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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fourt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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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学生模样的人说说笑笑着往外走。其中,鼻青脸肿的青春痘一脸不爽地走在最前面,同伴叫了他好几次他都当没听到。
赵歧言面对着他们的方向站直了,撩了撩头发。
那伙人在路边等车,闲聊中一眼就看到了夜色中孤身一人的赵歧言。
一个寸头的男生拉住青春痘耳语了几句,本来一脸不耐烦的青春痘渐渐变了脸色,有些难以置信地往赵歧言站的位置望。
赵歧言对他招了招手。
青春痘其实心中有些后怕,但是身边的几个哥们都在起哄怂恿他,他的男性自尊心一下子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再加上他想起来刚刚在夜店里赵歧言也没能对他干什么,那个公子哥好像也被赵歧言惹恼了,并没有在后来找他的麻烦。
他一时有些飘飘然,和兄弟几个打了个招呼就往赵歧言的方向走过去。
赵歧言还是一副文静的样子,静静地看着他。
夜色昏暗,青春痘看不清赵歧言脸上的表情,只是看着对方修长纤细的身形,又想起了放在夜店中霓虹闪烁下的惊鸿初见,春心荡漾,竟然做起了美人倾心于他的美梦来。
是啦,定是一位极其有内涵的美人,不愿委身于那嚣张跋扈的公子哥,而是瞧中了他青春痘下的英俊不凡,此时含羞待他,是要述一番钟情。
青春痘想必是男频网站登多了,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想得飘飘然,走到赵歧言跟前,也不问什么,赵歧言不过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便乖乖跟着人走了。
赵歧言其实也觉得挺奇怪的——这青春痘看着也不像是个有风度的,约架竟然不带兄弟,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专门调了个偏僻的没有监控的巷子,临近的是个还没开发完全的小区,连路灯都没有几盏,月黑风高,适合斗殴。
在昏暗的月光下,他问:“你知道为什么刚刚在店里我不打你吗?”
青春痘无限荡漾中:“打是亲骂是爱…… 女孩子是不能主动的……”
他还没说完,就听到对方笑笑。
赵歧言先前走了一步,影子在脚后被月光无限拉长。
青春痘有些痴地看着赵歧言,惊觉对方竟然比他还高——那些个腌臢心思于是收了一大半。
又听赵歧言淡淡道:“因为有监控啊。”
他后退一步,这时才突然后怕,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又势单力薄,实在不妙,却又存了几分神志,想着他一大好男儿总不至于被个姑娘欺辱了去。
于是嘴硬道:“是啦,这里监控也没有,我就是扒了你的裙子让你叫我好哥哥也是可以的。”
这句话好像触到了赵歧言的笑点。
他笑着,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谁叫谁哥哥?”
7
陆修谨坐在店里等他的司机老邓。
老邓动作一向是极快的,今天却迟了,等老邓叼着烟走进来的时候,陆修谨已经有些腿麻了。
“怎么这么慢?”陆修谨不耐道。
老邓是陆家的老人,连家里的长辈都要给他几分薄面,陆修谨却仗着老邓的妻子是他的奶妈、他又跟着老邓学了几年功夫,随时随地耍些少爷脾气。
老邓是习惯了的——他不习惯也没什么,他实在是个好脾气,活了四十多年,没见他对谁发过火。
他完全不在意陆修谨的恶劣态度,只是眯起眼道,“刚刚在路边看到了些有趣的事情,一时入迷了。”
陆修谨从椅子上站起来,顺手捞起外套扔到老邓手里,问:“什么趣事?”
他眉头一皱:“啧,又是小年轻打架斗殴吧?”
