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塞薇拉（ABO）》橙六

11、世界之大

　　在梅兰妮温柔和缓的声音中，贝琳达重新写了回信，她撕毁对凯莉的责怪，更理智的阅读凯莉的文字。

　　‘亲爱的，读到你的来信我很难过，因为我希望你能更慎重的对待你即将到来的婚事，如果你必须要结婚…，噢，我希望不是那样，你明白我的意思，无论这件事是好是坏，但愿这是你自己的意愿，由你来主导你的人生，不要让别人为你做决定，不要为别人的选择承担痛苦，你明白吗？’

　　贝琳达第一次觉得文字是如此的艰涩，或许一直以来她都太过‘以己度人’，她的想法和办法又是否真的会适用于另一个人及另一个家庭？因此她无法说出更多劝凯莉放弃结婚的念头，只能这样反复斟酌，隐晦而感到深刻的悲哀。

　　“我并不想凯莉在那所谓的名单上做出选择，因为她说了她不能理解怎么会有omega真实的憧憬婚姻，所以那不是她的选择，而是父母为她做出的选择。我希望我的朋友是自由的，丧失掉自己人生的主权是深渊的开端，一次退让之后接踵而至的必然是更多的退让，那会引发更多痛苦，不会比反抗更轻松。”

　　她将信交给梅兰妮，眉眼低垂下来，透出无能为力的颓废。

　　“亲爱的。”梅兰妮将掌心搭了上去，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犹如叫醒一个即将下车的旅客。“你也要学会放手对他人人生的‘占有欲’，每个人对‘清醒’与‘无知’所带来的痛苦的容纳度都是不同的，尽管这些痛苦同源，但人始终会有偏向，偏向于那个自己更能接受，更好接受，似乎能降低更多痛觉的选择，哪怕之后将带来麻烦，但至少，他们得能让自己的当下过得去。”

　　“给出小小的建议就足够了，不要参与进去，不要成为其决策中的推波助澜。当潮汐退去，谁能替她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呢？终将是她自己。那么选择听父母的，其实也是她自己所做出的决定。而你给出的意见，反倒很可能会成为‘害了她’的罪魁祸首。”

　　贝琳达抬起头来，她向着柜台倾身，单手托住脸颊，出神地打量着梅兰妮。

　　“在想什么？”梅兰妮的直接令贝琳达痛快。

　　所以她同样痛快的回答：“我其实想问，梅兰妮，你会结婚吗？像凯莉这样…。”

　　梅兰妮明白贝琳达想问的是什么，经过这么几次交流，贝琳达已经将她纳入朋友的范围，这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她需要一点肯定。

　　但梅兰妮不能撒谎，因为她可没有贝琳达这样的家世支撑。

　　“一个omega一旦肯赞同你的那些文字，那她这辈子大概都很难从心的接受一个Alpha。因为我们会渴望另一半能够真正的理解与共情，但这个前提是，对方必须要放弃在A权社会中享受到的社会地位和权益，真正发自内心的承认自己是在享有着特权。但Alpha长久的在这种不平等下受益，就像omega长久在这种不平等下受迫，这种结构可以说根深蒂固，也就几乎不存在这种Alpha。那么也许对方的观念已经远超其他Alpha，我大概也永远会有那么一个时刻因为碰撞感到永恒的绝望。”

　　“可是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人的想法在大环境中其实是最不重要的东西…，我或许也会变成一个整天围着Alpha和孩子转的怨o，谁说得准呢，这会让你失望的。”

　　两位思想极其相似的omega小姐，又因生长环境的不同有着无法避免的差异。同样的问题，如果是贝琳达，她一定会坚定的说‘除非那个人我真心认可，不然我绝不会与之缔结婚姻。’

　　这并非像那些教徒一般为婚姻披上神圣的白纱，只是如果不能真心认可，那么结婚就还不如养条狗。显然，丈夫要比狗消耗的东西多得多。

　　贝琳达经由一段沉默，与梅兰妮分别之际，拉着她的手同她说：“那么，请你一定要记得我，如果你需要，而我又恰好给得起，我很愿意成为朋友的后盾。如果我这样说不足以令你相信，至少你可以在做决定前先试着给我来一封信。”

　　“噢~，谢谢你，亲爱的。”梅兰妮感动地抱住她，又用调侃的语气进行叮嘱：“不过，我得提醒你，可别对谁都这么好心，不然你就要办一座孤儿院了。”

