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chapter8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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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面之上又是另一番光景。
深海动荡的源头虽然趋于止息，已经发生的一切却不会倒回原点，延时的灾难依旧发生在这方世界的每一处角落。
震耳欲聋的轰鸣在天空之上响起，隔着厚重浓稠的阴云引起空间共颤，令人发怵。
天空之下，海洋不再是海族的温柔乡，覆盖星球超过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海洋在海底大陆坍塌后形成无数漆黑湍急的漩涡，与每隔数分钟就重复诞生的拍岸巨浪以摧枯拉朽之势洗劫着星球上的生命。
哀嚎声在满目疮痍中回响又消失，细弱的哭啼被呼啸的海浪湮没不知流向，渺茫的希望拉扯着挣扎，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一夕之间天翻地覆，等待他们的又会是怎样的命运。
黑暗模糊了他们对时间的感知，幸存者经历了惶然，恐惧，希望，绝望，再自发将雌鱼和小鱼苗护在高地，避免沾上混杂着利器与毒素的海水中，他们隐隐听到了有别于风与水的声响。
“嗖——”机甲动力系统高速运作，引擎嗡鸣，线条流畅的赤金机甲如一尾游鱼穿行于云与海之间，一马当先劈开天幕，数道形态各异的钢铁怪物紧随其后。
机甲仓内，谢愉扯了扯安全带喘口气，猛拉操作杆降速，接近波涛汹涌的海面前堪堪停止，抄起小胖猫打开视窗扔了出去。
安德莉亚四脚朝天做自由坠体运动，一身皮毛和胡须都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扑腾着给自己倒了个个儿，在砸进水里前“嗷”一声变身小胖龙，眨眼间吹气球一样长大，悬在只剩下方寸之地的大陆上，尾巴一甩搭上去。
“嗷呜?”鳞片还带着幼崽特有的圆润弧度，但实际已经堪比一架小型星舰大小的黄金龙等了半天没动静，转动巨大的头颅，瞪着水缸大小的发光眼珠子，似乎在疑惑。
后知后觉意识眼前的庞然大物对他们没有恶意，聚集在此处的海族一阵阵骚动。很快，一只背着长满藤壶的龟壳的苍老海族在簇拥下走出，浑浊的眼睛深深看了一眼安德莉亚，从对方清澈的眼神中看懂了她的来意。
老海龟转过身，沙哑的声音清晰传入在场每个海族的耳朵：“阿加莎，你带着雌性与幼崽，和这位……离开。”
唤做阿加莎的高大女性海族从人群中走出，先前源泄露造成的能量场混乱让这位原型为沧龙的顶级掠食者五脏六腑都快错位，但眼下她依旧强打起精神，带头走上黄金巨龙宽阔的脊背，坐在接近尾巴的地方，震慑着其他试图挤走雌性和幼崽求生的同族。
安德莉亚的任务在阿加莎的协助下进行得异常顺利，另一边，谢愉在伊格兰蒂娜的监测下搜寻着还有生命迹象存在的地方。
谢愉将几个探照灯全部打开，与外部连接的显示屏依旧看不了多远，倒是隔壁机甲除了探照灯，自己还能放出蜉蝣在更前方开路的游酽浓对此情况接受良好。
“能见度也太低了，游酽浓，你能不能再亮一点，照顾下队友呗?”谢愉拨下上方的话筒，打开队内频道问道。
已经很努力控制蜉蝣在空中扑腾着打光的游酽浓无语了：“老子是蜉蝣，谁家蜉蝣能当爆闪灯使啊？闪蝶一族倒是挺亮的，可那位不是还没上来吗呐。”
说到失踪人口楼璆和岁徊，游酽浓嘴一撇朝上吹了口气，散在眼睛上额发顿时一歪：“希望咱们指挥上来的时候记得遮住脸。”
伊格兰蒂娜难得附和他，严肃点头。
没来得及看楼璆长什么样子的谢愉一头雾水：“嗯？”为什么？总不至于是长得太好看或者太难看，怕吓到人?
