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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章十五·凶咒 ...


  •   华美而温暖的房间里,卓东来蹲在蝶舞脚边,亲手为她除去沉重的铁镣。
      平儿早已被老人抱了回去。蝶舞坐在圆凳上,面无表情:“怎么,你决定还是放我走了?”蝶舞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卓东来将脚镣放到桌上。“这脚链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就算我放了你,你也不会走的。”自己的孩子还掌握在别人手里,做母亲的又怎么会走呢?
      蝶舞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木然道:“所以你还是锁上我比较好。”
      看着蝶舞现在这个样子,卓东来心底有着一丝不忍,但是为了司马超群……“不,我要你出去,出去找一个人。”
      “谁?”
      “小高。”
      蝶舞终于不再是毫无反应,惊疑问道:“找他干什么?”
      蝶舞一点也不奇怪卓东来怎么会知道小高,甚至相信卓东来一定也很清楚自己所持的那柄剑原本是属于小高的。
      卓东来淡淡地道:“你要让他在一天之内爱上你,无法自拔。”
      蝶舞一愣,跟着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就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卓东来,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蝶舞?一舞倾人城,再舞倾人国。”蝶舞自嘲笑道:“我现在只不过是一块又脏又烂的抹布。如果哪里有灰尘,我倒是可以去擦一擦,但如果你想让我赢得一个男人的真心……哈,和你实说吧——不可能。”
      “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是不可能的,”卓东来神情淡然,“当一个男人认为一个女人没有他的保护就会死,这个男人一定会爱上这个女人。”
      蝶舞霎时敛了笑,机敏道:“所以你会派出杀手来杀我?让小高觉得我需要他的保护?”
      “你还是这么聪明。”
      “然后呢?”蝶舞紧盯着卓东来。
      “然后你就在他面前消失,永远不再出现。”
      “接着你就可以利用我来控制他!”蝶舞厉声道,眼中充满怨恨。
      不料卓东来却道:“不,我并不想控制他。我的目的比你想像中的还要残忍。”小高若败了,输的很可能是一条命。
      蝶舞紧蹙蛾眉,咬牙道:“你真让我恶心!”为了司马超群,你果然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蝶舞眼中的怨毒卓东来只若不见:“我只想让这个年轻人知道,什么叫做一败涂地的滋味。这是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一个英雄是不允许有任何人挑战的。”
      不但要让小高知道,更要借此让全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
      杀一人而儆天下,这原本就是极为简单有效的方法。
      对于小高这个年轻人,自己其实是有着几分喜欢的,怪只怪,他不该妄图挑战司马……
      “我答应你,你满意了?”蝶舞很清楚自己别无选择。
      卓东来知道这样做只会令蝶舞更加地憎恨自己,但自己也别无选择。
      “我派出的杀手很快就会到,他们不知道你是自己人,好自为知吧。”压下心底的不忍,卓东来淡漠地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卓东来行出别院不远,便看到了李寻欢。
      李寻欢就站在回廊的拐角处,静静地凝望着院中的几株寒梅。
      沐着冬日清冷的阳光,鬓间杂染的霜色生生地刺眼,苍白的侧脸泛着病容,纤长的身形带着几分萧索,整个人远远地看上去像是随时都可能消逝在风中一般。
      但恍惚间,那稍嫌单薄的身影上又仿佛笼着淡淡的光辉,比阳光更加温暖柔和的光辉,浅浅淡淡的,却似乎能够驱走世间的一切寂寞与黑暗。
      好像只要有这个人在的地方,就有温暖,就有光明,吸引着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去靠近、去汲取……
      寒风中盈满了沁人心脾的梅香,轻轻地深吸一口气,卓东来慢步朝着李寻欢走过去,心里渐渐温暖起来。
      李寻欢转过身来,淡淡地笑。
      “前辈好兴致啊。”卓东来也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若要赏梅,这长安城中尚有更好的去处。”
      卓东来当然知道,李寻欢在这里并非是为了赏梅。
      可李寻欢居然也淡笑着道:“希望那里不但有花可赏,还有美酒可尝。”
      卓东来一笑:“这是自然。”

      长安居是长安城最有名的酒楼,园林开阔,用器精雅,饮食之佳更是令人赞不绝口。
      李寻欢之前已来过一次,这一次却又有些不同。
      只因长安居酒楼并非独栋,而是在花木扶疏间分立着十数楼阁。每一楼每一阁的陈设布置都华美绝伦,风格迥异,每一楼每一阁的园林造景也都匠心独运,各具特色。
      这一次,卓东来选在了第一楼。
      长安居的第一楼在一片冷香之中,推开窗,便可看到满园万朵梅花开得正艳,既艳且傲,艳红如血,傲寒独绽。
      赏梅要冷,越冷越香,越冷越雅。
      楼上本没有生火,生火就俗了。
      但卓东来却特别吩咐添了火盆。
      卓东来当然不会是个俗人,只是久咳之疾实在不宜受寒。
      梅是冷梅,酒是醇酒。
      饮着美酒赏满园冷梅,绝对是件令人十分愉快的事。
      李寻欢饮下一杯酒,微眯起眼细细地品味,而后满足地透出一口气。
      百花酿甘冽清醇,润肺清喉,既可解酒馋,又养而不伤。这于细微之处的良苦用心,李寻欢心中自是明晓。
      卓东来为李寻欢又满上一杯,含笑道:“前辈可是有话要说?”
