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猫妖祖穿成虐文炮灰》长灯明

3、第 3 章

　　炼气、筑基、结晶，然后才是金丹。
　　修仙者之间境界差距太大，即便只是靠近，境界低的一方也会感受到强大的威压。

　　温绝已是有所收敛，他舍不得。
　　借着海边淡淡月光，恰好能看见洛灵疏笼罩在轻纱下的脖颈。洛灵疏捂着脖子的手伸出来，撩了撩耳边的头发。
　　盯着那细白的手指头，温绝不知不觉陷入回忆。

　　大约十七年前，他在云原洲见过洛灵疏一面。
　　仙香、锦鲤，云原洲两大闻名的特产。那次是受雇主所托，去取一尾价值连城的金银鳞锦鲤。

　　阳春三月，潮湿细雨。赏鲤大会上，洛灵疏百无聊赖地靠坐在亭檐下，听一帮老学究啰嗦锦鲤的品相。
　　他手里攥着一只圆润的青瓷碗，指头用了些劲，便浮出嫩蕊尖上的红。

　　洛灵疏拈着碗里的鱼食喂鱼，一尾尾红彤彤的锦鲤争先恐后朝他手边游。他满手都是水珠，滴滴答答，收回来甩了甩，看着水里的锦鲤忽然露出个笑。

　　就是这一个笑，让温绝明白什么叫“活色生香”。
　　后来他打听到洛灵疏的身份，知晓他已有婚约在身，第一个念头竟是杀了他未婚夫。

　　“灵疏，”温绝喉结动了动，紧盯着洛灵疏的面纱，“若你暂时没有落脚处，不如随我回天墓阁。”
　　洛灵疏不敢妄动，轻笑了一声。听在温绝耳中，这笑声却像勾引似的，鼓舞他接着说下去。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这么多年，你我相遇数次，我也只是想见见你……光是看你一眼，也能叫我高兴好久。”
　　洛灵疏对乌鸦道：“金丹中期，我拿捏住了。”

　　乌鸦忐忑不安：“你当心一点啊！”

　　心爱的人近在咫尺，温绝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双眼紧盯着洛灵疏：“别害怕，即便没有灵根，只要我在你身边，绝对没有人敢动你一根手指头，你就跟我走吧，好不好？”
　　洛灵疏掀开了斗笠上的纱，温绝呼吸一滞，想好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眼中像蓄着两股烟，被月亮照得恰到好处，眉心微蹙，就那么无辜可怜地望着他。
　　“你说见过我几面，可是每一次，你都不愿让我看到你的长相。”

　　温绝下意识摸上面纱：“我……”
　　“这让我怎么信你呢？”

　　不是他不愿意。他长年杀人越货，脸上有道疤。
　　长相尚算清俊，可这道疤太扎眼。往年温绝只信奉一个字：强，从不在意容貌，可自从迷恋上洛灵疏……

　　他还在犹豫，一股清幽的香气已经到了鼻子前。月光突然亮了些，温绝迟疑片刻，对上洛灵疏的眼睛。
　　他揭下了他的斗笠。

　　温绝咽了口唾沫，睁大双眼。他本能的反应该是拔刀，但没有。洛灵疏这般温柔又大胆，像把他的魂魄勾走了。
　　洛灵疏抚上他眉骨边的刀疤，道：“一定很疼吧？”
　　并没有温绝预料的嫌恶，而是担忧地望着他。

　　温绝彻底忍不住了，温柔与情热溢出满怀，现在就想抱他：“灵疏！”
　　他把洛灵疏的身体揉进怀里，不顾一切地抱紧。那股清幽的香气钻进鼻腔，滑入肺腑，激得肝胆震颤，好似已经尝到了他的味道。

　　洛灵疏摸了摸他的头发。
　　温绝更是沉溺，心脏扑扑狂跳。甚至有点诡异的委屈。

　　“开船啰──”码头边的船工高声吆喝，一艘巨大的航船缓缓移向无边的海水。
　　温绝猝然睁眼。不对。

　　他一把推开怀里的人，愤怒地看清，哪里是洛灵疏，而是个戴着紫色脸谱的黑袍男子。

　　金丹期修士的威压下，紫面被吃尽了豆腐，却是衣袍汗湿，敢怒不敢言。
　　“滚！”温绝一掌劈开他。

　　紫面受他一掌，立刻吐出鲜血。周遭只敢围观的心妄斋杀手们连忙涌上来，扶住奄奄一息的头领。

　　另一边，驶向海外的大船上。
　　洛灵疏拿出一枚灵石，买下擦甲板的船工的衣裳。

　　好不容易逃脱，最好别太张扬，惹一屁股麻烦。
　　他换了衣裳，大喇喇坐在船头听小曲。这艘客船上多是前往东海云浪岛的客商，有的是钱，整艘大船烧满了火把蜡烛，亮如白昼。

