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晴圆缺》芳泽兮

56、昼行书生 下

　　下一刻，前边的一大片地凹下去形成一个大大的坑，只是以趴着的角度看不出坑有多深。
　　暄风随即就要起身去看，被尹骁按下去：“别动，有人过来了。”
　　江怀瑜趴的更低，以草堆为掩护往外看去，一个白色的，瘦瘦高高的影子缓缓的晃进，低声道：“那是什么东西？”
　　尹骁道：“这种地方长得越像人反而不是人，你挪过来一点就能看清。”
　　江怀瑜边盯着那道还在靠近的影子，边往尹骁那边靠，靠着靠着传来暄风不满的声音：“江公子别挪了。”
　　“啊？”往旁边一看，原来刚才无意识的一直贴着尹骁靠过去，把趴在尹骁旁边的暄风给挤出点去，江怀瑜马上就要挪回去，被尹骁给按住了，“它离我们很近，不要动。”
　　江怀瑜就这么紧紧挨着尹骁往那道影子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尹骁在憋气。
　　随着那道白影的靠近，江怀瑜渐渐能捕捉到它完整的样子，乍眼看就是人的模样，还是名书生模样的男子，只见他身着素衣，头戴方巾，背后背着个书筐，筐里装的不是书而是一面面各式各样的小鼓，并且这些鼓全都看起来破旧不堪。
　　再看那人的脸，江怀瑜刹那间屏住了呼吸，猛地看向暄风，暄风还好好的趴在那，“你们看他的脸。”
　　这个人居然与暄风长得一模一样，衣着虽略有不同，但只是这人的衣服稍旧，脸色看起来颓废萎靡，整体看起来像是第二个暄风。
　　暄风双目睁大，话都颤起来：“什么东西，他……他！他居然！他怎么……”
　　江怀瑜还以为他是在生气，但暄风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慌乱感让人觉着不对。
　　“怎么了，振作点。”尹骁观察着那东西，拍了拍暄风。
　　虽然暄风的脸一直是没有血色的，但此刻江怀瑜却感觉他的脸色是吓白的，安慰道：“别害怕，我们都在呢，会没事的。”
　　那人缓缓走到坑前停下来，将书筐卸下往坑内一个倒扣，一面面小鼓骨碌骨碌的滚进坑内。
　　“唔啊！”
　　坑内传出别的声音，接着一片粉色的衣摆从坑内带上来，暄风经不住放大声音：“寒商！”
　　下一刻就被尹骁捂住嘴巴，江怀瑜见他眼神难耐，道：“你别激动，我定把寒商救出来。”
　　粉色的衣袖内藏着的白皙的手扒在坑口，很快又松开下去，似乎是寒商正在坑内爬不出去。
　　那人木偶般的盯着寒商看，下一刻，手里化出一把铲子，在地上铲了一把土就往坑内填。
　　“暄风是我！你看清楚了……你不是暄风！你是什么东西！啊啊啊啊——”
　　坑内的声音喊的更高了，听着像是边使劲边咬牙喊出来的，那人丝毫不闻，依然往坑内填土。
　　江怀瑜道：“尹骁，定是那坑有问题寒商才上不来，你掩护我，我去救寒商。”
　　手臂一撑，猎豹般迅捷的身姿一下穿到坑前，那人发现了他，举着一铲子土朝江怀瑜盖去，明明只是一铲子土，砸在身上却像有数十斤，江怀瑜用法力抖开，扒住坑的边沿往里看。
　　坑不深，大概两米多高，寒商满面疲惫的蹲在坑底，他的周围堆满了破破烂烂的鼓，双目紧闭，江怀瑜喊道：“寒商！”
　　寒商睁了眼，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江怀瑜继续喊：“真的是我！我是江怀瑜！快上来！”一边把手往下伸。
　　寒商仿佛在黑暗中幽闭已久突然望到了光明，滚爬起身，奋力一跃，附在洞壁上化成了一朵多瓣的粉花，江怀瑜探的更里去拉，明明距离就这么一点点，可就是够不到，粉花再次化回，寒商跌坐在坑底，叹声道：“算了江公子，你们别管我啦！这玩意儿邪的很，很可能是蛊妖的陷阱，不要浪费时间了，你们走吧！”
　　江怀瑜往后看了一眼，尹骁已经和那东西打起来了，暂时还能拖制住，再回过头，拔了剑，渡满了灵力，朝坑内喊道：“往旁边靠！”用下狠劲将剑劈下坑内，犹如一道蓝色的闪电自天而下，自坑底往上，形成一道滋滋作响的电柱，“轰——”的一声，坑底的鼓被炸起，但只是炸到坑的高度又重新坠下。
　　“不够。”江怀瑜喃喃道，飞身至上空，再次给剑加持灵力，灵光渐逝的电柱再次滋滋作响。
　　“轰——”
　　这次不仅是坑底的鼓，就连寒商也像被人揪起似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抛出坑内，江怀瑜收了剑，剑尖抵在地上微微弯下腰喘气，寒商刚一落地立马爬起来去扶江怀瑜：“都怪我都怪我！你有没有事啊江公子！”