      李寻欢拈着酒杯笑了笑:“东来可喜欢小孩子?”
      没料到李寻欢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卓东来愣了愣。
      李寻欢浅饮一口:“若是院子里多个婴儿,可会给你增添麻烦?”抬眼看向卓东来。
      卓东来微微凝眸看着李寻欢,有顷,淡然浅笑:“无妨,多个孩子,多份热闹。”
      李寻欢温然一笑:“一定先抱给东来瞧瞧。”
      “好。”卓东来亦是一笑,浅浅地啜了一口酒。
      再次饮尽,李寻欢拿过酒壶,边斟着酒,边状似随意地提起:“你可还记得红花集里那位相剑老人提过的泪痕剑?”
      擎杯的手微顿,卓东来抬眸看向李寻欢,稍默了下才道:“当然记得。”
      卓东来想到了蝶舞带来的那柄剑。在看到剑身上那独特的痕迹时,卓东来便已几乎肯定——那就是泪痕剑。
      放下酒壶,李寻欢淡淡地道:“我听到一些关于泪痕剑的传闻,不知东来可有兴趣?”
      李寻欢是从何处听说,卓东来不得而知。
      卓东来只知道,今日一早李寻欢便出了门,轻易甩掉了暗随之人,不知去了哪里。
      卓东来没有责怪那些自请责罚的属下,小李探花若有意隐匿行踪,普天之下恐怕没有人能够查探得到。
      卓东来淡然道:“愿闻其详。”
      李寻欢道:“你可听说过萧大师?”
      “萧大师是继欧冶子之后最为出色的铸剑大师,也是一名极为出色的剑客。”稍顿了下,卓东来放下杯子。“如此利器,也的确只有萧大师才铸得出。”
      李寻欢拈着酒杯站起身来,踱向窗边。“他不但铸造了泪痕剑,而且——还铸造了一口箱子。”
      卓东来微微动容。
      李寻欢伸手推开一扇窗,冷风扑面,冷香盈鼻。“可是,终他一生,从来也没有用过这柄剑,甚至没有拔出鞘来给人看过。”
      “为什么?”卓东来问。
      “因为剑一出炉,他便已看出剑上的凶兆,一种无法化解的凶兆。所以他忍不住流下泪来,滴落在剑身上,化作了永远无法磨灭的泪痕。”
      “什么凶兆?”
      “宝剑出世,神鬼皆忌,这柄剑一出炉便带着鬼神的诅咒和天地的戾气,不但出鞘必饮人血,而且注定要将萧大师身边一个最亲近的人作为祭礼。”李寻欢望着满园的红梅:“萧大师最亲近的人就是他的独生子——萧泪血。”
      “萧泪血?”卓东来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李寻欢淡淡地道:“就是那个提箱子的人。”
      卓东来微微瞠目,随即了然。难怪相剑老人说泪痕剑是那口箱子的克星……
      “那他为什么不毁了这柄剑?”卓东来问。
      李寻欢回过身来:“他不忍,也不敢。”
      “这柄剑是他的心血结晶,他当然不忍下手毁了它,可是我不懂他为什么不敢?”卓东来不解。
      李寻欢轻叹:“剑已出炉,神器已成,就算毁了它的形,也毁不了它的神,迟早总有一天,它的预兆还是会应验。况且天意无常,天威难测,如果萧大师毁了这柄剑,说不定会有更可怕的祸事降临到他的独子身上。”
      卓东来已明白。“那后来萧大师又是如何处置这柄剑的?”
