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雨至》诸葛小猫

5、藏起来的手帕

　　一路飞奔，赵锦雨终于在午饭之前赶回家。站在墙外，还是按照刚才的方法，她先把课本扔到墙的另一侧，然后自己爬上墙檐，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准备一跃而下。

　　余光不经意一撇，墙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映入眼帘。

　　“姜绣宁……啊呀！”

　　怕惊扰到没发觉自己回来的姜绣宁，赵锦雨赶紧停下，奈何跳跃的动作已经刹不住，下一刻竟不受控制的摔下去。

　　“锦雨小姐！！”

　　姜绣宁震惊起身，急忙跑过去查看摔倒在地的人，慌乱中一不小心踩到裙角，整个身子重重磕在地上，痛意立刻钻入受力的左臂。但看到前面挣扎爬起的赵锦雨，她还是忍着剧痛继续跑上前。

　　“锦雨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还能不能坐起来？”

　　“没事没事！”

　　赵锦雨摆摆手，幸好有海棠花枝作为缓冲，只是膝盖破了点皮。但身旁人的情况好像比她糟糕，尽管努力想要扶起赵锦雨，受伤的手臂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姜绣宁，你怎么了？”

　　赵锦雨这才发现姜绣宁也受伤了。

　　“没事的，锦雨小姐，我只是刚刚不小心磕了一下……”

　　“让我看看。”

　　不等姜绣宁说完，赵锦雨已经掀开她的衣袖，看见白皙的手臂上泛起一块肿胀的紫红。

　　“这哪里是磕了一下？如果不及时处理会很严重的，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不可以！”姜绣宁连忙摇头。看着满脸不解的人，她犹豫着开口解释，“如果去医馆，肯定会被老爷和姨娘发现，若是深究我摔伤的原因，他们就会知道锦雨小姐偷偷出府，以后也肯定不会让你再出去了。我……我不想因为我，而让锦雨小姐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们知道就知道，你的伤势最要紧。”

　　“我的房间有常备的药箱，涂点跌打损伤的药膏就会好的。”

　　“只涂药膏怎么能行，你若是不想出府，我可以找专业的医生来为你看诊。”

　　“锦雨小姐，你不是说过会尊重我的选择吗？”

　　见阻拦的话无用，姜绣宁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缓缓放下衣袖，挡住伤口，第一次十分坚定的开口道，“我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我受了伤。”

　　“你……你！”

　　赵锦雨顿时哑口无言。

　　自己的确说过会尊重她的选择，但自主的思想怎么就被她用在这种事情上了。

　　“随……随便你！”

　　一边担心她的伤，一边又无法反驳自己说过的话，赵锦雨气急败坏的站起身，留下一句话就走。

　　身后人知道是自己的固执惹恼了对方，但她实在不想别人发现锦雨小姐偷偷出府，只能握紧手心，眼巴巴看着身前人快步走远。

　　突然身前人停了下来，然后转身朝她走回来，步子越来越近，直至姜绣宁跟前。

　　“我来拿我的钢琴课本。”

　　赵锦雨特意大声的解释，接着捡起遗落在地上的课本，头也不回的离开，身后那道重新燃起的期待目光，也再次低沉下去。

　　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姜绣宁默默起身回到房间。她拿出药箱里的药膏，涂在左臂伤患处，再用一圈纱布缠绕系紧，最后躺回床上休息，渐渐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终于醒过来。抬起隐隐作痛的手臂，竟发现刚才自己缠的纱布已经换了一条新的，看样子是被人重新上过药。

　　正当疑惑时，房间门突然被轻轻推开。

　　“你……醒了啊。”看到床上已经醒来的姜绣宁，进来的人面色一愣，然后把手上的药和水杯放在桌上。

　　“锦雨小姐，是你替我换的药膏吗？”

　　“啊，啊。”

　　“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我没有生你的气，去不去医院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当然要尊重。”

　　赵锦雨别扭回答着，话里话外藏不住担忧的火气。

　　床上人默默垂下头，“对不起，锦雨小姐，请你原谅我。”

　　“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的身体，幸亏没有伤到筋骨，否则你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好好在床上坐着了。” 说着，赵锦雨拿起桌子上的一粒药和一杯水，递给床上人，“这是我从伦敦带回来的消炎药，现在吃一颗，晚上睡觉之前再吃一颗，你会好的更快些。”

　　姜绣宁赶紧接过药，乖乖吞下去，希望能稍稍抚平床边人的火气。

　　赵锦雨看她吃下药，这才放心，随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试探着问道。

　　“刚才……你为什么蹲在墙根那里，你不会是从早晨开始就一直在等我吧。”

　　“我，我……不是的，我只是散散心，就不自觉走到那儿了。”

　　姜绣宁没想到赵锦雨会问这个问题，连忙否认，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转头拿起杯子喝下一大口水。

