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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男人靠不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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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陵摸了摸鼻尖:“让我想想……”
他看着陆斯铭的手,心想,这实在是个诱人的条件。
如果他现在还是十六岁的话,一定会想也不想就答应。
陆斯铭:“考虑好了吗?”
席陵轻轻眨眼:“我有几个问题,能说吗?”
陆斯铭看着他,点点头。
席陵掰着手指:“第一个,做督察长的卧底,每个月薪资多少,怎么付?”
陆斯铭的双眼睁大了一瞬,显然没料到他会考虑这个。
“第二个,绩效怎么算,有社会保险吗,福利呢?还有,我们得签合同吧?”
“……”
“第三个,我该怎么到岗,工作时间是多久,什么时候下班,有加班吗,任务和我的个人安排冲突了怎么办?”
“席陵,”陆斯铭说,“这种性质的工作,你居然会在乎这些。”
席陵歪头,笑得很甜:“那,如果我说,我是出于一片真心为你工作,完全不收费,督察长也不会相信吧?”
陆斯铭垂下眼眸,收回了手。席陵轻轻牵了牵嘴角,接着说:“到时候,你可能还会怀疑我的忠诚呢……”
陆斯铭抬眼看着他,良久才说:“你考虑得很周到。”
“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当然要为自己考虑得周到些啦,”席陵观察着他的脸,可惜还是发现不了多余的表情,“你,会生气吗?”
陆斯铭想,生气什么?因为被他拒绝了?
他重新审视席陵看起来不谙世事的脸,从未如此认真细致,不动声色。
不,不会生气,甚至有点欣慰。
这样看上去弱小纤细的席陵,至少不会被一个冰淇淋骗走,是好事。
席陵开心地跟他们告别,拦下一辆计程车,朝相反的方向驶去。
崔斯塔遗憾地说:“啧,我这还是第一次旁观长官您失利呢。”
陆斯铭倒没什么太大的波动,虽然席陵的拒绝,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他必须得承认的一点是,在他从缇安女士口中掌握到有关席陵过去的秘密时,有那么一瞬间,他确确实实觉得,已经稳稳拿住了他。
这种稳操胜券的感受,在以往的审讯和办案中经常获得。有一句话说得好,拿捏住人犯的过往,就能抓住他的动机,抓住了他的动机,就能引导他的欲.望。
显然,陆斯铭的经验,在席陵这里失利了。暴露出过往的席陵,通过这一次拒绝,小小地扳回一城。
崔斯塔:“长官,这样看的话,以后就可以省点心力,不用浪费在席陵这边了。”
陆斯铭:“是吗。”
崔斯塔顿感不妙:“您这话的意思是……”
陆斯铭没再开口,冰蓝眼瞳中的光芒倏然变得晦暗。
席陵,如果你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我放弃对你的追查。
那你就大错特错。
我反而对你,更感兴趣了呢。
铃兰教堂前,席陵逃一样跳下计程车,站在花坛前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奇怪,明明没有人追他,为什么有种挥之不去的紧张感。
他休息了好一会,慢慢平复下来,把一切归因于陆斯铭。都是他那个异想天开的邀请,害得他紧张到现在。
陆斯铭在想什么,他可是Relived的皇后。
诺兰顿的最高督察长邀请皇后做他的卧底下线,这种事情一说出去都会引爆整个第七区吧!
席陵泄了气一般,慢慢在花坛前蹲下,双手捂住脸,肩膀情不自禁地发抖。
虽然他,的确有点感动啦。
陆斯铭说,给他个机会。他明明是最高督察长,却愿意信任席陵这个混迹在黑暗里的人。
陆斯铭还说,他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秩序无法保证公平的时候,暴力和流血也就变得有意义了。
席陵已经记不清楚,他有多久没有体会到被人认可的感觉了。
他的心脏怦怦直跳,浑身的血液都激动地涌流着,出神地凝视着花坛里蔫耷耷的草木,忍不住想要开心地大笑。
席陵想,不用去在乎别人说过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至少,他在被人认可的那个时刻,真真切切感到了久违的力量,他也会因为这些认可的话,坚持他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成效的事,走得更好、更远。
席陵抬起头,看向头顶的阳光,和万里无云的晴空。
真好,在诺兰顿,也有这么明亮如雪的太阳。
刹车声在他身后响起。席陵回过头,隔着散溢的烟尘,看见阿列克谢慢慢降下车窗。
席陵问:“都好了吗?”
