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认错人了［种田］》长灯明

42、第 42 章

　　大过年的丢了女孩，家里人都不敢声张。赖公着急孙女，拄着拐杖出门找了整整一夜，现在还没回。

　　老太太担惊受怕一晚上没合眼。对于旁人欢喜笑闹的除夕夜，对二老来说无异于人间炼狱。

　　自家儿子媳妇去得早，无所依傍，想了想倒是陆羽蒙靠得住。虽只有一面之缘，可赖公没少在家里称赞他。

　　天刚亮，她便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找到陆羽蒙家门前来。

　　这事本不该大过年的麻烦旁人，谁都不想平白无故招上事。老太太实在走投无路，踟蹰了良久才敲响门。叩门声一响，心头的担忧害怕源源不断倒出来，催促着手臂不自觉地加大力道。

　　陆羽蒙扶她进了屋子，老太太冻得直打哆嗦，气喘吁吁，喝了半碗热茶才好一些。眼睛上的泪结成了冰花，把她眸子都封住了，深陷的皱纹老态毕现。

　　“婆婆你别着急，幸姑娘什么时候不见的？”陆羽蒙不断帮她顺着气。

　　“昨天傍晚就没回家，以为是有事耽搁了，往常家里活忙的时候，也常晚半个时辰的。”她捏着手巾抹眼泪，“我俩等到月亮上来，晓得不对劲，你赖公让我留着看家，他出门找找闺女。守到半夜，回来了，却不见闺女，这才知道丢了！”

　　说到情动处，老太太泣不成声，声嘶力竭。天黑下雪路难走，赖公回家拿灯笼，拿完灯笼老两口一块上路，村子附近走遍了，愣是没找到姑娘的影。

　　好好的大活人，就这么平白无故消失了。

　　窈娘听了一半，拉着陆羽蒙，低声说得心惊肉跳：“大公子，该不会是大过年遇上拐子了吧？那帮子混账东西就爱趁着年节拐人！”

　　平民家的女儿不免要帮着当家，抛头露面无可避免，哪比得上贵家姑娘养在深闺，出门亦是仆从成群。良家姑娘被人贩子拐走屡见不鲜。

　　陆羽蒙紧拧着眉，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出门找找。”

　　话是这么说，可他心里却直打鼓，觉着没那么简单。除夕前见过幸娘一面，那回她看见他就躲，明显心里揣着事。

　　他兵分几路，四面八方地找去。绿洲荒原找遍了，韩烨骑着马追到西川河边，愣是没半点消息。

　　挨家挨户问，都说没见过幸娘。终是没办法，上城里报了官。很快，捕役就到了村里查探，欢喜的大年硬是变得肃穆恐怖。

　　幸娘帮过陆羽蒙大忙，官府找人的同时，他也跟着赖公家里人一块找。有一天，韩烨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神情凝重，还没开口，陆羽蒙心头就咯噔一下。

　　“出事了？”他嗓音颤抖。

　　两人站在覆雪的山坡上，韩烨打了个呼哨，远远地便有只雪白大鸟盘旋飞来，像一面飘摇的旗帜。

　　白公主扑棱两下翅膀，落在韩烨手臂上。韩烨朝它递了个眼色，道：“我把它放出去找的，就在西川河畔。”

　　陆羽蒙大落大起，长舒了口气：“既然人在，那还不快告诉赖公他们！”

　　韩烨拉住他：“不行了，人已经死了。”

　　什么？！

　　陆羽蒙恍如晴天霹雳，难以置信瞪大眼：“怎么可能！”

　　韩烨紧紧握住他战栗的手，总算令陆羽蒙缓了缓神。幸娘顾盼笑闹的模样在他脑海中走马灯似的转，好好的姑娘，怎么就遭此横祸。

　　两位老人怎么办？

　　骑着快马到了河边，陆羽蒙手脚发软，差点跌在地上，韩烨扶了一把才站稳。这地方四面都是沙洞，风一钻过就鬼哭狼嚎。

　　韩烨领着他走过一段崎岖迂回的河道，矮身钻进一圈荒僻的沙洞。洞里一边扔着铁锹，地上已经挖开一个大坑，沙土深深浅浅，掩埋着一具佝偻的女尸，穿着幸娘的衣裳。

　　陆羽蒙不忍心看，更不敢相信，迟迟说不出话。

　　“你挖的？”良久才挤出一句。

　　他满脑子慌乱，赖公老两口得知这等噩耗该如何是好。

　　韩烨扫视过地上狼藉，蹲下查看，道：“别太难过，我看这事还有内情。”

　　经他一提，陆羽蒙找回些许镇定，蹲在韩烨身侧，细细观察洞里的女尸。

　　的确还有余地。这具尸体腐烂的程度太高了。寒冬腊月，幸娘才失踪不到半月，没理由腐化成一具半干尸。

　　这应当不是她。有人给她穿上了幸娘的衣服，就是要发现的人误以为幸娘已死。

　　尸体腐烂多时，恶臭冲鼻。韩烨道：“你去外头，我来看看。”

　　陆羽蒙没心思闻气味，被这幕后凶手的毒辣手段激得满腔愤怒。

　　把尸首搬出坑洞，这才发现她的可怜之处。曝尸荒野不说，骨骸上更是布满了交错的伤痕，生前遭了不少棍棒踢打。

　　仔细查验，右脚多了一根小趾。

　　陆羽蒙闭眼想了想。有这等特征的人不多见，交给官府调查，应当很快就能明确死者的身份。

　　他们回去报给了捕役，捕役领着赖公一家看人。一见尸首身上裹的衣服，老太太嚎啕大哭。赖公一边拄着拐，一边搀扶着妻子，头脸冻得通红，眼眶里盈满泪花，摇摇欲坠，像棵崖顶的老松。

