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chapter84 ...
-
蝶群悬停，一时间天地间安静地只留下白骨在漂流中撞击的声响，像春风里摇曳的木质风铃，沉重又温柔。
似是声声叮咛嘱托。
令人无法拒绝的恳求。
被异象吸引注意，放出一缕感知窥探现场的异族们，无论先前是冷眼旁观，亦或是尽力相助的，此刻都仿佛按下了静止键，不约而同选择了静默，目光沉沉。
而循着光源，被闪蝶引至此的大批海族则在骨海面前怔怔停住，海洋中尚未完全分解的污染和废墟残骸不断侵损着他们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蓝色的血液不断从伤口流出，却恍若无知无觉，任由其流淌进怒涌的海洋。
血脉相连的感应让海族们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至亲的遗骨就在此地，就在他们面前。心中的侥幸彻底破灭，哀怮至极的心伤盖过了身体上的痛苦，无数海族悲鸣着摆尾，向骨海游去。
“簌簌。”
感知到海浪分流，停栖在骨海的玫瑰水晶眼蝶再次动了，在悲哀至极的海族们撞上这片庞大而坚硬的路引前轻灵跃起，轻飘飘的，小巧玲珑的蝶翼挡在他们与骨海之间。身形天差地别，却轻易而温柔地，以柔光托住了他们，轻轻触碰他们冰凉的体温。
在接触到的刹那，灵动的瑰色蝴蝶倏地整只都散为星光点点，落在那些狰狞腐烂的伤口上。
恍惚间，他们隐约听见虚空中仿佛有人在轻声叹息，嗓音柔软的像早春枝头初绽的第一朵桃花，随后说出的话却好像在喷火，“要不是祂急需闭关消化，我非得把祂揍成海蜇皮！”
另一道温和许多，恍如玉石相击的清澈嗓音懒懒紧随其后，试图平息对方的怒意，“眼下还是救人更要紧，安菲特里忒的保护罩等级极高，但撑到现在也是强弩之末了，得赶紧把小东西们捞上来……唔，找到了。”对方似乎是停顿了一下，更微弱的声音散落在风中，听不真切，“有新生就有希望，但愿……往后顺利吧。”
话音刚落，无数塞浦路斯闪蝶齐齐振翅回旋，天空中流动的璀璨星河随之倒转，蹁跹着，沿着骨海的边缘线一路向前，在道路尽头纷纷如乳燕投怀，斜坠入波涛汹涌的海洋。
像是落了一场极尽绚丽与温柔的雨。
围在骨海外圈的众人已经看傻了，呆立在原地，一时间都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我们……还需要下去，吗？”半晌，终于有人找回自己的声音，眼神飘忽地问到。
像是对疑问者的回答，不过须臾间，原先波涛汹涌的，吞没了蝶群的海洋便归于平静，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符合常理的平整与光洁的海面缓缓升起了许多……泡泡?！
等揉揉眼睛再定睛一看，每一只足球大小的，汪着过半纯净海水的泡泡里，都包裹着一只小小的海族幼崽！
一只人鱼呆呆地停止摆动修长的橙色鱼尾，泡泡像扔皮球一样随意丢向她，等接近时又陡然放慢速度，稳妥地落进怀里。几乎是同时，玫瑰色光点也落在了她们身上，化作暖流，轻柔无比地擦去了她面庞上的脏污。
泡泡化开，幼小的孩童再次睁开纯净懵懂的双眸时，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白白净净的姐姐，以及一只掠过他额前的蓝金闪蝶，和刚刚包裹着他的泡泡一个颜色。
澄海融金的色泽。
紧紧搂住失而复得的亲人，橙尾人鱼下意识抬眼想寻找自己的恩人，却不想久违光亮让人鱼不适应地流下泪。她努力睁开朦胧的眼，终于看见两道逐渐清晰的身影。
她只认得左边那个。
脚尖轻盈点在海面浮沫的岁徊还是众人所熟悉的模样，眉目柔和，清丽绝色，背后掀动间洒落银芒点点的玫瑰色蝶翼与同色的眼瞳衬得他犹如坠入人间的精灵。
橙尾人鱼一眨不眨地看着岁徊，对方似乎有所察觉，转过身，人鱼便直直撞入他温沉哀悯的眼底。
瑰色的美丽眼瞳中倒映着无尽云海，橙尾人鱼意识到，对方是在凝视这片满目疮痍的星球。
于是毫无预兆的，橙尾人鱼落下一滴珍珠泪，心脏似乎被一只粗粝的手攥紧，刺麻的痛楚席卷全身，险些抱不稳手中的幼崽。
“当心。”
不稳的手臂被一股柔和的精神力扶起，小鱼苗抖了一下又稳稳当当继续蹲在姐姐的怀抱里，甩了甩尾巴，好奇的左右四顾，寻找这个托载自己两次的气息。
深蓝世界，赤色突兀而鲜明，小鱼苗不费吹灰之力就锁定到了对象。即使审美还未成型，但小鱼苗依旧在对上楼璆视线的一瞬间傻乎乎张大了嘴。
橙尾人鱼也随着弟弟的视线看去。
一个模样完全陌生的……虫族?