“好了,”阿列克谢的蓝眼睛在他身上一扫而过,“你去别的地方了?”
席陵有点结巴:“没、没有呀。”
不知为什么,他有种偷偷摸摸做贼的感觉。奇了怪了,他和陆斯铭之间明明没什么。
阿列克谢:“上车吧。”
席陵熟练地坐进副驾驶。
车子缓缓启动,阿列克谢说:“我在教堂听见新闻了。”
“嗯?”
“医务长。”
席陵:“哦,我闲得没事,顺手解决掉他了。”
阿列克谢目视前方,嗓音有点冷淡:“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说过要一起。”
他是说,一起复仇。
席陵和阿列克谢,就是因为这两个字,才像今天一样,紧紧联系在一块的。
小的时候,席陵和阿列克谢走得并不近。阿列克谢是谢陶叔叔家的小儿子,性格比起温柔活泼的阿书亚差远了。席陵刚到达切镇的时候,阿书亚带着他一块上学玩耍,阿列克谢老是不情不愿地跟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他们。
席陵总觉得背上粘着不怀好意的视线,曾经被大孩子欺负过的他异常敏感,为此还做了好几天噩梦,但什么也不敢说,只好躲得离阿列克谢远远的。
席陵觉得,阿列克谢是讨厌席陵抢走了他的哥哥。
好在,阿列克谢最终也没有做什么,三个人就在一块慢慢长大了。随着时间过去,席陵和阿列克谢的关系也好了一点,虽然还是说不上几句话。
冬原的事不光是席陵的噩梦,也是阿列克谢的。
席陵被迫加入Relived,没想到之后也会在这遇见失联很久的阿列克谢,不过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席陵已经记不得那是多久之前了,阿列克谢先跟他说:“想不想报仇?”
席陵那时候刚刚拿到从冬原送来的败诉通知,浑身充满了对世界的仇恨。
十三个人的陪审团,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在公理的一边。席陵手里有父亲费尽心血记录下的“账本”,那是极点公司在冬原开展生物实验的有效证据,一桩桩一件件都清晰可见,而他们居然质疑证据造假,理由是父亲曾被极点下属的沙莱医院开除,心怀怨恨。
真是一群不可饶恕的畜生。
所以,当阿列克谢问他想过复仇没有,席陵下意识就笑着回答:“那就从陪审团开始吧。”
医务长是十三个陪审员之一,也是席陵和阿列克谢名单上的第六个人。
他们的进度已经快要过半,目前杀死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功成名就,风光无限。
医生、律师、神职人员、艺术家、商人、官员,每一个都高高在上,德高望重,所以看不见冬原的悲剧,看不见那里家园的毁坏和人们的死亡。
“席陵,你觉不觉得,”阿列克谢说,“自从陆斯铭出现,你就变了很多。”
席陵停下在笔记上划动的手指:“啊,哪有。我不就是顺手解决了一个人吗。”
阿列克谢愁眉望着前方的车流,席陵看得出,他现在很忧郁。
“挑一个吧。”席陵说。
他把笔记本展开,上面写着剩下七个名字。
阿列克谢:“别吵,我在开车。”
前方红灯亮起,席陵强硬地拉住他一根手指头,在几个名字上随便一戳。
阿列克谢平视前方,单手握着方向盘,熟练地在红灯前停下,似乎已经习惯了席陵的随性和胡闹。
席陵盯着被选中的名字:西里尔。
“嗯……”他轻嘶了一声,“这个家伙,有点麻烦呢。呵呵,前几天还在电视节目上看见过他,上了经济访谈,现在是极点第七区总代理人。”
经济访谈节目给这位西里尔编造了一个传奇的人生,早年做过帮派,极具领导才能与人格魅力,虽然是帮派老大,但能在治安差劲的地方代替警察为当地的市民主持公道,洗清了人们对黑.帮的偏见,赢得一大片赞誉。
后来他金盆洗手,做到身家过亿。
席陵看了想笑,这些节目真是为了吸引眼球连脸都不要了,黑.帮是什么东西,席陵比谁都清楚,他们居然把蛇头出身的西里尔打造成了普通市民的救世主。
监.狱里的杰德看了都要喊冤,杰德可比西里尔要人模人样多了。
席陵“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信心满满地说:“就他了。”
根据席陵平时积累下的人脉,西里尔喜欢附庸风雅,明明是个粗俗下流的人,但老是混迹在文艺界,喜欢收藏艺术品,尤其是古画。
刚好在一个礼拜后,帝国拍卖中心会举办一场盛大的艺术品鉴赏会。
“我不去。”
诺兰顿中心区,督察长官邸,陆斯铭单手握着咖啡杯耳,面无表情地拒绝了陈晖。
陈晖:“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答应我要一起吃饭的!你怎么能变卦呢!”
