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人间雪》诸葛小猫

78、生死离别

　　只见连月皎弓膝握拳站在身后，还保持着上一刻飞刀的姿势，霎时抬起头，一对狐狸眸像刀子一样冰冷。

　　“连护卫……你果然没死……”

　　“杀害小柏的人还没死，我怎么能先死？”

　　手中的红宝石剑慢慢逼近，剑尖划过地面的声音刺人耳膜。

　　“你都忘记了吧，小柏是谁，死在你手中的人有多少。”

　　太子失去血色的面庞上写满恐惧和疑惑，可胸口的刀已经不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

　　砰得一声，重伤的太子带着满腔不甘倒在连月皎脚下。

　　随后，连月皎蹲下身，试探地上人的鼻息。

　　这位太子殿下，终于死透了。

　　然而太子身边的暗卫却架起武器，指向连月皎。

　　“太子已经死了，你们不必再效忠追随。”连月皎放下剑，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她不想再添亡魂。

　　“身后就是宫门，走吧，离开这里，好好活着。”

　　听到连月皎的话，暗卫们愣了片刻，看了看地上的太子，最后还是持着武器扑上来。

　　暗卫们这样的选择并不意外，这些人被太子控制太久，早就没有了自我意识。

　　虽然暗卫有人数优势，但方才和皇帝士兵打斗过一番，体力已经消耗殆尽，现在更不是连月皎的对手。

　　剑刃上的血液越来越深，一个又一个生命消散于乱舞的剑下。

　　眼看只剩最后一个暗卫，尽管伤痕累累，还是拖着血流不止的手臂战斗。连月皎再也忍不住，无比痛惜的吼出声来，“为什么？太子已经死了，为什么你们还要为他白白送命？！”

　　暗卫没有听从她的话，而是集聚全身经脉之力，将手中剑重重劈下去，连月皎横身欲躲避，又一剑紧接着袭来，让她没时间再做出反应。

　　就在这时，天上一只鹰直刷刷飞下，打偏了暗卫的剑，但鹰身同时也遭到重击，被砸落在地。

　　“小月牙！”

　　连月皎紧张的视线从地上扬起，狐狸眸中发出不可抑制的怒火，她飞身踹掉暗卫的剑柄，而后扬起红宝石剑，一剑贯穿暗卫的身体。

　　宫门前顿时恢复宁静。

　　云侍梦和秦竹也匆匆赶到，惊讶的看着眼前血腥的场面，还有丧失全部力气，救起小月牙后瘫软在地的连月皎。

　　秦竹率先打破空气中低压的沉默，“太子终于死了，月皎姐，我们终于替小柏报仇雪恨了。”

　　“是啊，报仇……报仇了。”

　　连月皎看着自己沾满血液的双手，怔怔嘀哝着。

　　云侍梦慢慢蹲到连月皎身边，她却下意识抗拒闪躲，不想让血腥沾染到云侍梦半分。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为主人卖命，除了杀人，我好像什么都不会。”

　　从前自己为了活下去，在训练场里杀害了无数作为对手的同伴，然后为了弟弟小柏，卧底在郑雪染身边替太子传递情报，最后得知弟弟死在太子手里，活着的目标变成了报仇，但现在大仇得报，她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行侠仗义，惩强扶弱，活着的意义有很多。”云侍梦捡起地上的红宝石剑，拿出丝帕将血擦拭干净，重新交到连月皎手里。“从现在开始，你的主人不是太子也不是小姐，你的主人，是你自己。你可以用这把你最喜欢的剑，做所有你想做的事，保护所有你爱的人。”

　　想，想做的事……所爱的人……

　　被云侍梦的话一下击中了内心，连月皎猛地抬起头，看着面前人，支支吾吾道，“云侍梦，我，其实我……”

　　“其实我早就爱上了那轮皎皎明月，爱上了我画中的人。”云侍梦抢先回答，给了连月皎平静和思考的喘机。

　　“虽然我们都是女子，可我还是忍不住动了心，对我来说，这世上还有和画作和家人一样珍贵的东西，就是情之一字，就是……你，希望你想保护的人里面，也有我。”

　　面对云侍梦的告白，握着红宝石剑的手微微颤抖，潸然泪下。

　　“有的，我最想保护的人，就是你。”

　　“谢谢，月皎。”

　　云侍梦也有些触动，但还是温柔抬起手，擦掉狐狸眸中落下的混着血的眼泪。

　　“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说着，云侍梦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得到太子的血之后，师父苦心钻研了好些日子，现在已经成功找到破解血蛊的药物和方法，并且告知给我。东宫地牢里那些人，再不用受制于太子了。”

　　随后，三人重新整装，义无反顾朝东宫地牢走去。连月皎单手抱着她的小月牙，左边是她的弟弟，右边是她的爱人。

　　等五皇子赶到时，只剩一地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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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金龙殿内，云乔乔和郑雪染马上要推门而出，却见云老头气喘呼呼的出现在二人面前。

　　“呼！乔儿，听说你独自来金龙殿，吓得我赶快来找你。”说着，云老头注意到面色虚弱的二人，慌忙问道，“你……你和郑姑娘怎么都受伤了？”

　　“我们只是受了一点小伤，不用担心，师父……爹。”

　　师父叫到一半，云乔乔意识到不对，立马改了口。

　　云老头也愣了愣，二十年来他们都以师徒相唤，对父女的称呼倒是不太习惯。想着，胡须后展开一道憨态可掬的笑，“好，好……我们快走吧。”

　　云乔乔有点害羞的挠挠头，可再抬眸，却发现云老头的表情突然冻结在脸上，以肉眼可见之势镀上一层冰霜。

　　还未等她们反应过来，面前的云老头伸出手，猛地将二人推到旁边，然而他自己的身子一僵，脖子上瞬间多出一条纵深的血痕。

　　“爹！”