眼眸和蝶翼同样是近似于海蓝，却因为在光线折射下清晰变化的碎金而更像璀璨奢华的蓝金钻石，令人目眩神迷。昳丽容貌被天光乌影描摹得近乎灼目，神色却苍白中带着难以遮掩的倦意，鸦羽般的长发略显凌乱的散在风中，却反添的几分颓靡的美感。
楼璆自然注意到了这些目光，乃至四面八方来自其他文明惊疑不定的打量，无奈易容芯片在先前能量场混乱的时候早已一并失效，他现在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模糊他人的感知。
“看够了吗？”楼璆眼下泛青，海底无昼夜，时间概念丢失，后面的混乱情形又一直神经紧绷，现在甫一松懈才后知后觉感到难言的疲惫与困乏。
这一问，那些充斥着探究与震惊的感知着急忙慌收了回去，甚至有几缕在空中碰撞打结。楼璆倒也不在意他们想什么了，只想回到虫族停泊在尼普顿星外太空的星舰好好睡一觉。
但事与愿违，“殿下。”
楼璆想带着岁徊悄悄遁走的步伐一顿，面无表情转过身，仰视在自己面前闪现的大块头。
随行尼普顿星的帝国守卫军首领全身覆盖铁甲，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星盟监察处以源泄露为由发布封禁令，目前尚未解除，要求星球内所有生命体静待原地，等候发落。”
楼璆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嘴角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目光落在虚空，似是穿过数万光年之遥看向另一个存在：“发落谁？我吗？”
虫族帝国·星盟分部。
“哈哈哈哈……”原本老神在在闭目养神的司源睁开眼，眼角的皱纹随着笑意堆起，却不想联邦总局顶楼风大，呛着了风，又是一连串咳嗽，枯槁的面容如同风中残烛，虚弱苍白。
“司老……”司源背后一身白袍的青年想伸手替老人顺气，被司源摆手示意不必，迎着对方忧心忡忡的眼神微微摇头。
星盟的光柱只会呈现对应话事人模糊的影像，于是这个小插曲如同投入深湖的小石子，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司源缓了缓神，道：“虫皇冕下，您说呢？”
楼客拨动拇指上的空间钮，和楼璆五六分相似的艳丽面容上划过淡淡的嘲讽，“序列第二的掌权者，除了宇宙法则，没有任何存在有资格对他进行审判。你说对吧，亚索斯阁下?”
属于第十序列的幽暗光柱内，亚索斯惊怒交加，“嘭”一声将身下的王座拍出数道裂纹，周身森冷的气息暴涨，又硬生生遏制在自己的领域内。
就在不久前，他为制造“源”泄露假象而投放在尼普顿星的星源，和他切断了联系！
亚索斯骤然失去大量能量源，勉强维持的人形躯壳也有开裂的迹象，若此刻有人站在他面前，就会惊恐发现，那裂痕之下，没有任何属于活物的骨骼或血肉，只有实质化的森然恶念编织成黏腻的蛛网，填满了这句人类的皮囊！蛛网上也不是飞虫，而是囚困着一个个光泽晦暗的光团，上面密密麻麻遍布着如附骨之疽般的漆黑斑点，如活物一样正在对其不断撕咬，吞噬！
而现在，对应人类心脏和肺的部位的两处蛛网网茧里，空空荡荡。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绝对和赛场里这些小畜生们脱不了干系！亚索斯眼底猩红，恨到极致，体内能量又是一阵暴/动，听到虫皇的责问，亚索斯咬牙挤出一个笑，回答道：“虫皇冕下说笑了，监察处当然没有权限限制贵国皇太子的行动，只是……”
“ 星际史上从来就没听说过有谁能有这么大本事，能解决源泄露！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为了逃跑，合起伙来弄出来的障眼法、假把戏?！就算退一万步来讲，真有人有这个能力，但你如何证明尼普顿星的泄露已经被彻底解决，一丝都不剩?！星内活人死物还是不是感染源? 一但发生意外，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帝国守卫军打破绝对屏障，信号也随之恢复正常，但除了他们，再无人踏入这片还没有被确认安全性的“禁区”，因此当楼璆反问时，远在海族文明另一个所属星系的监察部分部主管只能通过远程视讯，但半点没影响他进行疾言厉色的质问。
楼璆没有被对方的话激起怒气，而是好以整暇地接过岁徊递给他的发绳，将被海风吹得凌乱的长发捋起，利落地绑了个高马尾，才不紧不慢道：“源泄露一事，我能保证到此为止，也担得起一切责任。倒是……”楼璆笑意不达眼底，“死灵文明的监察官，灰珍珠中压缩着大量负属性能量，它们是尼普顿星这次史无前例的大规模海底暴/动的直接诱因。现在源泄露的起因未定，和灰珍珠是否有勾连还有待查证。那么作为负能量属性中排序第一的种族，你们就没有什么想说的，来证明你们的清白?”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刚刚还趾高气昂兼义愤填膺状的死灵文明监察官那张惨白的脸，红了绿了又紫了，比变脸还精彩，但楼璆没打算给他辩驳的机会：“冠冕堂皇的说辞我听腻了，请死灵文明直接开始自证吧。”
“不如，就从你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chapter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