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情缘两世债》衣默

5、第五章 破坏

　　他做了一件事，一件对她来说，是很残忍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当他有知觉时，他就已经那样做了。

　　大红的花轿，大红的灯笼，大红的礼堂。
　　今天，是她和洛无痕成亲的日子。
　　她在镜前梳妆，红红的胭脂，红红的盖头。
　　他站在她的身后，默默地看着她的一切。看着她对着镜子画眉时专注的脸，看着她顿了顿，透过镜面，对着他扬起的嘴角。
　　停下画眉的动作，她转过身，向闷闷不乐的他，招了招手。
　　他低头走了过去，不知为何，并不想看她此刻幸福的脸。
　　“怎么了？不开心吗？”她将他拉到身前，摸摸他的头发，捏捏他的面颊——她一直将他当成孩子，他知道。
　　“人妖相恋，必遭天谴，你难道忘记了吗？”他别过头，避开她的手，瞪着她，没好气地开口提醒。
　　闻言，她不语，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明明只差一步，你就能飞升了啊！只要找到女娲石，在下月初七百年难得一见的七星连珠之日吸取其灵力，你就能避过天劫，一步登天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凡人，甘愿冒着神魂俱灭的危险？他不懂，真的不懂！
　　他的迷惑，她了然。
　　嘴角，无意识地笑，她偏眸望向半开的窗棂，目光深邃。
　　她问他，银夜，当神仙真的好吗？
　　“没有七情六欲，体会不到人间温暖，高高在上，睥睨苍生，这样的仙……真的好吗？”扭头，她再次看向他紫色的眼，淡淡地，一字一句：“曾经，我一心想要成仙，一心想着要修道，千年以来，我从来不懂快乐是何种滋味，也从未体验过，书上所描绘的情爱，是否真的那般刻骨铭心……直到……直到那一天，我听到无痕的笛声。他懂得我心底的迷茫，他知道我心底的苍白，和他在一起，我几乎每一天都有惊喜……”
　　“我想和他在一起，很想很想。当他握住我的手，要娶我当他的娘子时，我感觉自己心底有一处地方，很软很软……那是千年来，我从未有过的感觉，只有和他在一起时，我才会有这样的触动……”
　　“可是……”
　　“我不怕天谴，真的，而且，我相信凭我现在的灵力，要对付小小天劫，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不是吗？我只怕自己从未存在，我只担心自己白白在人世间走过这一遭……银夜，你是我唯一的徒弟，也是这些年来我唯一说得上话的人，所以，祝福我好吗？”她轻轻执起他的手，暖暖地，对他微笑。
　　那是她第一次对他露出那样温暖的笑，不再飘渺，真实地仿佛只要伸出手，他就能够触碰得到她。
　　他受了她的蛊惑，讷讷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银夜。”唇边的笑意加深，她感动地将他拉入怀里。
　　他听见她的心跳，怦怦怦怦，带着他从未知晓的紊乱。
　　闻着她的味道，感受着她的体温，他漂亮的紫眸，慢慢地，变成了某种下定决心后的深邃。

　　他瞒着她，去了洛府。
　　洛家虽然家道中落，可是，洛家的大宅，却没有变卖。
　　火红的喜字贴得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宾客，以及不远处正在和人寒暄的洛无痕。
　　今天，他穿着大红的新郎服，英俊的脸上，春风得意。
　　得意是吗？银夜不屑地撇着嘴角，一步一步，向着他走近……

　　如果，那时的他，知道她的执念；如果那时的他，有留意过她的坚决，那么，那时候，他绝对不会在她大喜的日子，告诉即将要娶她进门的新郎，她是妖的事实。
　　他以为他是在帮她，其实，他只是自私地在帮他自己——可笑的是，要到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反省起自己，究竟犯了怎样一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