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都铎王朝》琳小娜

45、帮乔治完成心愿

　　金秋十月，战火染红了半个欧罗巴。

　　吐着信子的庞大恐惧盘附在人心惶惶的卢浮宫，空气中的不安分子蠢蠢欲动着，猖獗着，呐喊着。躁动的情绪渗入到人们皮下三尺，蓄势待发。

　　“圣母马利亚，上帝之母，为我们罪人祈祷吧，现在，以及我们死去的时候。”

　　晨课，这是王后一天生活的开始，即便是西班牙军攻入卢浮宫相信也阻挡不了这个狂热的天主教徒。

　　她笔挺地跪着，瘦弱的身躯肩负着国家的希望，华贵的裙子铺展一地，平凡宁静的脸上，因为虔诚而增色不少。声音宛如花间流水，轻柔平和，与躁动的宫廷形成鲜明的对比。

　　侍女们端庄地跪了一屋，形形色色的衣裙装饰了满地。我通常跪在贵妃椅旁，方便我偷懒时倚靠打瞌睡。

　　“听说我们的军队在前线吃了几场败仗，国王陛下有意亲自带兵出征呢。”身后传来侍女窃窃私语的声音。

　　“我也听说了，陛下身边所有的骑士都会跟随陛下，姬蒂，这样你就见不着你心爱的赫南德勋爵了。”

　　“不许瞎说，这些都是空穴来风的事。”姬蒂半怒半娇羞地啐道。

　　国王要出征。这倒挺符合他的性格，如此心高起傲的他一定会亲自上场与查理争个高下。

　　不知道乔治会不会跟去，我的心立时揪了起来。他才19岁，上战场，也许就永远回不来了。

　　“最最忠贞的圣母...请宽恕我们的敌人...”王后的吟诵声不觉入耳。

　　自上次的争执后，我与乔治都刻意地避开对方。

　　如果乔治死在战场上，那么我这辈子和他最后的一次谈话竟是以吵架结的尾......

　　现在想想......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犯过混，没有喜欢过不应该喜欢的人。可这并不代表他不再爱他的妹妹，因为一两句气话而抹灭他以前所有的好，是我太小心眼了。

　　于是我决定，去找乔治和解。

　　“阿门...”王后缓缓地合上祈祷书，由艾薇搀着起身，其它侍女亦纷纷站起开始一天的工作。

　　“安妮，你去肖像室.....”

　　“对不起，”我粗鲁地打断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回头我再解释。”

　　我的脑海中只想快点见到乔治，把这件事解决了我好安心。

　　“安妮小姐.....”国王起居室门前遇上了身着新军装的赫南德勋爵。

　　“阁下早安，请问你知道乔治-博林先生在哪么？”我对于打扮的比女人还花枝招展的阔少没有一点好感。

　　“很遗憾的告诉小姐你，乔治-博林先生称病在床，如果他不在自己房间里，建议你去总督大人家门口看看，兴许会有收获...”赫南德勋爵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谢谢阁下。”我转身离去，不愿多看一眼他那张铺满白粉也遮掩不住肤浅的脸。

　　乔治房门口，我门也不敲地闯了进去，一股酒气混杂着体味扑鼻而来。

　　乔治烂醉如泥地仰躺在床上，靴子也没有脱下来，白床单上蹭满了泥。

　　哪里还像个有教养的贵族子弟！

　　“我的女神.......哦，上帝......该死的.....”他睡眼惺忪，嘴里嗞嗞艾艾地说着胡话。

　　“乔治。”我靠近他，在他床边坐下。

　　“安妮.....呵呵”他眯眼看了我一会，口齿不清晰地笑了起来。

　　“乔治，你别这样。”这一刻，我觉得自己真的很笨，除了说你别这样，竟说不出别的。

　　你别这样，多苍白的一句话。

　　“你知道小时候，大人们总说，乔治，你别这样，乔治，你别那样。”乔治茫然地说道，“玛丽总是那么优秀，而我不管怎么做，父亲永远会对我说‘不’,我令他蒙羞了，他甚至不愿意承认有我这样的儿子，所以他把我送来法国。”

　　“乔治.....”我想握住他的手，他却缩了回去。

　　“安妮，你看你....”他没有温度地笑着，比哭还难看。纤长的手指划过我绣着金线的上衣领口。

　　“你长大了，越来越优秀，越来越适应这个宫廷。而我却始终站在原点，离你越来越远。迟早有一天，你会成玛丽，到那个时候...”乔治的眼底闪过一抹痛楚，“你不再需要我，你会被我这个不知长进的哥哥拖累，与其这样，我宁愿你现在就不认我这个哥哥......”