游酽浓眼尖地看见了在海面上浮沉的不明生物，拉动操作杆控制机械臂撒网捞鱼，听到那一声充满疑惑与不解的嗯，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帝国……会疯吧。”
天杀的，凭那张和他们陛下六分相似的脸，以及和元帅一样的族属，这是谁家的虫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
那群以往把皇太子看的比眼珠子还紧，这么多年把对方信息捂得死死的皇族和长老院，是怎么同意把对方放出来的？
他一个A级雄虫出现在联赛，星网都叠起万层高楼，甚至雄虫保护协会去联赛官方踢馆了，游酽浓不敢想象这事被发现了会在帝国掀起多大的风暴！
伊格兰蒂娜深以为然，再次点头。
谢愉张了张嘴：“……”这么夸张?
队内频道的震动适时扯开了话题，司故渊的头像亮起，“谢愉，单兵群的旅游攻略你下载了吗？”
谢愉：“没有，现在无法联网，光脑打不开，你怎么现在问这个？”
司故渊的眉头从收到章宁教官的信息到现在都没松开，眉心拧成一个川字：“安菲特里忒救上来的海族幼崽数量明显对不上，清点后发现少了近千只，而且我们现在还无法确定原址坐标。”
安菲特里忒，是幼崽乐园——崽崽湾的正式名，全尼普顿的小鱼苗都在那里度过孵化期和幼年期。
“多少?”谢愉一个手滑，差点打错方向，身旁坐在副位伊格兰蒂娜在最初的震惊后迅速冷静下来，起身扯过谢愉的话筒，“连线沙里。”
高级机甲之间的通讯频道搭建方式特殊，即使能量场混乱，全星断网，也能在一定范围内和其他机甲连线，海族虽多依赖自身，但很巧，沙里对机甲尤为感兴趣，眼下离开避难所也依旧能联系上。
对面瞬间接通。
伊格兰蒂娜没有废话，但也多了个心眼儿，抢先一步道：“沙里教官，失踪幼崽的大概的能量数值范围方便透露吗？”
【窥见】天赋可“看到”锁定区域生命体能量数值，不仅在战斗中堪称bug，寻人同样是一把好手。只是作为异族，不经许可就擅自窥探他族隐私……伊格兰蒂娜可不会允许自己好心相帮，到头来却给人留下攻讦的话柄。
沙里这次却沉默了几秒，伊格兰蒂娜眸色转冷，意味不明冷哼一声，才听到了对面的含糊不清的回复：“几百几千的样子吧……还有事后你们记得过来签署一份保密协……”
伊格兰蒂娜难以置信看着话筒，差点给气笑了，直接挂了通讯，“咚”地坐回原位，抱臂不语。精神体银喉长尾山雀则真实反应主人的心情，鸟嘴对着关闭的话筒一顿叽叽喳喳，毛都气炸了。
谢愉举起机甲臂看了一眼渔网里的海族，面色有一瞬间迟疑，在队内频道里问同样听到对话的队友们：“……那什么，还捞吗?”
