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晴圆缺》芳泽兮

57、青衫酒来辞去已久 上

　　寒商嫌弃道：“哪个偷窥狂！饭没吃饱就来管人家的闲事，脑子出的什么毛病！”
　　“而且这个人不仅了解我们，我们此次来他也很可能知道。”江怀瑜道。
　　“等等，你们看前边。”尹骁打断了他们的话，指向了前面。
　　青白混交的薄雾中，隐隐约约能看见有好些人行走的身影，虽看不真切，但明显感到来往匆匆，脚步倥偬。
　　尹骁道：“这次都挨近点走，每到一个地界肯定会比之前都更难走，千万不要走散了。”
　　几人一向前靠近，薄雾立马拨开，像缓缓的为他们开扇了门，薄雾之后，有老有少，年轻的，健壮的，皆为男性，无一不是背着个大书筐，书筐内摞满了一卷卷的书，似乎是背上的担子太重，压得每个人都低头微弯腰走路，但脚步却紧促快速，像是在赶路。
　　江怀瑜不由得去观察他们，一个没注意就绕到人跟前去，“别乱走。”尹骁手一勾，把江怀瑜弄到原来的位置，听他语气有些生气，江怀瑜即刻乖乖的站回去，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古怪，你看他们虽然看着有来有往，但其实都是往一个方向去。”
　　他看得没错，即使是那些与他们背道而行的人，没走几步也会再转身往前走，说好了一般都往一个方向走。
　　尹骁还没放开勾住江怀瑜的手，道：“跟过去便是。”
　　说罢拉着江怀瑜便走，不忘回头提醒：“走这边。”
　　寒商扫了一眼两人的姿势，忙道：“好好好，在走呢。”
　　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江怀瑜表面上不动声色的挣脱开，实则内心一通狂乱，不禁加快步子，惊奇的发现居然越走越累，这可一点都不像他的体力，倏地往前一看，发现此时脚下走的，居然是一条又长又陡的高坡。
　　可就算是走高坡，也不应该这么快就觉着累了呀。
　　“我不行啦！刚刚才打下一场硬战……哎呦！别没打下一场就累死在这啦！”寒商颓靡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江怀瑜往后一看，尹骁已经跟上来了，而寒商正攥着暄风无比艰难的迈腿，暄风虽看着状态也不好，脚步还是稳当当的。
　　江怀瑜立马退下去拉寒商，再要上去时，发觉腿比刚才还更难发力，甚至有些软绵绵的像是跑了百八十里。
　　而往上看，在更高的坡上密密麻麻的站着人，背着大书筐，争先恐后的往更高更远的地方爬，脚步依旧很快，根本没有他们的那种反应。
　　“不行，再爬我真的会没命的，我真的累得动不起来了！”
　　江怀瑜感到手腕一沉，连忙用更大的力攥住寒商，其实自己也感觉到了，身体总有一种在慢慢被吃透的感觉。
　　“尹骁，我觉得我们可能上来的方式有问题。”江怀瑜道。
　　“怎么了？”尹骁定定的在他脸上看了一圈，看得江怀瑜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见尹骁似乎要来扶他，江怀瑜鬼使神差的搭了只手。
　　“刚才我仔细看了看，我发现肩上背的东西越重的人，走得越快，反而背的越轻的，走得会更慢。”江怀瑜道。
　　确实不难发现，走得越前面的人，背着的书筐更大更重，摞起的书快跟人一样高了，看着走得艰难，实则步子一点不慢。
　　尹骁亮澄澄的黑眸望向高不见底的高坡，转而道：“嗯，我背你。”
　　江怀瑜一愣：“啊？”
　　尹骁想重复一遍，其实江怀瑜已经听清了，“这样……要不我……”
　　“来”字还未出口，江怀瑜已被尹骁给背了起来，头顺势倒在了铺散开白发的肩上。
　　“一人背一个爬上去。”尹骁转头提醒。
　　暄风转眼就背上了寒商，跟着往上爬坡。
　　身上加了重量后，果然脚步变得轻盈了，江怀瑜趴在他背上几乎感觉不到颠簸或吃力。
　　江怀瑜看着如云缎般的白发，小声询问：“那你背我一半我背你一半。”
　　江怀瑜的姿势有些前倾，尹骁这一偏头差点碰到他的脸颊，“不用，这样省时间。”尹骁道。
　　速度快起来，与前边的人的距离轻而易举拉进，为了不扎人堆，还是保持了些许距离。
　　这时，只见较前边的一名武生装扮的男子，突然暴力的将一名娃娃生装扮的孩童举起扔下坡，江怀瑜往下看去，不知不觉的爬了这么久的坡，此时的位置距地面已有几百米高，底下不知何时已不在是青白交织的云雾，又恢复到黑红幽暗的氛围，从上往下看，地上就像是一口炼炉，张大烫红焦灼的嘴等着人碎骨粉身。
