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晴圆缺》芳泽兮

27、远看是“山”，近看是“川”

　　第二十七章 远看是“山”，近看是“川”
　　装模作样的将手在衣服上蹭，提高了声音，似乎要吸引谁的注意，“有点热啊……”
　　“哈？在这种死人待的地方还会热？”寒商突然快了几步，像是要凑到江怀瑜面前来确认一下，江怀瑜更快，避之不及。
　　“热就别走那么快啊！”
　　别说啦！
　　妖界不分白昼，终日黛色烟气布空，团团滚动，如云朵一般变化多端，大团的化成兽面鸟身的怪物，小团的化成鱼尾人身的精怪，肆意穿行，行动诡谲，满身是血的无头人挑着一扁担人头，衣衫褴褛的骷髅卖力的将一张张人皮刷干净，腰如臂细，脖如指粗，身长八腿的蜘蛛人贴在地上爬行，流着红色涎水的舌头在地上寻残骨剩肉，山般巍峨的石兽时不时跺几脚，“咚——咚——”巨响，漫天石雨。
　　“蹲下！蹲下走！”寒商只恨叫不住江怀瑜。
　　几道蓝色的闪电杀进石雨，碎石哗啦啦扑地，江怀瑜旋即扭身，尹骁就在他身后，原本想问寒商和暄风是否安然的话，聚到嘴边成了：“你没伤到吧？”
　　尹骁也在他身上轻轻扫过，似乎也是想知道江怀瑜伤着没。
　　江怀瑜越过尹骁，只见寒商和暄风蹲在地上，蜷着腿前行，就像两只笨拙的大鸭子，江怀瑜忍俊不禁，完整的笑颜还未绽开又遽然锁进，大块大块的石头伴随着第二次的“咚——咚——”声，铺天盖地的覆下来。
　　尹骁夷然挥出剑，即将砸到脸上的巨石四分五裂，随即拉了江怀瑜蹲下身，熟悉的感觉在手腕蔓延，稳当当的安全感又回来了。
　　也是奇怪，人一蹲下，石兽就不跺脚了，巨石也不再疯狂的进侵。
　　“换一边走！这边！”寒商依旧蜷着腿，领着同样迈着“鸭子步”的三人拐进另一条路，到达某处后，寒商才起身，“可以了，已经过了它的地盘。”
　　江怀瑜情不自禁的将手搭在手腕上，“哪里写了那块是谁的地盘？”
　　寒商摆摆手：“咱这可不会像人界一样，非得挂个牌子，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在哪，在妖界，哪块是谁的地盘，都要自己记在脑子里，若是不幸闯进，就得小心谨慎，按地盘主人的规矩来，像刚才那位，傲得要死，人家进它地盘就必须蹲着走，好满足它目无下尘的快感。”
　　暄风驳道：“那刚才为什么不早说，等要砸到人了才说出来。”
　　不管暄风的话有多不留情面，寒商总是不恼不怒的，媚眼一抛，软下语段：“我已经很久没回家了，不记得也正常喽！”
　　尹骁眨了眨眼道：“原本你不是妖界的？”
　　暄风道：“死鬼一只，只在人界待过。”
　　这次换寒商驳回去：“哎，我不是没跟你说过，鬼在妖界一样能待，好几次叫你来你自己不来的……唔？”暄风闭唇不言，一手将寒商的话也闭了回去。
　　就在四人前方，瘦瘦高高的黑影密密的挤在一起，像一把把收拢的伞堆在一起，暄风在寒商耳边道：“这又是谁的地盘？”寒商呜呜啊啊的，委屈的直摇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人挟持了。
　　江怀瑜和尹骁站在前，蓄势待发，收拢的“黑伞”幽灵般挪进，发不出一丝声响，距两人只有几步之遥时，黑影中不知哪处冒出“呱——”得一声，是嘶哑难听的乌鸦嗓。
　　“呱——”更响了，“别挡路！别挡路！呱！”简直就像是乌鸦在学人说话。
　　几人即刻退到一旁，即使已经这么进了，依旧看不清这乌泱泱的东西到底长什么样，只是不时就有黑色斗篷的衣角，不经意甩到人身上。
　　待这群“乌鸦”在眼前走过一半过，江怀瑜注意到这些东西的中间，好似还藏着什么别的东西，但是被“乌鸦”前后相贴筑成的围墙挡住了视线，看不究竟，这时，“乌鸦”门簌簌加快脚步，似乎发现了江怀瑜的试图窥探，没几下就要让人瞧不见影儿了。
　　与此同时，尹骁如闪电般闪出身，执着灵光充沛的剑往“乌鸦”们追去。
　　“尹公子！不可随意去惹这些东西啊！”寒商被尹骁蹿出去的一下吓着了。
　　江怀瑜已提了剑，快速道：“你们不用管我们，自行多注意。”
　　一道蓝光划过，转瞬即逝，江怀瑜也追过去了。
　　寒商扶额：“干什么这么冲动？要是真惹上麻烦该怎么办？”
　　暄风道：“他们现在已经走远了，追是追不上了。”
　　“那怎么办？”
　　“追。”
　　“………？”
　　江怀瑜不时感觉脚下踩到什么软乎乎的不明物，总是有奇奇怪怪的东西从某个角落飞出来要蹭他的脸，全被江怀瑜视若无睹，仍在心无旁骛的追着，因为他发觉，眼看要追上眼前的一黑一白，突然就剩下还在不断移动的“乌鸦”，缩慢脚步，四下逡巡，下一刻，江怀瑜一整个被拖进黑暗，再有人看去，也只看得到“乌鸦”了。