　　第二日，捕役到了陆家。陆羽蒙叹了口气，早就做好当证人的准备，谁知来的人叫的不是他，而是陆腾。

　　陆腾慌了神，不敢出去和官衙打照面，拉着陆羽蒙道：“阿兄，我什么都没干，怎么找我呢？”

　　陆羽蒙纠着眉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先出去看看他们怎么说。”

　　窈娘在一旁吓白了脸，连连道：“大公子，这不对劲啊，为啥找腾儿？”

　　陆腾死命摇头，道：“阿兄，我不能去！我没害人，这怕是要抓我顶罪呢！”

　　他在京城替人背了一回黑锅，对这不分青红皂白的世道寒了心，心里畏惧得紧。陆羽蒙听他说完，忽然想起件要命的事。

　　陆腾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新上任的县官是秦宪那狼心狗肺的东西！

　　一股阴云盘旋在他头顶。

　　“人呢，怎么还没出来？”外间的捕役等不及了，扯着嗓子吆喝。

　　陆腾抹了抹眼睛，知道躲不过去了，再赖在房里只怕连累了家人，便一步一顿地跨出房间。

　　捕役们不客气地把他带走，招摇过市，引得村里人都来围看。这是犯了什么大事了？杀人放火，诱拐良家女子，陆腾没那个胆子吧？

　　陆羽蒙帮着乡里修渠，可是落下一片好名声。他靠着勤奋，短短一年买了宅子开了食肆，传遍十里八乡，可是众人教育孩子的榜样。人人都不信这么老实本分的人家会犯事。

　　人流涌到县衙边，衙门早升起堂。一副浩大的红日出海图，顶上匾额大书四字“明镜高悬”。

　　当中坐着个穿青袍的官，人模狗样，不是秦宪是谁。

　　陆腾被押进公堂。一道森森的栅栏把他和家人乡亲们阻拦开。

　　人群议论纷纷，伊暮村出了人命大案了。

　　“肃静。”秦宪一拍惊堂木，觑着陆腾，“堂下何人啊？”

　　新仇旧恨累在一块，陆腾冲冠大怒，嘴唇紧抿了几下，似是不吐不快。目光落在秦宪官袍上，却忽地泄了气，蔫下脑袋。

　　“草民陆腾。”

　　陆羽蒙抓紧了栅栏上的尖刺，骨节绷得发白。

　　小人得志！

　　秦宪歪过脸，扬起下巴轻笑：“听说是你害了赖公家的幸娘，有没有这事？”

　　陆腾轻哼一声，抬起眼睛，目光炯炯：“我以为，衙门断案应当讲规矩，怎么县令不验尸，不查证，反倒一来便问我害了人？草民人微言轻，可禁不住这等大罪！”

　　“嘁，你要罪证，”秦宪满不在乎，“先前已经查问过了，幸娘有个相好的情郎，偏你小子近来与她走得近。可是有证人看见，她隔三差五便往你做工的铺子里里跑呢，你作何解释？”

　　陆腾紧闭着嘴，半天才道：“我……”

　　“把人带上来！”秦宪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几个捕役领着虞图上堂，虞图听说了村里的事，小脸青白，六神无主，张口便道：“老爷，我家账房不可能做那姑娘的情郎啊，更不可能害了人家！”

　　秦宪傻眼了，气急败坏地敲了几下惊堂木：“本官还没问你，你忙着吵吵什么呢？我看你们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东西！”

　　底下看的百姓们议论纷纷，每人脸上都浮出对这新官的鄙夷。韩烨倾身到陆羽蒙耳旁：“这厮根本不会审案。”

　　陆羽蒙亦是压着心底的火气，瞪着堂上耀武扬威的秦宪。

　　草包！哪有这么巧，幸娘的事情他脱不了干系！

　　“陆腾，你说你不是情郎，那怎么解释她常与你往来？”秦宪垂着眼睛。

　　陆腾道：“前些日子我家里织布，托着幸娘帮忙织了几匹，她是到城里送布来的，让我带回家去。”

　　“带回家？”秦宪冷哼，“她大老远的跑到城里让你带回家，绕这一大圈子不合情理，还说不是为了见你？”

　　陆腾隐忍够了：“我与她清清白白！”

　　“那情郎是谁？”秦宪厉喝。

　　“我怎么知道！”陆腾憋了满肚子气，转过脑袋，没有好声气。

　　秦宪看他很是不服，恼火得很，拍案道：“你敢藐视公堂，先拖下去打十板子！”

　　窈娘哭嚎出声，几乎吓昏过去。十板子闹不好便把人打残了，下半辈子吃喝拉撒都得躺着。虞图忙跪下磕头：“老爷，你别打他，打我吧！”

　　上来不问清案情，乱七八糟牵扯一通，便要打人。一众百姓都不服气，声嚣越来越大。

　　“凭什么打人！”

　　“事情还没弄清楚了，当堂先打一顿！这不是屈打成招吗？”

　　秦宪气歪了鼻子，扶着帽子道：“好哇，你们这些刁民，本官审案何须你等指摘！来人，把陆腾给我抓起来打！”

　　“等一等！”陆羽蒙高声唤道，“秦县令，凶手不是陆腾，也不是情郎，而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