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你没病（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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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偷偷跑出去不讲，我肯定会非常担心。”秦文娟语气郑重。
赵晓玉听闻，却负气地说：
“那阿姨你关心我干嘛，还不照顾你女儿去！”
秦文娟转头看她，眼神中的痛苦几乎要淹没掉自己：
“她不在了。”
浅浅愈合伤口再一次被撕裂，鲜血淋漓。
赵晓玉一下子愣在那里，嘴唇张张合合，沉默了好一会。
“所以，和妈妈说一声好吗？”秦文娟打破沉默。
她终归是个心软的孩子，不忍让别人为自己担心。
低头按动开机键，拨通电话给妈妈报了声平安。
电话那端的妈妈都快急疯了，连连询问她现在在哪里。
从未见过妈妈如此着急的赵晓玉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最后还是秦文娟好心替她说了地址。
十几分钟的等待时间里，她坐立不安，非常忐忑。
逃学的冲动冷却下来，心中十分担忧妈妈会不会对她很失望，会不会骂她、打她。
可真正等妈妈和学校老师一起赶到后，妈妈只一味地抱着她哭。
秦文娟只能先代替她们和老师交涉，让老师也能放下心，继续回学校工作去。
等两人平静后，妈妈认出了秦文娟是那天拽着女儿的怪人，一把将孩子护在身后，怀疑：
“是你从学校拐走我女儿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还不等秦文娟解释，赵晓玉就先炸了。
她从妈妈怀抱里挣脱，情绪瞬间爆发。
“是我自己走的，我不想上学了！你就永远只会让我上学，永远觉得是别人的错！”
妈妈摆手，“不是的，你听妈妈说……”
“我不想听，你都不愿意听我说，又凭什么要求我听你的？”
她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我那么难受，书都看不进去，你还让我在学校坚持。”
“你只关心我的成绩，从来就不关心我！”
……
她一字一句的控诉，当着秦文娟这个外人的面爆发出来。
妈妈不断摇头，却不能打断她的控诉。
秦文娟上前，插在两人中间，试图平息她的情绪。
“我们不去学校，让我和你妈妈聊聊看可以吗？她很关心你的。”
赵晓玉绝望，“没用的，她心里只有学习，根本不会关心我。”
秦文娟却直视她的眼睛，坚定道：
“不关心你，就不会一直在外面找你。接到电话这么快赶来，肯定是一直在街上找你。”
妈妈也抓住机会开口解释，“是啊晓玉，妈妈很关心你！我一接到老师电话说你没去学校就出来找了，生怕你路上出什么意外。”
她看了眼妈妈认真的表情，不知听进去哪句话。虽然还是情绪激动，但闭上嘴，没再讲话。
秦文娟见状，忙给妈妈使眼色。
她心领神会，试探性地上前揽住赵晓玉的肩膀。
见她没有抗拒，妈妈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泪花。
秦文娟又关心道：
“先回家把书包放下吧，背着怪累的。”
妈妈也连连点头，先回家再说。
赵晓玉这次表现出没有抗拒，顺从的和妈妈一起回家，秦文娟跟在两人身后。
看到她们渐渐靠近的身影，满眼欣慰。
她一直跟到两人进门，才开口打断：
“可以和你聊聊吗？”
妈妈让赵晓玉关上家门，准备和她就在楼梯处交谈。
她还是不放心孩子，守在门口也安心些。
秦文娟对此并无异议，顺从地坐在门口楼梯上。
“我先要道个歉，那天白天在医院里吓到你们，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
妈妈清清嗓子，“没关系，今天还要谢谢你了。”
她现在已经冷静下来，足以看出对方非但没想伤害女儿，还尽力安抚女儿的情绪。
“应该是我谢谢你，帮我找到了晓玉。”
秦文娟摇头，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这样做的。
组织下语言，她开口询问：
“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不让她去医院吗？”
妈妈沉默了一瞬，本不想在陌生人面前提起，但看她一脸关切，还是回答：
“她只是状态不好，调整一下就行了。”
秦文娟低头不语，这位妈妈的想法和曾经的自己何其相似。
都不认为自己的女儿生病了，只觉得是最近状态不好。
“可是她的检查结果显示，还是有些情绪问题的。”