　　江怀瑜扶额，勉强笑了笑：“别担心，根本死不了。”
　　他第一次毫无顾忌的任意砸出灵力，其实这极损元气，更伤身体，江怀瑜缓缓立起身，突然想到了什么，旋即往尹骁的位置看去，空无一人，暄风也不在，就好像无人来过。
　　“我要去找他们。”江怀瑜提着剑就往前走
　　“我也来。”寒商扶着江怀瑜，正要走，突然拉住了他，“江公子等等。”
　　“怎么啦？”
　　寒商偏了下头，低头道：“有声音，是暄风的鼓声！”
　　江怀瑜也努力去听，好容易才捕捉到一点“咚咚咚”的声响，寒商道：“在那边。”说罢便带着江怀瑜朝一个地方走去。
　　走两步那鼓声便如同在耳畔，似乎触手可及，江怀瑜眼睛往声源处一扫：“你看，在那。”
　　就在他们的东北方向，暄风正闭着双眼，手里拎着一面白鼓，一手持一根树枝有节奏的敲击起来，而在他身后几步之遥，那个东西死死的跟紧了暄风，寒商心里一紧：“他怎么这样，鼓声响到哪那个神经病就会跟到哪，他是要自寻死路吗！”
　　暄风再次与他们拉开了距离，江怀瑜往后一看，也看不到尹骁的踪迹，油然而生的麻感从脚底往上蹿，一个没留神，脚步不稳，下一瞬就被人扶住，正要转头去感谢寒商，才想起寒商站在自己的右侧，一扭头，感觉大半个紧张的心都放松下来：“你在这里啊。”
　　尹骁点点头，顺手将江怀瑜衣领上的一撮杂草除掉，江怀瑜赶紧去拍身上其他地方，生怕自己看起来脏兮兮的，一边道：“我们要想办法摆脱那个东西，暄风还没脱身出来。”
　　尹骁看向暄风渐远的身影，皱眉道：“我就说那个东西怎么突然就不见了，是被他引走了，寒商，能把它召出来吗？”尹骁指的是黑仔。
　　寒商的眼睛倏地一亮：“我懂你的意思啦。”手摸在蛇环上，轻柔道：“黑仔，别睡啦，去把暄风带回来。”
　　黑仔也是蛊妖，如果它把暄风强行掳走，只会被那个东西认为是有同类跟自己抢东西，稍微打几下就会没事。
　　威风凛凛的黑蛇径直冲到一前一后的两人，身子一卷一把将暄风卷到背上，那东西像是突然醒过神来，手里还举着那把铲子，就要打过去，黑仔直接凑近怒吼一声，黑色的信子就快舔到那东西的脸上，那东西定定的看了一眼黑仔，麻木的转身走了。
　　待走远了，黑仔再次冲回来，寒商将暄风拉下来，见他有气无力的，担忧坏了：“你自己有多大能耐不知道吗？这种地方法力消耗的更快，你要是……要是不在了我怎么办？”
　　暄风一脸无所谓：“还能怎么办，你自己过呗。”
　　“能不能说点我爱听的！”
　　江怀瑜不由暗自发笑，暄风的这副表情跟刚才慌乱的样子可大相径庭啊。
　　这时，尹骁道：“你们看自己身上。”
　　不知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几人发现自己装扮又变了个样，出了暄风还是那个模样，其他人皆身着素衣，头戴方巾，妥妥的书生模样，站在一起看过去，就像是一群满腹经纶的赶考书生。
　　尹骁沉声道：“这是已经进到下一个地界了，书生？我想应该是……生，生旦净末丑里的小生，年轻的男角色。”
　　江怀瑜道：“还是快些走吧，方才经历了头阵，后面还不知道会碰到什么。”
　　说到这，寒商道：“我看到了。”
　　江怀瑜道：“什么？”
　　明明脸颊没有杂发，寒商还是撩了撩，整个人都不自在：“我也看到了我自己。”
　　尹骁道：“是像暄风那样吗。”
　　“是，我掉进坑内后，明明坑内很黑，但我还能清楚的看到，我的对面坐着一个跟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并且暄风伤痕累累的靠在另一个我的腿上，其实……我们看到的另一个自己，都是真正的自己最害怕的样子。”
　　“你很害怕我死？可我已经死了。”暄风突然认真起来。
　　寒商转了头，还在不停的撩头发，可侧边的江怀瑜早发现他扑上红云的脸。
　　暄风也道：“不过说的没错，那个东西扮成的样子，是我还为人时，打算远赴繁华之地的鼓楼，当时就背了满满一筐的鼓上的路，结果半路遇到恶匪，发现我身上没钱，就把我背着的鼓全敲烂了，而我最怕便是自己的鼓变得破旧。”
　　嗜鼓如命？江怀瑜心道，暄风贴身的白鼓一直都被他保存的非常好，真是爱惜非常了。
　　这时，尹骁道：“这不就说明，在我们来这之前，已经有人对我们很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