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沈王］公子怜花》妍笑

4、第 4 章

　　4、
　　白飞飞摇头道：“不，我仍在意一个人，一个我至今忘怀不了的人。”
　　她幽幽地看着沈浪，那目光中有说不出的柔情，说不出的哀怨，夜风吹起她雪白的衣乌黑的发，仿佛就是月下谪仙，清丽不可方物。
　　沈浪摇头叹息一声：“在下承担不起。”
　　白飞飞倾身靠近他，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钻进沈浪鼻子，令人心神荡漾：“喝了这杯酒，我从此就会在你面前消失，不会再出现。”
　　酒是她刚刚倒的，现在已握在沈浪手里。
　　酒很香。
　　美人更香。
　　这两种完全不同的香气竟然的奇妙的融合在一起，让周围景物都变得旖旎起来，月光温柔的披散下来，一切都像一场梦，一场不真实的梦。
　　沈浪似乎醉了，他还没有喝就已经醉了。
　　酒杯缓缓送向唇边，美人的眼中闪过难以形容的神色。
　　像是兴奋，又像是痛苦。
　　沈浪笑了。
　　他微微的笑，像风，也像月光。
　　轻薄，而宽容。
　　“你若想杀我，有的是法子，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王公子？”
　　王公子。
　　王怜花。
　　他当然是王怜花，除了王怜花还能有谁？
　　“白飞飞”咯咯笑起来，就像个正在恶作剧的孩子，一片薄皮面具被揭下，露出那张充满得意之色的脸：“你的洞察力似乎变弱了呀，沈大侠。”
　　沈浪笑笑道：“在你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不是白飞飞。”
　　王怜花不屑一顾道：“本公子易容术天下无双，哪能让你一眼就看出来，嘴硬！”
　　沈浪缓缓念道：“绝情断恨，到死不见。”
　　这是白飞飞最后的留言。
　　——点水之恩，涌泉以报，留你不死，任你双飞，生既不幸，绝情断恨，孤身远引，到死不见。
　　别人或许会反悔，但她不会。
　　因为她是白飞飞。
　　王怜花愤愤道：“居然将这事给忘了！”
　　沈浪一笑道：“你不是忘了，而是故意要我认出你。”
　　这句话才出口，王怜花便像一条被踩到尾巴大叫起来：“沈浪，你不要自以为是，本公子就是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沈浪笑问：“你有嫣柔姑娘相陪，又怎会无聊？”
　　王怜花咬牙切齿的反讥：“原来沈大侠是在怪在下打扰了你与佳人的花前月下呀。”
　　给人乱扣罪名的事他一向信手拈来，沈浪明知他心里窝火的很，仍然故意道：“玉盈姑娘温柔婉约，琴色双绝，在下还得感谢王公子成全呢。”
　　王怜花大怒：“你……！”
　　沈浪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王公子还是快快回房去吧，莫叫美人空等。”
　　眼前的男子仍然是一身女子装扮，青丝散披，白衣飞舞，眉目间怒气腾腾，不但没有半点女儿的媚态，反而充满凌厉傲然之气，只是配上这身装束实在有些滑稽，沈浪忍俊不禁，噗嗤一声乐了。这一笑更让王怜花气的跳脚：“真该下个剧毒让你七孔流血！”
　　沈浪看着他孩童似的赌气模样，却再也笑不出来。
　　他们是为了成为彼此的对手而相识的，从第一天开始，就已经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
　　即使最后共同抗敌、死里逃生，他们也不是朋友。
　　朋友这个词的定义，可以用他与熊猫儿身上，也可以他跟金无望身上，但王怜花除外。
　　他们只是对手。
　　没有美人相伴的英雄是一种缺憾，而没有对手的英雄，却是永远的遗憾。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英雄，但他需要对手。
　　输赢并不重要，他想要的，只是相互追逐的过程，而不是结果。
　　金无望说他留了个疯子在世上，而这个疯子还随时有可能把刀插进他心窝，沈浪不置可否，或许在他心里，并不认为王怜花做的事有多么不可饶恕，他就像个顽皮的孩童，在大人的眼皮低下肆意恶作剧，然后躲在角落里偷笑。
　　是的，他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沈浪对他是宽容的，一直都很宽容。
　　现在也一样。
　　毒酒仍然在他手中，清泠泠的波光泛在其中，尤其的诱人。沈浪低头看了一眼，缓缓将它送向嘴边，在王怜花错愕的目光中将它倒进口里，杯沿的冷硬还留在唇间，火烧似的灼痛霎时填满腹腔，大滴冷汗从头额头渗出。
　　“你疯了吗！”王怜花尖叫，一把夺来酒杯。
　　杯子已经空了。
　　点滴不剩。
　　一抹鲜血顺着沈浪嘴角流下，他努力一笑：“似乎并不是……并不是七空流血的……的毒药呀……”意识已逐渐模糊，眼前人影溶成一团白光，模糊飘荡，最终被黑暗完全吞没。