　　“这是干什么？”江怀瑜惊道。
　　尹骁放慢了脚步：“你看，他只要多扔一个人，他就能走得更快更远。”
　　“明明都是同类，何苦自相残杀。”
　　尹骁道：“他们是同类不错，但是在蛊界，讲求的就是适者生存，不管能力是强是弱，只要遇到比你更强的，要么拼死一搏，要么乖乖等死。”
　　扔完了孩童，又有一名小生被扔了下去，而那名武生，靠着雷厉的手段横冲直行，被撕断的一截截不滴一滴血的尸块如雨点般抛下。
　　不仅是那名武生，更多的人开始我推你你推我，只要多推一个，自己的速度就能加快。
　　寒商愕然道：“武生不是最有大将风范的角色吗？怎么一副杀人如麻，嗜血狂魔的恶心样？”
　　尹骁道：“披了身装扮又不能确保他不是个失心疯。”
　　说罢，寒商惊愕的表情转而惊恐：“快闪开。”
　　尹骁一转头，闪着银光的长矛猝不及防的刺来，身姿一转，江怀瑜都没感到什么晃动，尹骁已避开了一击。
　　“你先下来，我很快就好。”
　　江怀瑜一落地，尹骁便腾空而起，一个翻身将偷袭的武生一脚踹下去。
　　“别挨我！”寒商大叫起来，几个娃娃生团团围住寒商和暄风，寒商一伸手，手腕处绕出的蛇头一口咬下了一个孩童的脑袋，暄风则一脸不耐烦的一掌拍在一颗颗小脑瓜上，如同爆裂的西瓜般，一颗颗脑袋直接裂开，依旧没有一滴血。
　　江怀瑜感慨道：“好力气！”转而往尹骁身前一钻，背起尹骁就往前跑：“快走！不打啦！”
　　尹骁被他的反应搞懵了，头顶传来他的声音：“你？”
　　江怀瑜暗自得意，健步如飞，觉着浑身是劲，顺利踢飞好几个，一下子到达了最前面。
　　直觉告诉自己，很快就到顶了。
　　再往上走，一个黑色的大鼎赫然出现在眼前，有三四米高，上面刻着奇怪的花纹，走在江怀瑜前边的还有几个人，他们将背着的书筐放下，将一卷卷书往鼎内扔，扔得越多，鼎内燃起的绿色的鬼火越旺。
　　有一卷书不小心睡着掉落下来，正好滚到江怀瑜脚边，“可以放我下来了。”尹骁道。
　　这才想起，江怀瑜将人放下后，将那卷书捡起打开看，上面一条条的写着一个个人的名字，有好几个江怀瑜还认出来了，捏紧了书卷的一角，“这些人？不都死了吗？”
　　“什么？”
　　江怀瑜指给他看：“这几个我认得，其中这两个是道门镇的仙士，还有这个人，在道门镇卖过油酥饼，无一不是惨死于蛊妖之手。”
　　后面赶来的寒商和暄风，也捡起地上遗落的书卷，寒商道：“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江怀瑜一抬头，正好与寒商对视，寒商脸色难看：“这些书卷上的人名，全是死人的名字，而背着这些书卷的人，不，是蛊妖，就是杀害这些人的凶手，它们成天披着人的皮四处杀人，杀的越多，得到提升的机会就大，所以背的书筐里有多少书卷，有多少个人名，就代表它们杀了多少个人，那些杀的多的，会更有能力往上爬。”
　　尹骁皱眉道：“那我们能上来，也说明我们杀了很多人？”
　　寒商摆手道：“不一定是杀人，准确来说，不管杀的是鬼怪人神，只要杀的东西够多，这都算，之前我族人里有个老妖跟我讲过类似的东西，肯定大差不差。”
　　“等等，是不是忘了什么。”江怀瑜道，“刚才有一点弄错了，你们想，它们是背着自己杀死的人才上去的，可以比喻成它们背着的是一筐死人，而我们能上来，不就代表着，我与寒商即将要成为死人？或者说已经死了？”
　　寒商一激灵：“别说得这么恐怖啊……对啊，不仅是背着的人要杀得多，还意味着，背着的人要将背上的人杀死？”
　　“暄风你可千万别杀我啊啊！”
　　尹骁沉声道：“难怪皆道入蛊界者有进无出，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后面一波又一波人歪歪斜斜的赶了上来，将书卷往鼎里扔，毫无温度的鬼火燃得再旺也烧不出温度，像是杀戮前的征兆。
　　突然，尹骁身子微微一倾，江怀瑜眼疾手快扶稳了，而寒商直接一声不吭的倒下了，嘴里说不出话，眼睛睁得大大的。
　　江怀瑜稳住心神：“寒商？”
　　暄风将寒商靠在自己身上：“糟糕，江公子你说的没错，背上的人就是死人，就算背着的人不杀，他们也会被这里的邪力噬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