老邓看着像个老好人,但他其实是特种兵出身,好脾气是一回事,对于原始的□□碰撞的痴迷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对一切暴力感兴趣,如果不是他的妻子、也就是陆修谨的奶妈——林姨的出现,那么陆修谨敢肯定,老邓现在不是在打黑拳就是在蹲局子。
陆修谨每每想到这,甚至会有些骄傲——比起自甘堕落,果然还是跟着他好些吧?至少要是被抓了,他有的是钱和关系把人捞出来。
显然,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帮陆少爷做那些混事也是人们口中自甘堕落的一种。
老邓帮他抖了抖外套,搭在胳膊上,又吸了口烟,道:“也不能算是打架斗殴……”
要说的话,那应该是单方面的凌虐吧。
“是吗?”陆修谨随口回了一句,钻进了车里,他是向来不在意他物的,老邓不过能和他多聊上一两句,但也就是那一两句了。
老邓没说话,拉开车门上了车。
他一贯沉默,旁人问三句他才答一句,这陆修谨看着也不像是在追问他的样子,他便也没有过多言语的念头。
只是车子发动前,在心里回味了一下刚刚看到的那孩子凌厉的踢腿——起腿轻、踢时快,收腿稳。
那可真是看得人打心眼里觉得舒坦。
就是有些可惜——他忍不住嘟囔出声:“怎么就那么心软呢……”
踢死了多好。
陆修谨是完全想不到自家司机叔叔内心的想法有多凶残,他本就有些醉意,坐在熟悉的车座上,闻着车内熟悉的香氛味道,老邓还贴心地给他放弃了爵士乐,他不一会儿就有些昏昏沉沉了。
他强撑着睁开眼,望向窗外,只看到马路边零星几家还亮着灯的便利店和黄澄澄的几盏破路灯发着微弱的光。
长街空无一人。
一种难言的巨大的寂寞像是要吞噬他,他突然有些难过。
他靠着车窗,缓慢摇着那个小小的把手,把车窗一点点往下降,窗外的景物于是都变得分明,冷风也开始一波一波地灌入。
老邓只是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关闭了车内空调。
陆修谨把下巴摆在车窗沿上,过减速带的时候震了一下,有些痛,他有些委屈。
一想到夜店里赵歧言理都不理他,他更委屈了。
还有一股无名火——怎么、怎么就不来找他呢!
“靠,”他忍不住骂出声,果不其然地喝了一大口冷空气,他冻得一哆嗦,更委屈了,对着空荡荡的人行道喊,“赵歧言!”
然后开始忍不住地打嗝。
他先是一惊,接着飞快地关上窗,躺倒在后座上,却还是止不住地打嗝。
“靠。”他忍不住又骂了一声,接着双手捂住了嘴。
赵歧言从便利店走出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怎么感觉有人在叫我…… ”
他环顾四周,确定半个人都没有后,决定把刚刚听到的那一声当成幻听。
陆修谨躺在后座上——更准确地说是蜷在后座上。
他仰面看着车顶的线条和突起,突兀地开口道:“邓叔,我刚刚好像看到赵歧言了。”
“是吗。”老邓一向是不太会接话的。
陆修谨却不要他接,自顾自地开口道:“你说这怎么这么神奇,我喝酒的时候老想着就算了,毕竟人家就是卖酒的,怎么出了酒吧我还是老想着?”
他奋力坐起来,攀着车椅问:“叔,你说我这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老邓想了想,问:“你说这人,就是你今天让我收拾那人吗?”
这么关注仇人?
车子一个拐弯,陆修谨又倒回后座,道:“不是啊,是那个……”
他突然一惊:“你不会弄错人了吧?”
“你不是说特征是满脸青春痘吗?”老邓仔细回忆了一下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的某人,乐道,“没错,那脸上跟泼了一脸八宝粥一样,可糟蹋我眼睛了。”
陆修谨放了心,一个翻身,面向着椅子靠背的一边躺着。
老邓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又把空调打开了。
车里的温度渐渐上升,陆修谨渐渐地睡着了。
临睡前他想,下次、下次一定要搞到赵歧言,不然,可太丢陆少爷的脸了。
与此同时,赵歧言在出租房里摘chocker,对着镜子看了胸口半天,还是忍不住回想起陆修谨震惊的目光。
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看着镜子里凌乱的自己后又忍不住叹气,把头发扎成马尾束在脑后,脱了背心进了浴室。
浴室墙上的等身镜里映出他赤裸的身体,他一边漱口一边叹了口气,撕下了胸口上的两个创可贴,不慎碰到痛处的时候忍不住皱起了直挺的眉。
他有些烦躁——这陆修谨该不会看出来他受伤了吧?
伤在那种地方——会被当成变态吧?
赵歧言:一想到会被一个变态当成变态就好不开心哦。
8
陆修谨刚回了家就被人拎着耳朵骂。
从门口骂到客厅又从楼上骂到楼下。
酒都给他骂醒了。
他委屈:“姐你干什么呀?”
“谁让你这么晚回来的?啊?”陆修嫣砸了个枕头过来。
陆修谨躲过去了,下一秒又被砸了包抽纸。
“我平时都这个点回来啊,有时候更晚呢。”
陆修谨嘟囔道。
陆修嫣振振有词:“能一样吗?你姐都回家了你不在家候着?还敢出去浪?”
陆修谨揉耳朵:“你又不是我老婆…… ”
“反了天了你,”陆修嫣皱起眉坐到他身边,又问,“你这几天怎么回事啊?听说你被一卖酒的迷得神魂颠倒?”
