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
楔子
茫茫草原，是游牧人的家，他们的毡房也是在移动行进中存在。而独独有一顶，自十年前便扎根于此，再未移动。这顶毡房与游牧族人的无甚区别，里面只住了两个人。
一位虬髯大汉，目光如鸷鹰般锐利。还有一位面貌俊秀的男子，然而男子却已不再年轻，他的眼角布上了皱纹，唯有一双眼睛始终温柔深邃。
深秋的草原，萧索得豪迈。
那名俊秀男子身着白紫相间的银纹绣边杉，凄凄然走在枯黄的草原，他手中的一坛陈年女儿红已空空见底。
他放倒酒坛，有些颓然地坐于其上，目光凝住在衣袖间的那一段紫料，专注、深情，仿佛他面对的不是衣服而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他苍白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摸着紫色，口中低喃着一个名字。
也始终是这一个名字，自十年前便是如此，只是他口中念的人一直没有出现过，他永远都是一个人，孤独寂寞。苍茫的草原，只有他一个人，思念着另一个人。
“东来……”
这个名字已经深深地嵌入他的血肉。他每次念这个名字，心都会钝痛难忍，胸口发闷，眼前也总会浮现名字的主人：紫色的身影，淡漠的深情。却总能在难得一露的笑容中，令他心动，
他自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人形紫檀木雕像，凝望着发呆出神，他又想到了过去，想到了与这雕像刻的真人一同生活的曾经。
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温和的笑意，看着木雕，他永远都会笑着。他将木雕贴上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那人还跳动的心。
跳动……那是十年前的事了，男子眼中露出深得不见底的痛楚，瘦削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那人在十年前，走了。什么也没留下，只在阖上双眸的一刹，瞪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了几个字。
“李寻欢，你不许死！”
李寻欢，江湖惊才绝艳的六如公子，小李探花，小李飞刀。草原上这个俊秀却已不再年轻的人正是李寻欢。
那这木雕刻的应该是林诗音了？
不是，当然不是。木雕刻的是名男子，面容冷峻，眼神犀利敏锐。本应是个冷硬的神情，木雕刻得竟让他嘴角牵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登时衬得冷硬的面庞多了些柔和的线条。
木雕上的男子竟也是个英俊的人。
“东来，我多活了十年……你该如何奖励我？”李寻欢破碎的笑容，凄凉沉痛，“也该好好补偿我一下……这十年……当真……生不如死……”
“少爷。”虬髯大汉——铁传甲拿着披风走过来，看自家少爷日渐消瘦，他的心也很痛。把披风披在他肩上，“卓少爷若在，定不会容你这般折磨自己。”
“咳咳……咳……”李寻欢躬下身，咳得撕心裂肺，嘴边的笑容更加柔和，他艰难地说：“是啊……如果……东来在……咳……一定会罚我几月不得饮酒……”
“少爷……方才有个年轻人累倒在附近，我把他救回来了。”
“哦？咳咳……那我们回去看看吧。”
当二人回到毡房，原本躺在床榻的年轻人已不见了踪影。
刀光晃过，一柄长剑突地自房外刺进来，直逼李寻欢。李寻欢未动，一边的铁传甲暴起闪身挡在他身后，劈手格下长剑，怒喝：“你做什么！”
持剑的人是铁传甲刚救下的年轻人，年轻人剑一脱手，就摇晃欲坠，他的精神还远远没有恢复，铁传甲上前扶住他，他倒也不再挣扎，似乎看清了眼前的情况，只是面无表情地审视李寻欢。
“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
“这是草原，我自然是住在这里的人。”
青年皱眉，不经意间瞥到李寻欢手中的人形木雕，惊诧：“卓爷？！”
李寻欢瞬间僵住了身体。
青年盯着木雕，仔细辨认了许久，才抬头问道：“您认识卓爷？您是卓爷的友人？”
确定了木雕刻得确实是自己镖局的二镖头，青年连对李寻欢的称呼也改了，态度变得无比恭敬与虔诚。
卓爷？……卓！李寻欢强压下心头的震惊，他告诉自己：东来已经死了，李寻欢，你清醒一点！就在十年前，在你的怀中。他颤抖地抬起木雕。
“你……称呼地是他？”
“是啊。这木雕刻的不就是卓爷吗？”
“卓爷？”
“长安大镖局的二把手，紫气东来卓东来。”
铁传甲刹那间激动得热泪盈眶：“是……是卓少爷……！卓少爷！”
卓东来……卓东来……东来！李寻欢猛咳起来，咳嗽声中更多的是断断续续的笑声，他在笑，极尽窒息地咳嗽与笑。
十年前，卓东来为了李寻欢身中奇毒，那是一个叫萧慕零的人制的奇毒，名曰“禁竹血”，连梅二先生都对此束手无策。李寻欢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怀中长眠而无能为力。
他紧握着卓东来冰冷的手，不吃不喝亦不动，陪了他七天七夜，终于力竭晕倒，待他清醒时，已是卓东来下葬后的第三天。自此，他再度远走关外，再不理世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