　　沈浪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客栈舒适的床上，窗外柔和的阳光，身上温暖的衾被，隐隐作痛的胸口，都在证明自己仍然活着，除了浑身无力之外，似乎并没有大碍。
　　屋里并没有人，喉咙干涸的感觉让他不得不挪下床，摇摇晃晃扑到桌边，抓起水壶就往嘴里灌，冰凉的清水滑进肚子里，终于稍稍缓解了那股灼热感。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停了片刻，紧接着传来朱七七惊喜的呼唤声：“沈浪，沈浪，你终于醒了！”
　　扑进怀中的女子虽然力道不大，可仍然让他险些失去平衡，勉勉强强站稳脚步，便又听到熊猫儿在咋呼：“哎哟喂，兄弟，你可是醒了！你要是再醒不过来，我跟金兄这耳朵就得让朱大小姐给念背了！”
　　金无望跟在他后头走进来，目光中颇是欣喜。沈浪对他们尴尬一笑，说道：“怎么，我昏了很久吗？”
　　熊猫儿叫道：“可不是，都已经五天了！你刚被人抬回来那会儿，浑身都发青发黑，好在有惊无险，真是万幸万幸。”
　　朱七七嗔道：“我都说不该带着王怜花了，你瞧这次又差点把你害死了吧。”
　　熊猫儿附合道：“就是就是，那小子心术不正，就知道用旁门左道害人，这次还算他有点良心，知道留下解药救你，要不然你这条命真得上阎王那报道去了。不过我就是奇怪，你这次怎么着了他的道儿？”
　　沈浪微笑摇头，却并不说话。
　　朱七七扶他在一旁坐下，说道：“我猜他肯定又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幸好他已经走了，要不然咱们走路吃饭都得提防着他会不会下毒。”
　　沈浪一惊：“他……走了？”
　　熊猫儿道：“早就走了，要不是看在他留下解药的份下，我和金兄定然不会放过他。”
　　沈浪询问地看向金无望，对方只是点了点头，淡淡说道：“待他再次出现的时候，或许也是江湖掀起另一场风波的时候。”
　　朱七七连连摇头道：“我可不想再看见他。”
　　沈浪望向窗外，笑而不语。
　　五天，想必已经走出很远了吧？
　　他会去哪？
　　洛阳么？云梦山庄么？
　　还是至此消失，不再出现？
　　不，不会。
　　因为他是王怜花。
　　王怜花从不甘于平凡，他的爱好就是大肆兴风作浪后让一干人等收拾烂摊子，然后自己在一旁沾沾自喜。
　　所以他一定会再出现。
　　这，便够了。
　　江湖原本就是个祸福难料的地方，有个值得期待的对手，不是很有趣么？

　　【完】

作者有话说

　　后面的情节请自觉跳到《今夕醉》，这就是个前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