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阮棹

24、（二三）别离

　　熙颜一个宫女，会和谁结下了这般深仇大恨呢？
　　“是大哥。”洛常的声音忽然在她背后轻轻响起。
　　兰若吓得跳起来，捶了他一拳，嗔道：“吓死我了。”
　　洛常的神情不似往日轻松，他淡淡地道：“熙颜是大哥派来的，我一直知道。如今她死了，想必大哥已经开始动手了。往日为他办过事的人，只怕都……”
　　兰若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爹爹……兰若的脸忽然有些惨白。
　　洛常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便笑道：“你爹是何等聪明的人，你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自然也知道。想必他现在已经全身而退了，你不用担心。来，乖，张大嘴。”
　　兰若不解何意，洛常已经把一枚药丸塞进了她口中。
　　那药丸奇苦无比，兰若忍不住皱着眉头，洛常忙道：“喂喂，一定要吞下去啊，要不然你以后老是肚子疼可怎么办。”
　　兰若疑惑道：“你……”
　　“我已经知道了，所以找母后要了阮郎归的解药来。顺便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原来这种毒之所以每月发作一次，是因为给那些死士服食的解药中掺入了下一次的毒药。所以你今日吃了这丸药，以后便永不会再毒发了。”
　　“她为什么这么容易便给了解药？”兰若龇牙咧嘴地问道，这解药当真苦极。
　　“这可是逼着我夸你了。因为你讨她喜欢啊，前几天鸣鸾宫里那一番话，多么深明大义感人肺腑，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她怎么忍心让你受苦呢？”
　　兰若不想那日的话被他听见了，脸微微一红。

　　正在这时，一只白鸽忽然扑棱棱地飞进了屋子，落在兰若面前。
　　兰若见它脚上缚了一小段绫子，忙拆下来看，果然是爹爹的手笔。画了几朵桃花，写了“灼灼其华”四个小篆。
　　洛常见到这般明显的暗示，忍不住笑了。
　　兰若却没有笑。
　　她忽然哭了。

　　洛常拍拍她的肩膀，“你爹走了，他一定会想到用你来做人质，留下来，便不会自由。”
　　兰若靠在他肩上，不住抽泣。
　　“听你爹的话，快走吧。去颍州找柳中原，他也许会知道你爹的下落。”
　　兰若用力抓着他的袖子，忽然心如刀绞。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止住了眼泪。
　　她吸了吸鼻子，定定地看着他，说道：“你生日是不是六月初三？”
　　“咦？你怎么知道的……”
　　“我会去杭州，每年六月初三，我都会到灵隐寺后面的三生石那里等你。”
　　洛常静静地看着她，点一点头，微笑道：“好。料理完了这里的事情，我就去找你。”

　　这时，门外有人回道：“启禀王爷，万岁说今日是华皇后的生日，想请成王爷与王妃过去同庆。”
　　兰若低声道：“我走了……你要保重。”

　　明珠此时，正在回春堂捣药。
　　老爷今日忽然发银子遣散了府里的所有仆人，让大家各自回老家去。她没有亲人，只得暂住在回春堂。
　　正捣到手发酸时，一个人走了进来。
　　明珠抬头一看，竟是端木。
　　她心中忽然一乱。
　　今日的端木，竟不似往日般严肃，他微微笑着，在她身边坐下。
　　“明珠，我要回浙江去了。”
　　她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禁一凉。
　　“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明珠诧异地抬头看他。
　　端木的脸竟微微红了，不好意思地道：“你的心意……我一直是明白的。只是我以前要帮老师做事，随时可能丧命，怕连累你。如今大家都得了自由，你若不嫌弃……便跟我一起回去吧，可好？”
　　明珠的心房，骤然间温暖起来。
　　等了几年的这一刻，忽然成了真，她倒有些不知所措。
　　她红着脸站起身来，低声道：“我去收拾衣服……”

　　几日后，塞外边城。
　　残阳如血，将远近的山峰都映得一片金红。
　　霍云扬回到帐中，不见司马，却见蕊儿正在收拾东西。
　　他不由奇道：“你在这里收拾军师的东西干什么？他要走了吗？”
　　蕊儿笑道：“军师说会在鹰嘴崖上等将军，将军去了，自然就明白了。”
　　霍云扬满腹疑惑地上了鹰嘴崖，远远地便听见一阵悠扬的笛声。
　　笛声中隐隐有激越之意。一曲终了，他不由赞道：“真好曲子，叫什么名字？”
　　司马笑答道：“这是‘破阵子’。”
　　“那你来吹就对了，你最会破阵。”
　　司马微微一笑，望着即将没入山谷的残阳，怅然道：“将军，今日请您来这里，是要向您辞行的。”
　　“什么？我并没有接到你的调令啊。”
　　“将军，我钦佩您为人磊落，因此并不打算向您隐瞒什么。我本名叫做廉意长，是廉远将军的女儿。”她说着，摘下帽子，万缕青丝披散下来。
　　霍云扬呆呆地看她。
　　“当年我生下来是个女儿，爹娘都很是遗憾，因此便把我当成儿子教养。在边关长到十五岁，人人只道廉远有个儿子，没有人知道我其实是个女子。”
　　“灭门那一日，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穿上女装。我父亲参将的儿子小卓，代替我死了……”司马说着，忽然哽咽了，“我混在府里的女婢之中，被送往边城，充做营妓。蕊儿并不是我的表妹，她原是我娘的婢女。”
　　霍云扬握紧了拳头，默默地咬着牙。
　　“后来老师不知怎么得知了我的事，遣人搭救了我，看我会些兵法，便派我前来襄助于将军。今日太子已经登基成为新帝，眼看大仇便可得报。我来之前，老师已嘱咐过我。如今，是我离开之时了。”
　　霍云扬眉头紧锁，闷声道：“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司马擦擦眼泪，笑道，“一个女子做军师，毕竟是个罪名，若被人发现，对将军您，对新帝，都是不利。我去意已决，将军不必再挽留了。”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卷书递给霍云扬，“这卷兵法，是先父心血结晶。赠与将军吧。”

作者有话说

　　**呵呵，这是倒数第2章了。今晚大结局。
**写到后来，与前面那篇《预告》已不能吻合了（无力地叹……）。不过大意没变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