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日志》孤烛异乡人

70、第 70 章

　　“我知道了，你们不是小偷，小偷没有这么嚣张的，你们是强盗吧？来人啊！快点把强盗打出去！不然，我们就全完了。”

　　侏儒对里面喊了起来。

　　里面走出来两个男人，一个抱着摄像机，一个抱着一叠厚重的报纸，看了过来，发现门口真有人，大惊失色，喊道：“怎么回事？我们这里，不着天不着地的，怎么会来强盗？谁知道我们在这里？谁能过来之后还想打劫我们？我们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很有钱啊！”

　　侏儒吐槽：“本来也没人知道我们有钱，所以他们这不是走过来了，听了你们的话，现在不知道也知道了吗？你们还不冲上去把他们控制住？要是他们身上有钱，我们今天晚上就能大吃一顿了。”

　　两个人犹豫了一下，看门口只不过是一个女孩和一个看起来有伤的年轻男人，觉得应该打得过，就冲了过去。

　　一个对女孩说：“小孩子就不要随便出门，免得遇上坏人，尤其是你这样的女孩子，这么晚了，谁让你出来的？肯定是想害死你！让我给你一个教训吧！”

　　一个对神父说：“嘴上没毛就是办事不牢靠，你是这个小女孩的仆人吧？保护她的？太废物了，怎么看也不应该选你这样的人啊！手上还有受伤的痕迹，我们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但你肯定会死在我们手里！当然，一般人我不会愿意犯杀人罪的，所以你可以祈祷今天能活。”

　　神父一拳把他打在地上，两拳头把他打晕了。

　　女孩躲到了神父身后，神父则一脚把神色猥琐扑过来的另外一个人踢开，那个人捂住腹部，蜷缩在地上，神父提着他的衣服，将他的脖子勒住，他就昏迷过去，比上一个人看起来还温和的表情，让这个一动不动的身体产生了一种尸体一样的恐怖感。

　　侏儒躲在前台后面哆哆嗦嗦，瞪大了眼睛，蹲下身去，但她知道，躲起来是没有用处的，因为她一开始就说了话，这里没有地道，也没有通向其他地方的秘密，她藏起来也要被揪出来，不如自己知趣一点，免得被杀死。

　　女孩就走过去和她交涉。

　　走回来的时候，女孩对神父说：“我们可以下去了，我已经定了一辆车，就在门口等我们，我们坐上车，直接到桥那边去见人就好。”

　　神父点了点头。

　　门口两个打架的人正在喘着气休息，见到神父走出来，吓得打了个哆嗦，连滚带爬地装作没有看见走出来的人，躲到了旁边，扒拉着门看着他们。

　　车子到了，女孩和神父上了车，他们看着车子离开了，才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

　　桥附近，车子停了下来，女孩和神父下了车，女孩一眼看见了不远处正在准备跳下去的女人，那是个十分年轻的女人，二十来岁的模样，穿着碎花长裙，肩上是细细的一根吊带，有点歪，靠近她的脖子，好像那是一道红褐色的伤疤，仿佛她曾经砍过自己的脖子。

　　正常人是不会对自己下手的，但是，走到自杀的地步，也不能算社会意义上的正常人了。

　　她做什么事情都是很正常的，对她自己来说。

　　女孩看着她，觉得她有点像一支沾了露水的玫瑰：“你别往下。”

　　一个路过的男人看见这里的情况，非常不客气地兴奋起来，大喊：“快点跳下去啊！别装模作样的。喂，你长得有两份姿色，该不会是为了引人注目才到这里来吧？那你应该去当夜间站立屋门外的流莺啊！哈哈哈。”

　　边上的两个男人跟着起哄：“对啊，对啊，你这种一事无成又无依无靠的女人，要是不柔弱还好一点，白白嫩嫩的，看起来就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就算你想给别人打工，别人也不会愿意给你一份工作的，你快点跳下去吧！这样大家就都安宁了。”

　　“是啊，你跳下去，你得到了需要的死亡，我们得到了看热闹的快乐，有什么不好？没有！你不跳下去吗？还是说，你就是那种，想要博取他人关注而给自己打响名声之后来卖身赚钱的女人？我们可以给你贡献一下金钱！哈哈哈！”

