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纯懿皇贵妃》云霎

18、夭折之人只能降规制下葬

　　怀恪其实对自己的额娘了解并不深。

　　怀恪出生时，胤禛还住在宫里阿哥所，宫里看中规矩，来来往往的奴才都能起到监视作用。

　　在嫡子还没出生的情况下，侍妾格格所出的怀恪理所当然和大格格温德一样，被送到福晋身边。

　　等到了出宫建府，怀恪才和额娘接触多起来，但胤禛没发话，怀恪仍旧住在福晋院里。

　　怀恪真正回到额娘身边，是在福晋所出的大阿哥弘晖去世那一年。

　　失去孩子的福晋理解了孩子不在自己身旁的心痛，就让两个格格回自己生母身边。

　　但是那一年怀恪已经十岁，如果换成普通人家，这个年纪已经开始相看未来的夫家，比如乌拉那拉福晋在十岁这一年已经嫁给胤禛为妻。

　　十岁的怀恪理所当然和额娘有了理念上的分歧，哪怕同住一院，关系也没有比以前分开住来得亲近。

　　好不容易磨合好，李氏因为生下三阿哥弘时晋封侧福晋。把关心都转向刚出生的儿子的李侧福晋，又一次冷落了怀恪。

　　“额娘，为什么要把矛头转向其他两位额娘。”怀恪深吸一口气，忍住快要脱口而出的争辩，转而问李侧福晋给别人泼脏水的用意。

　　“她们当时的确在宝湖那边，我又没说错。”李侧福晋支支吾吾的辩解，从李侧福晋的神情可以看出，她知道她的行为会引发什么问题。

　　怀恪知道她阿玛以前最宠额娘，是因为额娘心眼浅，哪怕陷害人都能一眼看穿。

　　但没想到真有这种蠢事发生时，会这么令人窒息。蠢到想和她掰扯后面的利害关系，她都有可能听不懂。

　　怀恪知道已经没必要再和她额娘说下去了，她只能苦口婆心地劝：“既然阿玛只是让你待在院子里，那你就给阿玛和弟弟绣些里衣吧，正好前段时间额娘你还说过没时间绣。”

　　李侧福晋点了点头，又期期艾艾地问：“那弘昀读书……”

　　怀恪脸都要扭曲了，还读书呢？这破书有什么好读的！人还昏迷着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就光知道读书！

　　“额娘，你就不要去管弘昀了，他是阿玛的亲儿子，阿玛自己有数。”

　　李侧福晋看着怀恪的脸色，小声为自己解释：“额娘只是担心他，现在额娘还有宠，他拿到世子之位的可能性高一些，当然要更努力。以后额娘没宠爱了，府里新人又上来了，再想要世子之位就难了。”

　　行吧，至少她额娘知道阿玛对他只是宠，而不是幻想爱情。

　　“福晋已经差不多放弃了，额娘你只要乖乖待着，世子位基本就是弘昀弘时他们两人之一的。”

　　怀恪言尽于此，不等李侧福晋再说话，就直接出去了。

　　门口守着的人变多了，原本胤禛上次没有强制塞给李侧福晋的奴才，这次也一并塞了过来。

　　怀恪出门正好碰见从绣房拿了一堆针线回来的玉雪。

　　“玉雪，看好额娘。你跟在额娘身边时间最长，如果额娘又想不开就好好劝劝她。”怀恪叫住玉雪吩咐道。

　　“是，格格。”玉雪以及跟在他身后新来的丫鬟一起行礼。

　　怀恪走在前往福晋所住的正院的路上，昨天晚上起，她又搬回了正院。怀恪长叹了一口气在心里面想，要是额娘还是这个样子，她估计要从正院出嫁了。

　　奇迹没有再次降临到弘昀头上。

　　一年三次病重，长途跋涉消耗体力再加上没有足够的时间休息，种种因素导致年仅十一岁的弘昀油尽灯枯。

　　宫里的太医来了一个又一个，每个都比前一位资历更深，但都没有救回弘昀的办法。

　　悲伤过度的胤禛在得知儿子死亡消息时，第一反应不是流泪，而是冲到宝湖园，当着李侧福晋的面，宣布剥夺李侧福晋抚养弘时的权力。

　　现年七岁的弘时平常在前院接受启蒙教育，但休息时间还是可以回去看望李侧福晋。但胤禛这个命令一下，弘时就不能再回宝湖园了。

　　知道这个消息时，怀恪正在绣帕子。虽然嫁衣有专人准备，但出嫁的女孩还是会绣些小东西一起带过去。

　　“青荷，额娘是什么反应。”怀恪头也没回地问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的贴身丫鬟。

　　“格格，奴才也不知道具体消息，只听他们侧福晋她说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二阿哥着想的，王爷说侧福晋是在狡辩。”

