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8、灵镜（十二） ...
-
南芜之约须臾已至。
也意味着，这是他们进入灵镜的第四个月了。
经由高氏兄妹的有意扩散，这次南芜之约聚集到的弟子已经远超当时做下约定的人。
鱼寒生到时，他们站的站、坐的坐，姿势各异，神态却出奇的一致。
广袤的灵镜世界，空荡不已，南芜之地的别样景况，是一种弥漫着焦虑与不安的热闹。像一口注定要沸腾的油锅，一点水花都能四溅。
“这都三个多月了，咱们还是跟无头苍蝇似的。”
“可不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加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比灵镜人聪明点！”
天阴着，没有阳光也没有雨。
鱼寒生的到来给他们带去了希望。
有人看看她，又看看看先一步到场的井露妏：“难道化神强者也毫无头绪吗？”
申寻梅看向鱼寒生，道：“之前遇见宰雨柯的灵镜人提醒我们应当想想灵镜人惧怕的东西。灵镜人既然是另一个我，那他所害怕的，应当也正是我所恐惧的。所以从那之后，我便时常思考这个问题，几乎把自己的生平大小事件全想了个遍。”
高娴兰问道：“结果呢？”
申寻梅摇了摇头，“我并不认为凭借这些就能打败灵镜人。”
鱼寒生听着，只觉申寻梅所说几乎也是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思考的路程和结果。她所惧怕的东西，终究要在灵镜之外才能真正地实现它的威力。而若在灵镜之内，这些事也就缺少了令她感到害怕的条件。既然她都不怕，灵镜人的害怕又从何说起呢？
可如果完全与此无关，九瀛如何会说出叫她不如想想自己究竟害怕什么的话来？
既然她在灵镜之外所惧怕的一切都不能在灵镜世界里形成威胁，那么——
高功镇环胸而立，皱眉道：“也许我们的问题正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他问申寻梅道：“申师弟，若是局限在这灵境之地，你最怕的是什么？”
申寻梅面露难色。习惯于把问题想得尽可能全面的他下意识就想到了好几种可能。
赤诚如阿左，一点就通，朗声道：“我们在这里还能怕什么？当然是怕灵镜人了嘛！”
有弟子便问：“所以呢？我们怕灵镜人？这显而易见，能说明什么呢？”
阿左以一贯的简单回应：“我们怕灵镜人，灵镜人也怕他们的灵镜人！所以他们害怕我们！”
“...如果只是得出这么个结论，实在也不算什么重要线索。”
鱼寒生却觉脑中一个激灵。
灵镜人怕他们的灵镜人...
她忽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日前多雨，你们可有谁在这期间遇见过灵镜人？”
众人思索了下，“好像没有。”
鱼寒生推断：“我猜测，灵镜人所惧怕之物是——镜子！”
此话一落，灵镜世界竟忽而震颤了一瞬。
转瞬即逝，几乎叫人以为是幻觉。可在座毕竟都是仙门弟子中的佼佼者，其警觉性自然也非同一般。这样的动静，便不可能叫他们若无其事地忽略过去。
众人紧张极了，纷纷站起身来，绷直躯体，“这是怎么回事？”
“是灵镜人搞出来的动静吗？”
可没想到这么严阵以待了半晌，愣是什么也没发生。
饶是这么一打岔，高娴兰却始终惦记着鱼寒生所说的话，问道：“鱼师妹，你刚才说灵镜之人怕的是镜子？”
“镜子？”有人下意识反问道。
鱼寒生道：“没错。但这只是我的猜想。”边说着，鱼寒生注意着灵镜世界的情况。
高功镇与高娴兰面面相觑，点头道：“一个可行性很高的猜想。”
灵镜人作为他们在灵镜的投射。那么，灵镜人在另一面镜子里的投射又是什么呢？换言之，灵镜世界的镜中世界，又是什么样的？
这的确是一个耐人寻味的设想。
有人当即拿出一面镜子细细观察起来。此人平日本就极好在各处插科打诨，这会见气氛凝重，有心想缓和，便举着镜子四处照去。“这么说，在灵镜世界，一面普通的镜子，也能成为照妖镜了？”
本为逗趣，却不料随手一照，竟果真照到了灵镜人的身上。
随着一声痛苦的嘶吼声破喉而出，那位名叫葛酒的碧海天听盟弟子高叫出声，浑身像碎裂的镜子一般，声音更是破碎不堪：“我是谁？！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
“不——！我不要！我不要消失！可是...可是...我为什么存在？”
下一瞬，一道爆破声炸响，葛酒的身躯散成漫天的灵力。其冲击力之强，将一众弟子掀飞开去。就连鱼寒生和井露妏都未能幸免。
持镜弟子吓得镜子都没拿稳，瘫坐在地，话都说不利索：“这这这这....”