　　女人羞愤欲死，捂着脸就要往下跳。

　　女孩惊了一下，顾不得反驳什么，就冲过去，一下子拉住了女人的手臂，女人就摇摇晃晃地挂在了那座桥的底下，她本来闭上了眼睛，准备等死，睁开眼睛看了一下自己脚下漂亮的海水，眼中溢出一滴泪水，用没有被女孩抓住的手，掰开女孩的手指，对她说：“松开吧。”

　　女孩问：“为什么一定要死呢？”

　　她好像一点都不明白。

　　女人看了她一小会儿，眼泪一个劲往外冒，脸上却露出温柔的微笑，就像是每一个坦然赴死的人那样，轻声回答：“孩子，你不明白，世上难过的事情太多了，死亡可以解决一切，我很愿意去死，请你现在就放开我吧。”

　　女孩也有点冒眼泪了：“可是，可是，难过的事情，并不是你的错啊。”

　　边上一个路过的老人看了一眼这里的情况，也对女人说：“你连死都不怕，难道还会害怕活下去吗？”

　　女人摇了摇头：“死亡不可怕，活下去不可怕，没有钱没有力气没有工作没有房子……什么都没有，只有痛苦，活下去是最可怕的酷刑，我不愿意继续接受这种折磨了，死亡对我而言是一件好事，死亡是一瞬间的事情，无论多么痛苦，我都可以忍耐，请你们放过我吧。”

　　一个小孩趴在边上问：“大姐姐，你为什么要去死呢？我妈妈说，只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女人说：“对我而言，这是最痛苦的，所以，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

　　另一个小孩问：“那我爸爸还说了，只要能活下去做什么都可以，你不是那样想吗？”

　　女人摇头。

　　小孩继续问：“你没有爸爸妈妈吗？我在家里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对说，你不能死，如果你死了，我们会非常难过的，就算你快要死了，也千万想一下你的爸爸妈妈，我们永远爱你，永远等你回家，给你做饭买新衣服，我们一家住在一起，就算是漏雨的窝棚，也可以。”

　　女人还是摇头。

　　小孩不死心地问：“没有吗？”

　　女人叹气：“没有。”

　　她的邻居从这里经过发现有热闹就凑过来看，看见女人的脸，一下子认出来了，喊道：“你撒谎！你根本就不是没有父母的孤儿，你怎么就能这样选择去死？你对得起你父母这么多年给你的养育之恩吗？你这个白眼狼！不孝子！果然女儿就是养不熟。我早就说了应该杀了。”

　　女人冷笑了一下，眼泪停止了，她红肿着眼睛，咬牙切齿大喊：“对！我撒谎了，我亲手杀死了我的父母，你们一定要我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是么？那好啊！我就全都对你们说出来！从小到大，父母都对我说，我有一个姐姐，漂亮聪明听话可爱，只是小时候就死了。

　　他们都爱那个不存在的姐姐，而不爱我，我恨死他们了，我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今天，他们都死了，我亲手杀死了他们，我满意了，我高兴了，我可以去死了，我不用再考虑什么了，他们都是魔鬼，说得冠冕堂皇，一副正义的强调，好像他们很爱那个死去的大女儿。

　　可是，根本不是那样！

　　如果他们真的那么爱，就应该陪着她一起去死！他们根本不爱我却总喜欢对我说我爱你，我恶心透了他们，他们虚伪自私自以为是，只在乎自己的想法和感情，根本不把我当人看，说打就打说骂就骂说关起来就关起来，嘴上说我们都是为你好，手上恨不得把我杀死！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人叹气：“打是亲骂是爱，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女人冷笑道：“那我为什么不能骂他们？我为什么不能打他们？你为什么不天天找你的儿女打骂你？最爱你的人一定是杀死你恨死你的人！因为他们肯定可以打你骂你到你无法忍受去死为止！到最后，他们还能有好名声，错误都是别人的。不要脸的老东西，别叫我打死你。”

　　老人大怒：“你！你这种人真是活该去死！没有拯救的价值。早就应该死了，你父母当初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哪怕他们养一只狗也比养你更好。你懂什么？父母是全世界对你最好的人，你杀了他们，就是杀死了自己，没人会再像他们那样对你好了。”

　　女人麻木了脸说：“不，全世界他们是最恨我的人，杀了他们，我才能得到新生，杀死自己，我才能解脱，没人会像他们那样折磨我了，现在就是证明，你们可以打我骂我，但你们做不到像他们那样折磨我还要被路人夸奖管教有方会养孩子，哈哈哈——”

　　她坠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