　　“你怎么来了？”尹骁似乎有些惊愕。
　　江怀瑜看不大清他的脸，但一抬头对过去，感觉对上的就是他的眼睛，“我不能扔下你不管，如果打起来了，我总要出点力。”
　　黑暗中他似乎笑了一声，随即微喟：“前面还应该就是那些东西的地盘。”
　　只恨这里没有阳光，不能随意展现灵力，江怀瑜是真想在尹骁笑的一瞬间，把他拉到有光的地方，好好看看他笑起来是什么样的。
　　应该会很好看吧……
　　“嗯？”
　　“啊……抱歉，我说，为何要追到人家的地盘上来？”江怀瑜才发觉自己思绪又分叉了，赶忙收回来。
　　尹骁的话简直是从紧闭的齿关迸出来的：“救人。”
　　“救人？”尹骁说话向来凌厉准正，但江怀瑜觉察到他话里无意间流出的窘迫，也不多想，开口便道：“好！我陪你去！”即刻换成他拉着尹骁追出身去。
　　两人一迈出去，地上突然燃起两排绿幽幽的鬼火，燃出了一条小道，仔细的看，两排白惨惨的骷髅头骨分别从两人的一侧一直延伸，眺眼望去，还能依稀碰到几点绿光，而鬼火正是从头骨空洞洞的大眼睛里燃起来的。
　　尹骁下意识往前迈一步，聚满了灵力的剑在剑鞘里震动发响，江怀瑜在他身后就像是被保护的那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又要让他思绪分叉了：刚才为什么不亮起来？
　　不配合气氛的想法当然会湮没，紧绷绷“嗖——”的一声寒得要刺穿人的耳膜，江怀瑜头都没回，一道剑风飒飒，打散了即将接近的风，猛一扭头，看见一只只裹着寒光的利箭从头骨的嘴里齐齐射出，只是射出来有声音，打上去却没声音，让人觉得打得极不真切。
　　“嗖——嗖嗖—”尹骁与江怀瑜变换站位，交替出剑，皆行云流水，似仙人舞剑，只有打得人才真的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很有可能是规矩的其中之一。
　　“呱——神仙！呱呱！神仙！”难听的乌鸦嗓一出声，箭不再发射，鬼火却倏地更亮了，将江怀瑜和尹骁照得越发醒目。
　　旋即，一呼百应，周遭响起一片“呱—呱—”声，此起彼伏，声嘶力竭，江怀瑜与尹骁无言对视片刻，默契的闭上嘴，狗嘴吹唢呐都比这好听！
　　只是从小道的远处传来的声音来看，江怀瑜断定，肯定是那群“乌鸦”以为是天界神仙闯入此地，也许自身实力不足，搞出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来，自以为能来个下马威。
　　如此，江怀瑜扯着嗓子回了一道：“我们不是神仙！不是啊！”
　　他这通喊却没得到任何回应，还给他一片死寂，这种我看不见你，你却看得见我的交流方式滑稽又好笑，江怀瑜再喊：“你们出来！出来说话！”
　　说罢，四周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随时就会有什么东西从看不见的地方冒出来。
　　江怀瑜待要去看个究竟，便见尹骁就站在自己身前，保持随时发起进攻的姿势，江怀瑜不确定他这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根本不好意思再去想。
　　果然，伴随着乱七八糟的声响，看着瘦瘦高高的黑影再次像一把把收拢的伞，从小道的两侧拢在一起。
　　“走前来！走前来！呱——呱……”
　　江怀瑜就要越过尹骁往前走，尹骁先他一步，始终在他身前，每一声“呱”叫都让江怀瑜觉得自己在被送葬，不走快一点就要忍受更久的折磨。
　　两人在距“乌鸦”五步之遥时停了下来，江怀瑜悄悄给两人设了个小界，快速道：“你说的要救的人，我怎么没看见？”
　　“我现在也看不到了。”尹骁冽着眸子反复逡巡，好似要看穿这一层厚厚的黑幕。
　　江怀瑜立刻撤了界，听得对面不知谁开口了：“不是神仙？呱呱！难道是妖怪？是不是妖我们一看就知道！呱呱——”
　　“我们是赤炼蛇妖，蛊妖祭祀在即，想寻一处安全的落脚点。”尹骁道。
　　江怀瑜本来串好了一堆词的，结果尹骁比他编的更快，不显山不露水的。
　　“赤炼蛇妖？当真呱！”换了个听起来更年老的呱嗓。
　　“呱呱！不会骗人吧！呱呱呱——”
　　“要是真的就好了呱！”
　　江怀瑜在尹骁身边听取呱声一片，隐约觉得，尹骁说的这个妖怪，很可能跟这群“乌鸦”，还是别的什么紧密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