      李寻欢浅饮了一口酒:“萧大师有三个弟子,大弟子得了他的相剑之术,二弟子得了他的铸剑之术,但是他却将自己最得意的剑术传给了第三个弟子,并且将泪痕剑也传给了他。”
      卓东来轻声哼笑:“倒不知我义父还有个精于剑术的师弟。”
      对于卓东来义父与萧大师的关系,李寻欢似乎一点也未觉得意外。“萧大师要他立誓携剑归隐山林,有生之日绝不踏入红尘一步,死后更要将泪痕剑陪他一起葬于深山。”
      “可泪痕剑还是重现江湖了。”卓东来的眼中仿佛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如果萧泪血遇上泪痕剑……那一定会很有趣。
      仿佛看穿了卓东来的心思般,李寻欢叹息似地道:“泪痕出世,萧泪血也还活着,无论谁知道了这两者间奇妙的关系,大概都会好奇传说中的诅咒究竟是否会应验。只不过,有些事情很可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趣,非但无趣,还可能危险之极。”
      卓东来看向李寻欢。如果这也算是一种劝戒的话,这还是李寻欢第一次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泪痕剑确是天下无双的利器,但它并不适合司马超群。”李寻欢当然记得卓东来去找那个相剑老人是为了什么。
      “前辈觉得司马配不上它?”卓东来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在问出这句话时内心竟然十分平静。
      李寻欢淡然道:“这柄剑无论拿在任何人手上,都不会是一件好事。”
      卓东来微微挑眉,淡笑道:“莫非前辈也相信凶兆之说?倒看不出原来前辈如此关心萧泪血。”
      “神兵利器,人竞逐之,杀人或是被杀,都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李寻欢叹息似地道,“刀剑本不该是用来杀人的。”
      卓东来凝眸瞅着李寻欢:“前辈是想我放弃泪痕剑?”
      李寻欢居然十分干脆地答道:“是。”
      卓东来沉默。
      半晌。“那为何又要将诅咒一事相告?”李寻欢该知道,这样只会愈发引起自己的好奇心,更加激起自己想要夺取泪痕剑的欲望。
      李寻欢淡淡地道:“就算我不说,你早晚也会知道。”
      卓东来再次沉默。的确,关于这柄剑自己本也打算去问义父,这些事他必然知道,说不定还知道得更加清楚。
      良久,卓东来凝视着李寻欢,缓缓地道:“我若不愿,前辈将会如何?”
      李寻欢清雅一笑:“紫气东来决定的事,我又能如何?”杯中酒早空,拈着空杯重又回到桌边坐下。
      未料到李寻欢如此作答,卓东来一时间倒不知该做何反应。
      李寻欢又自斟上一杯酒,将杯缘靠近鼻端轻嗅,待酒香入喉,一口饮尽,标准的酒鬼喝法。
      随即而来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李寻欢抑制不住地咳着,咳得连气都似喘不过来,身体因痛苦而微微痉挛。
      卓东来皱了眉,伸手抵上李寻欢后心,缓送内力,助其调息。
      可即便如此,李寻欢仍然咳了许久方自勉强止住,笑着道了句:“多谢。”泛着异样红晕的惨白面色看上去憔悴而虚弱。
      卓东来缓缓收回手,眼角余光却紧黏在李寻欢方才死死掩着口的那只手上。
      李寻欢边致谢边不着痕迹地将那只手虚握成拳悄然掩入袖中,但卓东来清清楚楚地看到指缝间隐着一点鲜红。
      才刚止住咳嗽,李寻欢便又去抓酒壶。
      卓东来见状眉头拧得死紧,脱口道:“好,只要你活着一日,我便不取那泪痕剑。”
      已触到酒壶的手指顿住,李寻欢微愣地看着卓东来,一时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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