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的那个角落（GL）》叶暮雨

42、尾声 可待成追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商隐《锦瑟》

　　Z市有一泓很大的湖，湖水澄明，水中藻荇依稀可见，这是一座风景如画的江南的城市。尽管已经到了九月，江南的天气，却依然是一派如荼盛夏。大城市总不比我家乡那小城可以安静地听海，即使是在很诗意的地方也摆脱不了某种不自然的喧嚣与繁华。好容易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对着湖水看到自己寂寞的身影：我选择了这样一座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城市，因为也许在这样的城市里，我才有暇余，去静静地思考。
　　一个人在江南陌生的城市，原先的好友都是天各一方。叶薇和佚文都去了D市，蓝岚和菲雪则留在家乡。谷梁没考好，又回学校去复读，而贺泉一珂他们这些稍微有些钱财或有些背景的就一个接着一个纷纷出国去了。只我自己，在寂寞的江南，守在湖畔，想一个人——原来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总有一个人，牵动着我漂泊的心。
　　在江南，湿漉漉的天气。水边，我摇晃的倒影：这水边曾葬过多少佳人才子的眼泪呢——原来我已经走得这么远了呵。这悠悠的湖水又是谁人的牵挂呢——古来那些才高命薄的女子，不都是倚着窗儿，在望着这湾绵绵不尽的春水么。只不过，春水涨了又落，落了又涨，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亘古不变的，却只剩下了桥头的明月与诗人横绝千古的咏唱。想起长吉寂寞的清歌，那凄清弥散在如诉的风里，突然我就好有种冲动要堕下泪来。
　　我没有读上中文，考六百出头就敢冒险填中文专长的重点高校的代价就是把我的专业给调剂了历史——又是调剂。历史是一门如此现实的学问，才没研究几天就压得我透不过气来——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转专业的。其实，事到如今，文学已不仅仅是我最爱的学问，也是最适合我的那个，因文学正处于真实与虚幻之间那个最美丽的契合点上，更因为文学的世界里，有她。
　　也许过不了几天我就会有机会转去中文系了，那样我会成为最优秀的一个啊。
　　——我已经选择如此，这是我的梦呵。
　　只是，离梦愈近的同时总觉得自己走远了，走得太远，以至于经已完全不晓得走到何时才算是一个尽头。
　　她让我觅一个自己爱的人——或许会罢，今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可是，她是否会相信，其实我根本不必寻觅，因她永远都会是我最爱的那个唯一，被我永久珍藏在，故乡的校园里，与我的心上，抹不去的忘情的那个角落。也许会有那时过境迁，一切果真发生了变化的一日，但我知道，无论我今后走到哪里，我已经让自己变成了一只风筝，而那根被牵着的心弦，是断不掉了。
　　长吉曾经在这里凄哀地咏唱：“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
　　——那是一个女子，终其一生的等待与守望。
　　由李长吉想到李义山，又想到自己的名字，“蓝田日暖玉生烟”，在《锦瑟》诗中，后面的一句是，“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
　　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