　　“咳，咳……”动作太着急，她又被水呛到，咳嗽起来。

　　一条印着玫瑰花纹的帕子适时递到她面前。

　　姜绣宁忽然觉得现在这个场面有点熟悉，还有这条帕子……这不是锦雨小姐那天在祠堂送给自己的帕子吗？再摸摸自己的衣裳，帕子果然已不在身上。

　　“这是我送你的帕子，你放在衣裳最里面了。”

　　赵锦雨看出姜绣宁的心思，开口平静又带着疑问，“平常我看你和姨娘们，都是将帕子别在衣裳外面的扣子上，但刚才我给你换药的时候，发现这条帕子是从衣裳里面掉出来的。你……很喜欢这条帕子吗？”

　　“嗯……嗯。”姜绣宁肉眼可见的心虚片刻，而后故作镇定，接过帕子擦拭洒到脸上的水，拿着帕子的手却在悄悄攥紧。

　　床上人的一系列表现，让赵锦雨终于确定她是特意将自己送的帕子贴身保存，虽然姜绣宁没再多说一句话，但赵锦雨已经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刚才的火气也全都消了。

　　赵锦雨若有所思的盯着床上人，姜绣宁感觉再也坐不住，赶紧从床上下来，以躲避面前那道从不掩饰的灼热目光。

　　“姜绣宁，虽然你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但最好还是多休息一下。”

　　“老爷和三少爷快要从茶庄回来了，我要在晚饭之前向他们请安。”

　　“可是你的手臂没事吗？”

　　“没事的，锦雨小姐。”

　　接着，姜绣宁从衣柜中找出一件新衣裳，然后看看赵锦雨，示意她自己要换衣裳，但不知眼前人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依然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继续对视。

　　看着无动于衷的赵锦雨，姜绣宁只能展开房间里的屏风，走到屏风后去换衣裳，屏风前的一道嘴角这才偷偷扬起。

　　尽管涂了药膏，吃了西药，但受伤的手臂还是不便行动，需要一个一个系扣的衣裳更是穿得艰难。

　　“我帮你穿。”

　　屏风后的人影动作缓慢，赵锦雨直接走上前，把姜绣宁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迅速抓住伸向自己的双手。

　　“锦雨小姐，不用……不用麻烦你，我自己穿就好！”

　　“你动作这么慢，恐怕爹爹吃完晚饭你还没来得及请安。”

　　“这……”

　　姜绣宁一时被噎住，想了想，只好顺从的松开阻止的手，任由面前的视线随着她柔软的手指，从下到上，缓缓移动，一颗一颗系上衣扣。面前人也透过一层有质感的薄布料，感受到衣下心脏急促的跳动。

　　“好了。”

　　衣扣已经系完，但赵锦雨的手依然没有放下，她拽了拽姜绣宁的衣裳，颇为可惜的叹气道，“这身清汉形制的衣裳，虽然也有传统的婉约隐秘之美，但完全不配你的身材。”

　　说着，她又凑的更近些，扯起自己纯白的蕾丝小短裙，大方展示给对方看，“你有没有穿过贴身的裙子，露出腰线和小腿，就像我的这样。”

　　“没，没有……”姜绣宁红着脸摇了摇头。

　　“也是，这么多年你一直待在府里，哪有机会穿。”话音顿了顿，赵锦雨放下裙摆，朝面前人伸出手心，“姜绣宁，下星期我的一位朋友要在她家里举办舞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参加？”

　　“舞会……是什么？”

　　“就是一群人盛装打扮，男士们穿上笔挺的西装，女孩们穿上最漂亮的裙子。看到有好感的人，就像我这样伸出手，邀请对方一起跳舞，到时候你就有机会穿和我一样的裙子啦。”

　　“但我不会跳舞。”

　　“跳舞很简单的，这几天钢琴课空闲的时候，我可以教你。最关键的是，我刚刚已经打探好了，下星期爹爹会去外地的茶场出差很久，钱姨娘也要经常去庙会拜神，我们可以不用爬墙，正大光明的走出府，保证不会被他们发现！”

　　“可是，我……”

　　姜绣宁不想再次拒绝面前人的邀请，可她真的一点都不会跳舞，而且还要和旁人一起牵手跳舞。

　　“你今早不是说，等我没有钢琴课的时候，就和我看看墙外的世界吗，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赵锦雨假装叉腰生气，可怜巴巴的撅起嘴，“好吧，既然你不想去就算了，反正别人都有朋友一起去，我刚回国，还没有什么朋友，只能自己一个人去了……”

　　听锦雨小姐这样说，原本还在纠结的姜绣宁终于下定决心，一对月牙眼睛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锦雨小姐，如果你不嫌弃我，我想要和你一起去。”

　　面前人倒是一愣，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自己了。

　　“真的吗？”

　　“嗯。”姜绣宁十分郑重的点点头，“这周我要抓紧学习跳舞，等到舞会那天，才不会给锦雨小姐丟脸。”

　　“我很期待。”

　　面前人也扬起一道明朗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