　　前两天怀恪还听额娘跟她掰扯宠不宠爱的事，今天这事一出，怀恪就明白，最后的宠爱也快被她额娘消耗殆尽了。

　　若是她额娘和弘时可以顺着王爷不犯蠢，可能还有掰回来的机会，但怀恪对此并不抱有希望。

　　算了，过几天再去劝一下额娘，弘时还在她名下，以后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也好，怀恪这样想着，对青荷吩咐：“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不要去打探消息了，免得被阿玛知道了火上浇油，惹得阿玛更加厌恶额娘。”

　　胤禛的悲伤使后院所有女人都安安分分的，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撩虎须。

　　哪怕一天到晚眼里只有胤禛的苏格格也没有再玩什么跳舞、送安神茶的花样去勾搭胤禛。

　　弘昀是小辈，不但丧事流程一切从简，来往的人不多，就连墓地也因为夭折的缘故，没有正式碑垄及符合身份地位的装饰。

　　胤禛没有像皇室惯例那样先停灵寺庙再下葬，而是直接葬在了自己皇子陵附属之地。

　　这里已经有他三个孩子，头七那天胤禛站在三座坟墓前想，如果是真正的皇子皇女夭折，就不会这样削级下葬吧。

　　从葬礼回来后的一段时间，胤禛的脾性明显变了很多。往常还能从他脸上的微表情猜测出他的情绪，但现在只剩一片古井无波，连苏培盛这个王府老人都猜不透一点心思。

　　眼看着胤禛生辰即将到来，胤禛却没有透露丝毫打算，后院的女人们急得嘴上都要起水泡了。

　　“怎么样？问出来王爷的意思没？”耿曼韫一看到素婉进来就焦急地问。

　　胤禛在头七之后有去后院各处坐坐，耿曼韫这里也来了。

　　但平常热爱找茬的胤禛在这里时，一声不吭，原本想说说话的耿曼韫都惧于胤禛的气势不敢开口，只能看着胤禛明显消瘦的脸打发时间，然后再看着胤禛喝完茶后就离开。

　　其他人也是这样，所以这几天都在积极打探消息，想得知生辰宴还办不办。

　　“主子，苏公公也不知道。”素婉摇头。

　　“苏培盛不是天天跟在王爷后头吗？府里的事情也是他负责，就算不办，王爷也会告知他。”要不是知道苏培盛不是这种人，耿曼韫都要怀疑他趁火打劫了。

　　“苏公公说这段时间他都守在书房外，王爷没事不会叫他进去。进去也就添点碳、添点茶水。苏公公连荷包都没收。”素婉把装着银子的荷包还给耿曼韫。

　　“这可如何是好，我准备的还是刺绣屏风，不好随身携带，真要办宴时拿不出来可就完了。早知道就听宋姐姐的，做身外套得了。”耿曼韫满是懊恼。

　　“主子也不用慌，不止您和钮钴禄主子，年侧福晋准备也是屏风，虽然不会是刺绣的。奴才去问苏公公时，府里大丫鬟基本都在，都在苦恼这事。”偷听到别人说话的素婉气定神闲地安慰耿曼韫。

　　耿曼韫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只要到时候不是单我一人没送就行。大部分人一起犯错，那就算不得犯错。”

　　一个夭折且是小辈的葬礼，压不过长辈的生辰。

　　虽然胤禛的确想着不办，但真这样做只能影响已经去世的弘昀的风评。

　　胤禛最终选择对外称伤心过度，推掉面对皇子兄弟们的宴席，只举办府里的小宴。

　　正式通知后院要举办小宴，已经是农历十月三十那天下午，也就是生辰宴前两个时辰。

　　得亏她们这段时间精神都崩得紧，每天都在做准备，不然准要闹个人仰马翻。

　　耿曼韫走在路上还有些慌张，她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抓着素婉的胳膊问她：“你说我这么穿真的没事吗？这又是生辰又是服丧期间，要是出错我会不会被王爷直接禁足啊。”

　　还没等来素婉的安慰，钮钴禄格格直接从后面冒出，吓了耿曼韫一跳。

　　钮钴禄格格也是面带慌张之色，头一回遇见这种事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两人互相安慰后走进了正院。

　　按理说王爷生辰都应该热热闹闹的，但正院里的氛围却偏向严肃，连装饰都算不得鲜艳。

　　站在外面守着的太监们头也比平常低了三分，就怕到时候被迁怒。

　　应该比后来的李侧福晋已经坐在桌旁了，怀恪站在旁边低声细语地在和李侧福晋说什么。

　　宋格格则一个人坐在角落喝茶。她平常穿得就很素，故此今天她的打扮和之前一样，就偏暗沉的颜色绣上零碎小花。

　　耿曼韫和钮钴禄格格不敢往刚丧子，又被胤禛训斥过的李侧福晋身边凑，只能期期艾艾地坐在宋格格身旁，等待王爷福晋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