“我说过我很忙,”陆斯铭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一顿饭的时间可以有,但是你说的拍卖会……”
所谓拍卖会,也是同好名流的社交场,往那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事后还有晚宴,宴会完了还有舞会。
陆斯铭实在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去了就是浪费时间。
陈晖呵呵一笑:“那不行,你都答应我了,今天不去也得去。”
笑话,第三区的“客人”都抽出空子大老远跑到诺兰顿来了,搞定不了陆斯铭,他这个执行长还要不要混了?
陆斯铭揉了揉眉心:“你为什么非要我……”
他这一个礼拜来心情格外烦躁,能在无理取闹的陈晖面前保持住礼貌,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自从那天在教堂见过面,席陵就像消失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派去调查皇后的线人也是毫无收获。
陆斯铭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他是躲起来了吗,躲到哪里去了?
烦杂的思绪经常让他一整天都坐立不安,甚至影响到了工作状态。
陆斯铭知道,Relived里还有个神秘的“国王”,这个人是地位高于杰德的实权者。
几天前,他们抓了几个Relived的人,审问出了一些有关国王的风言风语。
听起来席陵在Relived的风评很不好,大多数人都带着有色眼镜瞧他,认为他空有一副漂亮的皮囊,和杰德、国王都不清不楚。
特别警察部通过审讯提交了一份国王的“画像”,在那几个Relived成员的口中,国王是个超级大富豪,为了方便给自己的事业擦屁股才花钱养Relived这帮人。
这种家资雄厚的一代富豪,比杰德还有手腕,怎么也该年过半百了。
老头与年轻的美人,永远是人们喜欢意.淫的素材。
陆斯铭看完这篇报告,内心烧着一团无名火,冷着脸告诉崔斯塔,特别警察部办事再这么不靠谱,连没营养的垃圾故事都要信,还做成案件报告来浪费他的时间,他就要考虑裁撤干员的事情了。
警察长表示他们冤死了,那几个Relived成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而且,不是长官你教我们不能放过一丝细节的吗?
陈晖看了眼腕表,笑着说:“时间到了,车就在外面,我们马上出发。”
陆斯铭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仍然没有半点要动的意思。
崔斯塔适时地打来了电话。
陆斯铭看向一脸悻悻的陈晖:“公务来了,没办法的事。”
他接通了电话,脸上却流露出微微惊愕的表情。
“他出现了?”
“对啊,真是不容易啊,半个小时前,东区边境检查站报告有人持.枪袭.警。枪是水.枪,装的是辣椒水,我一看这作案手法,很熟悉嘛。哟,还真是老熟人啊。”
陆斯铭听完,点点头冷声开口:“好,我知道了。”
他放下听筒,看向一脸无奈的陈晖。
陈晖摊手:“就我没面子,还得靠别人请你呗。”
陆斯铭抓起衣服,简短地说:“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