　　“乔治。”我忍不住扑在他胳膊上，任眼泪浸湿他的袖子。

　　“安妮，你变了.....”乔治抚摸着我昂贵的衣料，干涩的眼睛里呈现出小女孩安妮的影子。

　　也许，7年前，我会不管不顾地任性去喜欢一个人，我会随心所欲更忠实与真实的自己。我不会斤斤计较得失利弊，不会介意流言蜚语。我会和乔治一起鄙夷贵妇妈的做作，以及玛丽的虚伪。

　　但是，7年后，我在宫廷里小心翼翼地扮演一位合格的贵族小姐。我不敢去喜欢一个同样喜欢我的人。我对所有口蜜腹剑的人笑脸以待。我和其它小肚鸡肠的侍女们一起说国王每个新欢的坏话，出于我可笑的妒忌。

　　我不敢承认，我在无形中变成了一个自己曾经嗤之以鼻的人。

　　“别哭，安妮。”乔治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无论你变得怎样，我都以你为荣。你是我最珍爱的妹妹，一辈子。”

　　“乔治哥哥......”我抱着他的胳膊，心酸的不行，“上次，对不起。”

　　“傻妹妹，我知道你是对的。不久后，我将要追随国王陛下亲征，我已下定决心，不再，不再想她了。”乔治无助地看着我，那神情就像小时候被父亲责怪后一样。

　　“我帮你约总督夫人来见你。”我脱口而出道。

　　看着他难受我心里更难受，此时，我只想让他高兴，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

　　“安，安妮....”乔治惊讶地叫道。

　　“你要答应我，这次以后，再也不要想她，好么！”我伸出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乔治惨白的脸上扯出一丝淡淡的红晕。

　　好久没见到乔治开心的笑，以前总是他帮我，这一次，该轮到我帮他了。

　　“你等着我的好消息。”我坚定地起身出门。

　　出了乔治房门，我马不停蹄地驱车前往总督府，一路上都在盘算如何向夫人开口。

　　说实话，我不知哪来的直觉，觉得总督夫人会答应我。

　　尽管我无法百分百确定她对我究竟是敌是友，但有一点我总是明白，那就是，假如总督夫人有心害我，我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就冲这点，我确信她不是我的敌人。更别提，这些年来她对我的照顾了。

　　“安妮，好久不见。”总督夫人对我一贯的亲切。

　　数月不见，她依旧美丽骄傲。灵动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憔悴。是心态好抑或是掩饰的好，我就无从得知了。

　　“狄娜，好久不见。”我忐忑不安地与她促膝而坐，踌躇了一会，道，“天气真好，不是么？”

　　“安妮，”总督夫人掩着嘴咯咯直笑，“你什么时候也学别人谈天气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其实，”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她，我硬着头皮说道，“想拜托你一件事，请你务必要帮我。”

　　总督夫人默不作声地注视着我，正色道，“你说出来，我听听。”

　　我当下把乔治而情况向她说了一遍，“安妮只希望，夫人可以见上乔治一面。让他死心。我也知道这样会令夫人为难，但是.....”

　　“什么时候？”总督夫人施施然地问道。

　　“啊？”我万没想到她这般云淡风清，“如果夫人不介意，明晚卢浮宫偏殿的书房，那里很安全。”

　　“好。”总督夫人悠闲地摇了摇扇子，不带犹豫地说道。

　　“你，你不需要再考虑，毕竟......”她的爽快令我疑心顿起。

　　“还记得你险遭不幸的那天，我问你，你相不相信我，”总督夫人幽幽地说道，“这次我帮你，就当是还你上次的人情。”

　　“你大可不必这样，要说还人情，我欠你的人情更多。”我不自在地道。

　　“安妮，我说过，”总督夫人放下手中的扇子，直视我的眼睛，不容置疑地说道，“我们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