游酽浓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一群智障，帝国和联邦想对哪国哪文明动手还要玩这些虚头巴脑的? 直接动手不爽？”
司故渊手上动作没停，平静说：“防备之心，人之常情。何况……”
“我们不也是别有用心。”
如今的星际不管背地里如何算计博弈，在无数文明历经万年腥风血雨之后，再不畏征伐的文明也需要休养生息，亿兆生灵也厌倦战火，大环境趋于，也渴望和平。虫族帝国和人类联邦合并为蓝星文明一事挑动了太多存在的神经，至今还在走程序，而他们在全星际瞩目的联赛中作为新生代的代表，自然要向外界传递和平友爱的正面形象，尽力促进融合进程。
联赛的虫族和人类选手在联合公告发布后就被紧急集中召开会议，对他们的任务心知肚明。海族对他们感激不尽却又心怀忌惮，他们确实出于责任与恻隐心，不遗余力救死扶伤之余，也不会错过表现给星际看的机会。
伊格兰蒂娜撇撇嘴，游酽浓皱皱鼻子，虽都心有不岔，但也暂时按耐下脾气。
谢愉将已经捞起的扔给后面赶来的海族士兵，抽空揉了一把还在生闷气的伊格兰蒂娜的头，奶灰色的蓬松小卷毛被压塌一块，得到对方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
谢愉微不可查地勾唇，将精神力与机甲链接，换成感知操纵模式，“走吧，先去找团栾汇合，也不知道她找到斯缇吉安没有指挥不在都联系不上人。”
伊格兰蒂娜雾蓝的眼睛遥望地平线上升起的金乌，炽烈的光芒将乌云灼烧出一个个裂隙，透出来自云层之上的赤红亮光。
空中轰鸣声不断扩大，隐隐有什么被敲碎的声响。
在寻找安菲特里忒原址的途中，谢愉极速前行，而游酽浓作为机甲师随行谢愉，驾驶机甲在海面上飞掠，同时不断将伊格兰蒂娜指出的，可能存在幸存者的坐标发送给避难所。万幸海洋中最致命的黑雾一点点退回，巨型漩涡也在消失，大大降低了搜救难度，但……
“好重的死气。”被宫团栾从一艘破破烂烂的游轮底部翻出来的斯缇吉安怔怔呆望随着波涛漂浮翻滚的无数尸体，开口说了一句，似是觉得这话不太对，又垂下头不做声了。
楚攻玉面对两个哑巴舍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也不知道天上的云是个什么品种，活像鬼片开头的紫红色闪电和令虫耳聋的惊雷也就算了，雨水居然带有剧毒和腐蚀性。
毒性能强过一位虫族的只有另一个等级比他高的虫族，何况楚攻玉还是S级，自然不畏惧区区毒雨。但其他海族没有那么幸运。
浮在海面上仅剩的几块陆地满目疮痍，海洋里……白茫茫一片。
海族的生命无论强大弱小，在感知到死亡临近时，会独自来到海边悬崖，等待意识沉寂的最后一刻，便会如同乳燕投怀，用尽此生最后的力气坠落，让□□自由沉入大海。海族子民坚信海洋会包容他们的一切，而同为祂子嗣的无智生命会替他们剥去累赘的血肉，只留下一具白骨当做他们留给海洋的临终赠礼。而他们，会在无数次潮起潮落后，再次诞生在海洋母亲的怀抱里。
而现在，无数惨白中带着黑焦痕迹的骨骼，汇聚成一片连绵不绝的白色海洋。
楚攻玉扭过头，不愿再看。
海水涨落，宫团栾脚下银色月华如练，森白的骨海分享了月亮的色彩。
但宫团栾并没有觉得不忍或是伤心，生死是时间长河里最司空见惯的东西，她见得太多，比这惨烈千百倍的她都曾亲眼目睹，那是真正的尸山血海，流血漂橹，眼前这些早就不会令她心中掀起波澜。
【嗯？】宫团栾悬空浮在洋流之上，她的视线并不受黑暗环境影响，深黑不见底的眼睛轻而易举看清骨海中每一具属类各异的白骨之间竟都是首尾钩缠，似乎在指向某个地方的时候不由错愕。
“叮——”
一只巴掌大小的闪蝶从一朵浪花中跃出，绚丽夺目的蓝金蝶翼抖落水珠，轻飘飘落在最末一具鲸鱼的庞大白骨上。
楚攻玉震惊低头，海洋不知何时竟像成了温床，难以计数的光茧组成两条交缠的，看不见尽头的浩瀚星河，静流在海洋的脉络，在接近这片骨海时，纷纷破茧而出！
蝴蝶破茧振翅的响动盖过了白骨的撞击摩擦，盖过了惊雷与风，浩浩荡荡的深海幻梦继续迎风而上，蓝金色的塞浦路斯闪蝶在漆黑的天空划下一道铺满碎金的海洋，玫色的玫瑰水晶眼蝶群晃晃悠悠，落在皑皑白骨上。
这下所有人都能看清了。
那是一条路。
一条通向安菲特里忒，由白骨指引的路。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chapter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