，面颊氤出了红晕来。

　　元映月正在专心致志地看演出，身边的Omega一直在窸窸窣窣地发出声音，她权当作没看见。

　　[Omega偶尔会发生腺体刺痛、身体发热、焦躁不安等症状，但他们往往不喜欢被不熟悉Alpha发现这些难言之隐]徐助理给她发的相亲注意要点如是写道。

　　于是元映月闭目塞听，沉浸在艺术细菌的灌溉中。

　　毕竟她也没有跟Omega相处的经验，荒星是个Beta远多于Alpha远远多于Omega的地方，那种秩序混乱的地方如果有人意外分化成了O，也会早早被地头蛇强掳回家，少有的运气好的则会被保护起来。

　　反正绝无可能流落街头与她相识，唯一的例外就是她的生父，一个离家出走后被母亲捡到标记生下她的Omega。

　　而来到首都星之后，元映月在大学里遇到的Omega也多为点头之交。作为一个有底线有道德的Alpha，她没事自然不会专门去骚扰Omega，免得一时失控变成“校园渣A避雷榜”的主角。

　　北堂佑又点了两杯酒，换成平日，他一定会对演出中途点酒的看客表示不尊重艺术的鄙夷，但今天……呵，他是贵族，贵族的行为就是礼仪标准。

　　元映月抬起左手，示意侍应生扫她的终端。虽然假装没看到他的躁动不安，但她还是适时地买了单。

　　Alphaの基本操守。

　　北堂佑把侍者端来的酒全部饮尽，他感到身体很燥热，仿佛有热流在暗中涌动。

　　是她的信息素吗？他动了动鼻尖，不是。从见面起到现在她没有溢出一丝一毫的信息素，仿佛在无形中彰显自己超乎寻常的意志力。

　　一个小时后，演出终于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

　　北堂佑迫不及待地冲出包厢，他匆匆穿过走廊，几乎是仓皇地扑到了剧院露台上。

　　这里没有人，只有湿润的晚风吹过，他感到胸口很闷，双颊滚烫，大脑和胃都无可抑制地恶心难受。

　　也许他不该喝那么多酒，他想，也许是剧场里太闷热了。

　　“你还好吧？”元映月的身影出现在露台的纱帘后。她犹豫很久还是跟了过来，北堂佑的脸红得像在发烧，她再怎么抗拒相亲，也绝不能让Omega在和她一起的时候出半分差池。

　　“我没事。”北堂佑扶着栏杆，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仿佛在岸上渴水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