　　夜晚时分，正是有钱人耍乐的开始。船头搭着戏台，请了曲艺班子，一帮穿金戴银的富商坐在台下逍遥享乐，唯独洛灵疏穿着麻衣布裤，扎眼得很。
　　小乌鸦在他肩头欢快地扑腾：“没想到主人回到炼气还这么厉害！”

　　洛灵疏弯唇，云淡风轻地望着夜空：“还行，我当年炼气时便号令群妖，比现在强多了。”
　　但方才那情形确实惊险。金丹打炼气跟打孙子似的，若非温绝是洛灵疏舔狗，他俩早就开席了。

　　云原洛氏的幻术实在太bug了。洛灵疏目前摸索到一点点门道，不多，但够用。
　　这幻术的诀窍在于，找到对手内心最想要的东西，放大他的欲.望，他就会渐渐沉迷在自己营造出的幻象里。

　　不是那类以强取胜的法术，反而有点走捷径，发挥起来看脸，洛灵疏不太习惯。
　　对手的境界太高，幻术发挥的时间有限。譬如刚才，不过几秒钟温绝就反应过来。

　　幸好洛灵疏跑得快。

　　“主人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到底是谁买凶杀你？”
　　洛灵疏咬下口桂花糕，含糊不清：“这还用想……”

　　“二哥哥！”有个声音欣喜地插进人群，“你怎么到这来了？”
　　听见这脆生生的呼唤，洛灵疏脊背一串激灵，骨头都酥了。

　　来了，他最想见到的本书主角，逆袭之子洛予棠，终于出现了。
　　原文说他嗓音动听，宛如叶底黄鹂，果然名副其实。

　　洛予棠束着莲花冠，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正是上清境弟子的装束，两只黑亮的眸子惊喜地望着他。
　　他身后还有五六个上清境弟子，都是相同的打扮，高矮胖瘦差不多，像一个妈生的。只有洛予棠格外小巧纤瘦，扶风弱柳一般，恰好应了他先天不足的人设。

　　上清境弟子们面露防备，一位师姐干脆站出来：“小棠，别过去……”
　　她话还没说完，洛予棠便亲亲热热凑到洛灵疏跟前，道：“二哥哥，你没有灵根怎么乱跑？父亲该担心了。”

　　洛灵疏笑意不达眼底。洛云极心里只惦记他的香脉吧。

　　话音刚落，人群陷入沉默。
　　有人窃窃私语：“喔？他就是云原洛氏那个没有灵根的少爷？”

　　“怎么穿得这般穷酸，云原洛氏不是修仙世家么？”

　　洛予棠这才捂了捂嘴，清秀小脸窘迫不安，忙道：“我、我失言了，二哥哥，你不会生气吧？”
　　洛灵疏传音道：“你说他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呢？”

　　乌鸦：“……”
　　洛灵疏惋惜轻叹：“换衣服的灵石白花了。”

　　“重点是这个吗？揍他啊主人，好好的事全被他搅黄了！”

　　那几个上清境弟子似乎都是洛予棠友人，一知晓他的身份，他没有灵根，脸色越发倨傲。
　　洛灵疏就不明白了，没有灵根到底有什么好笑的？没有灵根，他照样炼气圆满了呀？

　　何况现在没有，就能代表以后没有吗？
　　肤浅！

　　“小棠，你离洛灵疏远点。上次你就是因他受伤，怎么还敢和他在一块？”
　　一个少年冲上前来拉住洛予棠，嗤笑道：“洛灵疏，洛伯伯到处找你，还不赶着回去，是要他老人家担忧吗？”