她斟酌着说话，“而且，她还伤害了自己。”
这句话戳到妈妈最担忧的地方，她一下子就哽咽了：
“我有的时候真不知道孩子在想些什么，好端端的非要拿刀子割自己，都是被同学带坏了。”
她生怕赵晓玉伤害自己，最近都已经把家中刀具全部收起来了。
在学校里也有老师帮忙盯着，她才能安心下来。
“你有没有想过，她就是生病了才会这样？”
秦文娟侧身看她，不容对方逃避现实。
“她才多大一点生什么病，一个学生不就是这段时间情绪不稳定？调整一下就好了呀。
我们晓玉就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导致最近成绩下滑。
又被同学带坏，都变得不乖了。
其实自己调节调节，多往上赶赶就会好。
非要找个什么病出来，她这么小，怎么会生病。”
妈妈话语间有些错乱，但不妨碍秦文娟理会话中之意。
她曾经也是这样考虑的，觉得女儿是个学生，能生什么病。
一天天都是在学校学习，家人也不亏待她，能生什么病。
而且，就算是有什么不对劲，自己先调节调节就好。
一旦真的确定生病了，少不得要治疗。
如果被学校里的人知道了，万一女儿被排斥了怎么办。
生病不是件小事，一旦确定就会终身伴随着她，会被别人歧视的。
秦文娟理解妈妈，却不认同她自欺欺人的做法：
“可你想过她为什么会自己要求去医院，甚至今天连学校都不想去吗？”
如此直白的质问，让妈妈无言以对。
秦文娟继续加大说服力度，“学习是很重要，但终归比不上孩子。”
妈妈被这句话触动，哽咽地回答：
“你当我不知道孩子比学习重要吗，可我们为了她的学习付出太多了。”
随着妈妈的讲述，秦文娟才了解了她们的故事。
从小赵晓玉就很乖巧，学习优异且不用家长操心。
孩子争气，初中成绩在老家的学校里是数一数二的。
因此，被老师寄予重望，说是足够考入市里最好的高中。
要知道一所好的高中，直接关系到孩子未来的高考成绩。
从父母的角度出发，他们自然想给赵晓玉最好的未来。
所以，当她收到录取通知的时候两人非常高兴。
可随之而来的一个问题是，赵晓玉该如何上学。
老家离市里有一段距离，走读很不现实。
可若是住校，每周放假花在来回路上的时间都要占大多半。
再加上赵晓玉以前一直是跟在父母身边，从未有过住宿经历。
做父母的又怎么能放心呢。
家庭是一个整体，为了孩子总要有人牺牲。
爸爸工作有编制，且福利待遇相对高一些。
于是，妈妈只能辞去自己的工作陪孩子一起到学校旁租房。
这样一来，赵晓玉能每天回家，更方便她照顾。
爸爸辛苦一些，平时上班，假期再来市里进行短暂的一家团聚。
这一两个月来，因为她的父母身体欠佳，他才没往市里跑，替她在老人面前尽孝。
“我们付出了这么多，只希望她能好好学习，可她反而成绩退步，今天甚至还逃学了。”
妈妈越说越气愤，言语间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气恼。
秦文娟安抚她，“我知道你们的付出，也一定非常关心她。”
“就是，哪有父母不关心孩子的？可她不理解啊，总说我只关心学习。
学习也是为了她自己能考个好大学有个好工作，不还是为了她吗！”
“只是，你听她讲过自己的想法吗？”
妈妈抿嘴，想要反驳，但还是诚实的摇头。
“我以前犯过这样的错误，心里关心孩子，也做些自以为关心孩子的举动。
可最后才知道，那些行为反而会将她推向深渊。”
秦文娟声音淡淡，“所以，好好坐下来谈谈吧。”
到底怎样对赵晓玉而言是真正的好，而不要做自以为是的好。
她补充：“她的检查报告也请你好好看看，情绪问题需要及时干预，你一定不想看到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妈妈看到秦文娟的视线转向手腕，明白她的意思。
回想起早上找不到赵晓玉踪迹的几个小时中，她脑海中控制不住想到一些可怕的事。
妈妈终于被说服了，点头，“我会的。”
秦文娟见此也不多留，起身拍拍衣角沾到的灰尘，准备离开。
“谢谢你。”
她回头，看到妈妈认真的神色。
僵硬地轻扯嘴角，冲她点点头，秦文娟走下楼梯。
妈妈深呼一口气，打开家门，准备和赵晓玉好好谈谈。
赶往医院的秦文娟不知道这场交谈的内容，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事，只希望这件事最终会有个好的结局。
对赵晓玉，也对她的父母。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你没病（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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