　　云乔乔惊恐冲上去，抱住慢慢倒下的云老头。

　　郑雪染回身查看，发现皇帝竟没死，用刀割向云老头后匆忙逃窜。见此状，郑雪染顺手捡起身边散落的剑鞘，狠狠朝皇帝砸去，正中他的膝盖，让他弯倒在地不能前行。

　　“乔……乔儿。”云老头费力唤出云乔乔的名字。

　　“爹……爹你再等等，我这就给你医治！”

　　云乔乔拼命捂住云老头的伤口，可鲜血还是停不下来的从脖颈喷出。

　　“我要去……见安离了，我会告诉她……我们的女儿…很……漂亮，我…我的女儿，别哭……别…哭。”

　　断断续续的话语安慰着泣不成声的女孩，片刻后，云老头再也挺不住，脑袋缓缓歪垂下去，安静闭上了双眼。

　　“不要，不要！”

　　云乔乔疯了一般摇晃已经没有气息的身体。

　　郑雪染站在一边，看着爱人痛不欲生，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她突然想到三年前的山崖上，以为师父师姐去世的云乔乔也是如今这般模样。

　　自己明明发誓保护好她，却让她一次又一次承受这种生离死别的痛苦。

　　郑雪染顶着发红的双眸，带着自责与恨意，操起地上的刀，朝皇帝走去。

　　“朕只是想劫持你与华荣公主，是这男人自己撞到我的刀，怪不得朕！”皇帝扒着受伤的膝盖，眼中露出几分紧张。

　　郑雪染这时才看到皇帝龙袍内松掉的盔甲和一个被捅破的假血包。怪不得方才蔡将军没将皇帝刺死，原来皇帝如此胆小怕死，事先做了这么多假死的防范。

　　“太子妃！你……你竟敢弑君吗？！”

　　“有何不敢。”

　　“你好歹是读了十几年圣贤书的名门闺秀，书中等级尊卑和忠君守礼的道理都忘了？”

　　“忠君守礼？”郑雪染不屑的冷笑道，“我的君王害死了我的姐姐和母亲，今日又杀死了我心爱之人的父亲，他居然还敢要我尊他，忠他？”

　　“你……你身为一国的太子妃，居然和一个女子有染，真是世风不古，大逆不道啊！”

　　皇帝十分震惊的看着郑雪染和云乔乔，不过在刀尖的威胁下，还是很快镇定下来。“既然你已经知道固和公主的死亡真相，朕也无需瞒你。事实确如你想，是朕下旨杀死了固和公主，但那是为了对付蛮国，为了暨朝的千秋万代，朕的旨意，即是上天的旨意！”

　　“上天的旨意与我何干？暨朝的千秋万代又与我何干？别拿帝王的权力当做滥杀无辜的借口，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不想与你辩驳那些高深莫测的道理。现在，我只要听从我的内心，为我爱的人们报仇。”

　　郑雪染亮出短刀，直指皇帝。

　　若是在以前，她或许真的会被皇帝说服，但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君臣纲常的思想已经改变，她的亲人们凭什么成为皇权下的牺牲品。

　　皇帝吓得连连后退，不光是因为郑雪染的举动，更是因为她刚才的这番话。见君臣之理没有作用，他瞟了瞟殿内另外一人，又生一计。

　　“报仇？若谈报仇，也得是我们的华荣公主先向你报仇才对啊。”

　　“你说什么。”

　　郑雪染手中的刀突然僵在半空。

　　“太子妃怕是忘了，华荣公主的母亲安医女是郑丞相安插的卧底，当初如果不是你的父亲从中作梗，安医女早就和心爱之人远走高飞了，又怎会早早逝去，华荣公主的父亲今日又怎会死在皇宫里？这一切都是拜你的父亲所赐啊，太子妃。”

　　听到这话，匐在云老头身上的云乔乔终于抬起头来。

　　她的眼泪已经枯竭，恍恍惚惚站起身，走到郑雪染面前。

　　眼看对二人的挑拨有效，皇帝愈发得意的怂恿道，“华荣公主！你的仇人就在你面前，你还不快杀了她！”

　　“云，云乔乔…我……我……”

　　郑雪染手足无措的看着面前人。

　　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她太爱云乔乔，所以不敢承认自己的父亲对她的亲人犯下的错，如今被挑明，自己就真的不能待在她身边了。

　　“是啊，我的仇人，就在我的面前呢。”

　　云乔乔不自觉的点点头，随后反手拿过郑雪染的刀，握住刀柄，用力刺向前。

　　郑雪染闭紧双眼。

　　然而云乔乔的刀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疑惑睁开眼，只见皇帝的脖子上割出一道血痕，比云老头的更宽更深。

　　“我与她之间不必计较这么多。该死的人，是你。”

　　云乔乔弯腰注视着不明所以的皇帝，眸中尽是挑衅憎恨的目光，皇帝摸着脖子上喷涌出的血液，在惊恐中轰然倒地。

　　“终于清净了，真是多余跟他费这么多口舌。”

　　云乔乔将刀甩到一边，厌恶的拍掉手上皇帝的血，郑雪染则是一脸不可置信。

　　“方才他不过是在转移话题罢了，杀死我爹娘的仇人，明明是他这个皇帝，而且就算郑丞相确实有错，那些错也不应该由你承担。”

　　云乔乔走到郑雪染身边，拉起她冰凉的手掌，紧紧暖住，“对不起，刚刚让你害怕了。”

　　“云乔乔，我们……”

　　“我们赢了，我们回家。”

　　金龙殿已经落下帷幕，夕阳的余晖中，两个女子背着一具尸身，向宫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