　　这少年一股纨绔公子哥的模样，上清境的衣袍也没让他沾上半点仙气。

　　小乌鸦主动担任起了原著解说：“当今几大世家之一，长平洲虞氏幺子虞云帆，炼气期，十年前加入上清境，洛予棠的护花使者之一。按几个世家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来说，你陨落的母亲虞夫人是虞云帆亲爹的妹妹，你要叫他表哥……”
　　洛灵疏：“呸，他配？”

　　至于虞云帆说洛灵疏害洛予棠受伤一事，那就更加滑稽了。
　　洛灵疏每年都会前往秘境寻找藤萝仙香送给萧问筠，今年洛予棠不知吃错什么药，非要让洛灵疏带他一块去。

　　洛予棠六十年前拜入上清境，但他先天不足，修炼困难，至今才是炼气大圆满。
　　不过他人善嘴甜，体贴入微，大家都很包容。要是换了别人在上清境六十年仍旧炼气，怕是会被贴上个废物标签嘲笑死。

　　洛灵疏原本也不想带个炼气小孩去秘境，他自己也是炼气，出点乱子哪里顾得上。
　　洛予棠到洛云极面前挽着胳膊撒了几句娇，洛云极立刻派了几十号人手，护送洛予棠跟着洛灵疏去。

　　几十年来，洛灵疏每次去秘境都是单打独斗，从未有这样的待遇。
　　可惜，就是有几十号护卫跟着，洛予棠还是受了点轻伤，害得洛灵疏被父亲责骂，罚跪祠堂三月。

　　洛灵疏许久不说话，洛予棠脸上有些尴尬，仍是善解人意道：“虞表哥，你别这么说我二哥，上一回不能全怨他，我自己也挺不当心的。”

　　洛灵疏无语至极。敢情洛予棠真觉得是他的错？几十号人都顾不好他一个，洛灵疏一个炼气的小菜鸟就能？

　　虞云帆讽刺道：“洛灵疏，亏你还是兄长，竟还没小棠半分懂事。”
　　几个上清境弟子发出鄙夷的窃笑。

　　洛灵疏拍拍手心糕点渣子，站起身，几个人都愣了愣。
　　虞云帆皱眉：“你这什么态度？”

　　“虞云帆。”
　　修仙世家最讲尊卑辈分，虞云帆平生养尊处优，冷不防听见有人直呼他名字，还是他向来嫌弃的表弟洛灵疏，顿时两颊通红。

　　“你……”
　　没等他说完，洛灵疏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姓洛？不姓啊。那你的底气从哪来的，从你上清境求学十年，归来仍是炼气的脸皮吗？”

　　上清境灵气充足，不像别的地方。
　　凡是进入上清境的弟子，没有不突飞猛进的。上清境十年的及格线应当是筑基，虞云帆始终差劲了点。

　　他是少爷，平日里都是被哄着供着，没人敢说，洛灵疏可不惯他。

　　洛灵疏狠狠戳中虞云帆脊梁骨，虞云帆气得瞪眼跺脚，指着洛灵疏鼻子道：“你、你居然敢──”
　　除了他，洛予棠更是把指甲掐进肉里，浑身发抖。

　　虞云帆在上清境十年炼气，他则是六十年，相比之下更加丢人。
　　虞云帆意识到身边人的沉默，冷静了些许，怜惜地安抚：“小棠，你别理他，洛灵疏疯了，他自己连灵根都没有，却有脸嫌弃上清境，他配吗？”

　　洛灵疏皮笑肉不笑，捋袖子道：“来来来，切磋一番，你便知道配不配。”
　　虞云帆当然不敢，他在家中年纪最小，是最后进入上清境的，到现在不过炼气后期，哪敢真招惹大圆满的洛灵疏。

　　“还有，”洛灵疏拨开虞云帆的手，“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嘲笑我弟弟？”
　　洛予棠的脸色更白了。虞云帆如此在乎他的反应，还不是因为他在上清境六十年却没到筑基。

　　虞云帆这么想，其他人也会这样想。人人嘴上不说，心里仍是可怜他，看不起他。
　　洛予棠咬紧了嘴唇。
　　这艘船上坐满了凡人，这会儿已经开始交头接耳议论他到底在上清境待了多久，竟还是炼气？
　　等他们下船，还不知会传成什么样。

　　虞云帆看着洛予棠眼角的泪珠，心都要碎了，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转过头，把火气全撒到洛灵疏头上：“你少在这挑拨离间！”

　　洛灵疏闭上眼睛，暗笑。
　　没用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