她脸上满是嘲笑,陆修谨怕丢人,一时没忍住,撒了个谎:“什么呀,就是想搞到床上玩玩,没想认真追。”
陆修嫣有些失望:“是吗,还以为你收心了呢。”
陆修谨听到这话,多了几分认真,笑道:“传宗接代的任务还是交给你吧,我这大好年华可不能被拴住。”
陆修嫣站起来摆摆手:“行吧,你就继续玩吧,家里也不是养不起你。”
陆修谨笑着应了,就当这事儿翻了篇,晚上睡觉的时候,陆修嫣却突然踢开她的门。
“傻弟弟……”
“姐!你怎么不敲门啊!”?陆修谨缩到被子里,恼怒道。
陆修嫣满不在意:“怎么?你小时候纸尿布都是我换的呢。”
陆修谨裹着被子打了个滚:“哎哟那不一样…… 反正你注意点…… ”
“不是听说你都换口味了吗?”陆修嫣笑盈盈地坐到床上,道,“怎么还在意男女有别?”
“什么换口味?”陆修谨开始死命扯被姐姐压着的被子,“我一向是荤素不忌的好不好…… ”
陆修嫣一愣,喃喃道:“还是真的啊…… ”
“什么真真假假?”
“没事,”陆修嫣站起来,给他掖了掖被子,“…… 你高兴就好。”
陆修谨虽然没搞清楚他姐姐在说什么,但这并不影响他嘴贱,“我一直挺高兴的…… ”
然后乖巧道,“要是姐姐多给我打点钱,我会更高兴。”
“滚吧,臭弟弟。”
陆修嫣站在门口,看着陆修谨半天,有些惆怅。
陆修谨乖巧给她道晚安。
“晚安,漂亮的姐姐大人。”
赵歧言上午只有一节课,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他起了床,不急不忙地洗漱,心道下学期一定要把课都选到下午去。
早起太愁人了。
出租屋的朝阳方向是个大窗户,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外面的街道,赵歧言赤着上半身,走过去把窗帘拉开了,阳光一下子装满了小小的出租房。
赵歧言住的这栋楼算是附近最高的一栋,一览众山小。他每天闲着没事儿就喜欢倚着窗子往外望。
看上班下班行色匆匆的路人、看推着小车叫卖零食的摊贩、看孩子追着小皮球穿梭在楼宇之间。
他能看到很多——形形色色的、有关别人的生活。
这给他忙碌又单调的生活增添了许多趣味。
胸口这伤也是前些天下午扒拉着窗台看鸽子的时候被窗户上的铁丝蹭破的。
不算什么大伤,就是一阵一阵的痛,而且老好不了,上点药没过多久就被衣服蹭掉,不得已才拿了OK绷贴着,把药给压住,期盼着它早点好起来。
这就导致了穿衣服的时候变得有些尴尬,有点小凸起。
尤其是昨晚上穿的那件背心,本身就带胸垫,凸上加凸——怪不得那陆修谨一直盯着看了。
赵歧言想起这事又觉得烦,陆修谨那人满脑子能装什么好东西?指不定背地里怎么编排他呢……
他洁身自好的前十八年难道就要毁于一旦了吗?
不、他不要。
这时候手机响了,赵歧言把窗帘拉了一半,坐在沙发上划开信息。
经理的对话框跳了出来:“言言!最新情报!陆修谨也喜欢男的!”
赵歧言挑眉打字:“没听说啊,你怎么知道的?”
“!”
经理发了个感叹号之后就没有回消息了。
赵歧言也没再cue他,他心里也知道多半是真的,经理虽然长一副不靠谱的样子,但办事还是很靠谱的。
那十有八九这事儿就是真的——这陆修谨竟然真的喜欢男的。
他叹了口气,双手展开倒在沙发靠背上,脸色晦明不清。
“所以…… 这不是误会,他是真的看上我了?”赵歧言揉了揉头发,有些烦躁。
后来,赵歧言理逻辑的时候发现此处存在一个巨大的盲点——他是男的、陆修谨喜欢他、陆修谨也可能喜欢男的这三点和陆修谨以为他是个女的并且喜欢他这一结论是并不矛盾的。
也就是说他忽略了陆修谨作为一个双性恋——一个不清楚自己是双性恋同时眼神还不太好的双性恋——一定会有的固性思维。
陆修谨思维如下:
女装=女。
自己喜欢的=女。
双重论证加深主观认识=赵歧言是女的。
后来发现这个盲点的时候,赵歧言内心非常复杂,和陆修谨又打了一架。
最后是在床上结束战场的。
赵歧言本能地觉得不太对,但是陆修谨太能缠人了。
…… 算了。他想。
于是那天,陆少爷又被搞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