　　太阳再一次朝西边坠下去。

　　红的玫瑰、粉的蔷薇、黄的向日葵…彩色的宝石点缀在绿色的海洋中，夏的绚丽是蜜蜂与蝴蝶连弹的一首夜曲。

　　然后突兀地，冒出一股酸臭的气息，仿佛沤了一个冬天的菜缸。

　　这次回家的路上那些衣衫褴褛满脸灰败的人更多了，他们填塞在每一条街道，与绸裙礼帽的世界格格不入。

　　贝琳达掀起车帘的一角，谨慎盯着不断后退的人影，他们的眼静谧的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一点色彩，只剩嶙峋凸起的骨架，在蹒跚中无声嚎叫着饥饿。

　　那种惶惶不安的氛围成功感染了每一户人家，即便不看报纸，不识只字，他们也能感知到天灾与人祸的悄然逼近。

　　在今年之前贝琳达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战争，她太幸运了，生在了奥林德立国的第九年，完美错过了最动荡的时期。

　　可现在，即便没有人愿意，但他们都知道，他们即将要步入历史。

　　在这汹涌的暗潮中，安迪的抄本穿越距离给予她心灵极大慰藉。

　　贝琳达穿着单薄舒适的睡裙，斜身倚靠在窗边沐浴在清透的月色下，只在床头小心翼翼燃着两根火烛。她不能让其他人发现，自己在这个时间居然还没有睡觉。

　　多亏了梅兰妮，今晚她终于能静下心，好好的再翻上一翻这美妙又新奇的世界。

　　‘亲爱的贝琳达小姐，我很乐意向你介绍我所学到的课程，这些知识应该被普及下去，每个人都有知道它们的权力。’

　　‘那么，上次讲了沉重的历史，这次我想讲些轻松愉快的。或许你知道吗，十二月到二月的南半球正在过盛夏，北半球冰川上的北极熊们却正式进入了冬眠。’

　　‘因为北半球陆地多，比热容小，所以北半球夏季更热冬季更冷。南半球海洋多，比热容大，所以夏季更凉冬季更暖。’

　　‘北半球和南半球的气候成因相似，如地中海气候区夏季都由副热带高气压带控制，冬季都由西风带控制。但由于季节相反，控制的时间也相反。’

　　‘北半球的驯鹿们体格矮而粗壮，善于游泳，总是成群结队，每年夏季和冬季都要迁移。于是每逢秋季，因纽特人和哥威迅人都会跋涉数百公里去围猎大迁徙的北美驯鹿，以便为自己漫长的冬天储备肉源。’

　　‘南半球的非洲象们同样喜欢群居，它们一般二十到三十只集成一个家族群。每群都由雌象统帅，成员中大多是它的雌性后代，雄象在群体中没有位置，长到十五岁时就必须离开群体，只有在交/配期间才偶而回到群体中。’

　　‘…’

　　厚厚的一沓信纸夹杂着几页临摹，贝琳达看着蓝黑墨水构成的森林与草原，仿佛自己已经趴在了大象宽厚的脊背，摸着驯鹿像树枝一样的角。

　　天呐，这个世界是如此广大！以前却从没有人告诉过她。

　　贝琳达迄今为止行过最远的路就是被母亲抱在襁褓中到卡米尔姑奶奶家参加她的葬礼，然后在长大的某一天听说那‘挫骨扬灰’的故事里她居然也在。

　　而通常来讲，除了奔走于亲戚之间，omega人生最长的路线就是为自己择选Alpha，或许那会需要从一个镇搬到另一个镇。

　　此时此刻，她的心已呐喊了千千万万遍。

　　‘凯莉！在草原上仰望非洲象一定比在农田里对着群仆从发号施令有意思。 ’

　　贝琳达的眉向中间陡出一道山棱，仿佛梗在omega与世界之间的壁垒，深，远，遥不可及。

　　怀揣着对无垠世界的探知欲，和为自己好友感到的沉重。同时她也知道，哪怕是自己说要去瞧驯鹿，瞧非洲象，妈妈也是一样肯定会直接晕厥过去。

　　没有omega会这样做。
　　如果有，那一定是被该死的外来Alpha骗了肚子。

　　噢…，如果人类社会像非洲象由雌象统帅那样，由omega统帅该多好。那样不管她做出什么事都会是合理的。

　　脚步在房间一次次旋转，扑得火光明明昧昧。她有股冲动，想从窗户一跃而下，跳进山川河流的怀抱，她将永远不再受‘后花园’的欺骗。

　　终于，激情的余韵退散过后，理智重新占领高地。贝琳达轻轻叹息，将这些信都压在了枕下，揣着对安迪下次来信的期待，幻想蓝黑墨水会为她构架出一场奇异的美梦。

　　然后在梦醒时分的怅然若失中，又将激励她继续前行。

　　她更加坚定，她要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因为这意义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