“他竟然是灵镜人！”
作为三十弟子里唯一出自碧海天听盟的弟子，在灵镜世界极容易落下单来。
一时间，众人心中已有不好的推测。
“该不会....真正的他已经被灵镜人杀了吧？”
一经点明，更叫人背后发凉。
井露妏看向鱼寒生，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道：“我提议，干脆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带上一面镜子。既能斩杀灵镜人完成此次的任务，也好彼此分辨。”
还未待鱼寒生有所回应，持镜弟子便首先附和道：“我看成！”
连冷作为三十人中资历最高的师姐，一直默不作声，此刻开口道：“大家难得齐聚，又确定了在场中并无灵镜人，不如交换一下彼此的线索。毕竟我们到灵镜中来，只是为了打败灵镜人，而非在我们当中争出个胜负。也未免还有弟子像葛酒这样孤身在灵镜死得不明不白无人知晓，希望大家可以知无不言。”
有人便叹起气来。
试想，修行到他们这个程度的弟子，未能在三界大放异彩，居然无声无息地死在了灵镜。实在不能不叫人感到惋惜。
“连冷师姐说得对，现在我们要做的，是齐心协力打败灵镜人。大家就别藏着掖着了。我先来说！据我所知，灵镜人不喜欢强烈的光！也不喜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我也来！进入灵镜前，我师父曾跟我说，如果遇到靠我们所有弟子联手都无法解决的问题，仙门是可以重新开启灵镜的！所以我们不用太过担心！而且！一年后灵镜之地开启，不论我们是否完成任务，都可以选择离开！在没把握的时候，与其冒险而丧命，不如活着！”
.....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一通，有用的没用的，沾边的不沾边的都说了个遍，唯恐遗漏错过些什么。
等到这些声音终于平息，连冷才看向了鱼寒生，问道：“鱼师妹呢，可有什么线索？”
鱼寒生看了眼井露妏，却也不藏私，道：“若我猜得不错，之前出现在不灭山的宰雨柯既不是从前那个宰雨柯，也不是灵镜人。”
“那是什么？”有人不解问道。
鱼寒生答道：“是宰雨柯和灵镜人的结合。”
不然，她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让宰雨柯的灵镜人胆敢立于黄泉河岸。毕竟河水，也能达到与镜子一样的效果！
“什么？！”
“结合？”
“我没听错吧？”
“你是说我们还可以跟灵镜人结合？”
鱼寒生又看向了井露妏。
井露妏明白了她的意思，给出肯定的答复：“没错。我们除了通过斩杀灵镜人来提升修为，还可以选择与灵镜人结合。”
顿了顿，她又将利弊分析与众人，却也聪明地将时间漩涡和木王之子两件事隐去不提。
高娴兰道：“听起来的确很诱人，只是风险太大。”
高功镇道：“的确是个难题。”
申寻梅面色微沉，一言不发。
阿左眨了眨眼，觉得这是个值得冒险的趣事。
其他人或者尚且还有些犹豫，连冷却对这条路子表示十足的不赞成跟怀疑：“修行之人行差踏错一步，都可能招致万劫不复的境地。若是道心动摇，可就悔之晚矣。依我看，我们还是用稳中求进的法子更为妥当。”
这话也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
连冷接着道：“不如我们就做个约定，谁也不要跟灵镜人合二为一。毕竟若是有谁合体之后意识为灵镜人所掌控，那对其他弟子来说，也是个隐藏的危险因素。我想，我们不能只满足自己在修行一途上的野心，也要顾虑到同伴的安危。若是只瞻前而不顾后，实在也不是正道。”
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我赞成连冷师姐的说法！”
井露妏作为碧水阁的弟子，又是化神境界的强者，自然不必考虑是否要给连冷一个面子。很是直截了当地揭穿道：“可别你们自己不敢套狼，就拉得别人都要跟你们一样！怎么别人要往上走，你们还拖起后腿来了？若是害怕，大家只管带上一面镜子后就各走各的阳关道，碰见了只管跑开，直等到一年期满时再离开灵镜好了！”
话落，便有弟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起来。
连冷眸光泛冷，却是问鱼寒生道：“鱼师妹呢？你作为仙尊之徒，不知有什么看法？”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鱼寒生的身上，等待着她的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