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逝入君怀》暗影流香

6、第六章 再入新野

　　这时不过是天刚亮，孙权就是再怎么样，也不该这么早来探望寡居的嫂子，而且看他一脸志得意满的模样，尚香还能猜不出他在桥薇的房里干了什么好事。
　　想起自从寡居后，桥薇悲痛欲绝的神情，尚香一阵阵的心酸。
　　二哥并非十恶不赦的人。
　　这一点尚香很清楚。
　　如果不是得到了桥薇的默许，他是不会作出这种事的。即便是他用了手段来威胁桥薇，桥薇最终的选择也是屈服，而不是反抗。
　　尚香同样清楚的，是这段时间来桥薇春风满面饱满圆润的神采。
　　如果不是心甘情愿，桥薇怎么会有这种神情？！
　　——是因为寂寞？还是为了儿子？
　　但不管初衷是什么，总之结果是令人所不齿的。
　　尚香躲在暗处，避过了孙权，然后默默地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装作没事一样去探望桥薇的——本来是因为思念苏青而睡不好，所以才会在这么早起床，结果却看到了不想看见的东西。
　　想要责怪桥薇么？
　　那是自然的——在尚香的心中，桥薇为大哥守节是应该的。
　　但是，能够改嫁才是一个女人的幸福吧。
　　只是桥薇的身份已经注定了她不可能改嫁了。
　　尚香又想起苏青前些日子对她说起的曹操与丁夫人的事，然后又联想到自己的母亲和庶母——也许，这就是性格不同所引起的选择的不同吧。
　　母亲和庶母都选择了守节，她们所获得的是她们想得到的，而丁夫人得不到她所想得到的，宁愿独居。而自己和苏青，为了将来的相守，情愿暂时的放手。这些，都是为了自己的幸福吧，都没有妨碍到别人，也没人对别人造成伤害，为什么还要苛求呢？
　　如果说伤害，也就是有可能对日后长大成人的孙绍造成些心理上的伤害了吧，可是也许就是因为如此，将来孙绍有可能会过得更好一点。而且，母亲和大哥，不是都故去了么！虽然很难对得起他们的在天之灵，但是手中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不然，自己和苏青，不是早该放手，各自去按着原定的步伐走下去，她去她的海外，我去嫁我的男人。
　　唉，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实在是最难说得清的。这往后的事，更是无法预知。
　　忽地又想起母亲临终前的遗言——
　　“今后，你万万不可负了你家嫂嫂。”
　　“你家嫂嫂命苦，你以后也要多多照顾她，不要莽撞行事，冲撞了她。”
　　原来，母亲早就知道了？！
　　因为我行事莽撞，怕我得知这事后闹将起来么？
　　尚香自嘲地笑笑——看来，在大家的眼中，我还真是个蠢女人呢！
　　心潮澎湃地思前想后了半天，才渐渐平静下来，打定主意不把这事告诉任何人，就算是苏青也不能说！
　　这种事少一个人知道比多一个人知道要好，而且不知道，有时也更安全。
　　——现在，子矜应该和叔弼一起吧！算算日子，大概已经到了新野了吧，他们，还好么？
　　心里是祝福着她们一路平安的，但是一想起两个人相伴同行，心里就忍不住翻腾。
　　不是吃醋，她知道苏青是不会变心的。
　　也不是不放心孙翊，孙翊的为人，她也很清楚。
　　更不是为苏青的安危担心——苏青一直在外奔走，这点路程不算什么，刘备，也不会对苏青做出什么不利的事。就算刘备想算计苏青，苏青也不是等闲之辈，不会轻易上当的。
　　只是，一想起苏青，一想起如今在她身边的人已经不是自己，就心乱如麻。
　　——子矜，此番一别，你在丹杨我在吴，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了。难道，就只能指望周公瑾了？
　　呆呆地坐在自己房里，直到过了午时，腹中实在饥饿，才回过神来。
　　唤来小丫环，让她们端来吃食，就在房里胡乱用了些，然后就出门去散心。
　　出得门来，却遇到了陆逊。
　　陆逊见她面色不好，便上前询问，尚香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走开。
　　陆逊笑着跟上去：“怎么，又在想苏先生了？”
　　尚香这次连看都懒得看他，加快了脚，把陆逊远远丢在身后。
　　陆逊叹了口气——明知没有希望的感情，也算是能够让自己解脱的吧。若是有一点点的希望，也许只能让自己更痛苦。
　　看着不远前方的背影，陆逊跟上了几步，又停下——算了，这个背影，是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追上的。能够陪伴在她身边的，可能只有苏子矜了吧。
　　摇了摇头——始终，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在一旁看着她。想要出手帮她，让她幸福。却又想看着她挣扎，即便是挣扎，只要在自己的身边，让自己能够看到——哪怕只是背影，也已经足够。
　　尚香急步走了一程，发觉陆逊没有追来，也是松了一口气。
　　最近越来越觉得与陆逊在一起时，有一股对自己有种莫明的压迫。
　　陆逊的心意早已查觉到了，好歹陆逊没有向自己表白，不然还真挺难办的。心里郁郁不乐，在外逛了一会儿，也觉得无趣，便又走了回来，却有仆人上前，递给她一封信，说是有人送来的。
　　看了看——是熟悉的字迹。
　　打开一看，却原来是孔明要与月英成婚了。
　　尚香苦笑——这是想让我与子矜去参加婚礼么？可惜子矜不在，便是在，也只是她一人前去了，我是无法与之同行了。
　　待得看完信，才知道孔明并不想让自己和苏青去，因为信上所写的成婚的日子，距今日只有三天的路程，便是立马赶去，也是来不及了。
　　尚香叹了口气——孔明对苏青有意，她也是知道的。可是，这情意也敌不过长久的寂寞和孤单吧。况且在他的身边，还有月英这样的美女相伴。
　　——我是不会放弃的！
　　再次在心里下了决心，脚步也变得坚定起来。
　　——子矜，我会等你！你，也一定要等着我！

　　从夏口到新野的路程，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等到苏青和孙翊来到新野时，已是好几天后了。
　　进了城，找到刘备的宅邸，向看门人报明了来意，不一会儿刘备就从里面出来迎接了。
　　“子矜贤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刘备笑得如同一只老狐狸一般。
　　苏青也对他行了一礼：“托皇叔的鸿福，还算过得去。”
　　刘备知道苏青是讥讽他恩将仇报，上次把她扔在汝南当挡箭牌的事，也不由得老脸一红，道：“上次被众将所误，使和子矜独处险境，备实不得安也！幸而子矜无恙，真是天幸啊！”
　　苏青仍然微笑着道：“我可是抱歉得很，把皇叔的两个孩子给弄丢了呢！”
　　不想告诉刘备她的女儿其实是被曹操收养了，索性骗骗他，让他心里也难过一下。
　　结果刘备毫不在意，道：“生死天注定，在这乱世之中，谁都是朝不保夕啊！”
　　苏青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下——果然是全无心肝啊！的确是个不世出的枭雄，孟德公说的一点都没错。
　　便道：“皇叔在此逍遥，还能知百姓疾苦，实在是仁厚长者啊。”
　　刘备笑道：“子矜谬赞了。”
　　然后看了一眼孙翊，道：“这位是……”
　　当年孙翊在广陵时，才十一岁，刘备就是见过，也是认不出来了。
　　苏青看了孙翊一眼，眉头微皱，不知该怎么介绍才好——说是朋友吧，怕孙翊不好受，说是夫君吧，自己又说不出口。
　　孙翊见苏青犹豫，便知其意，接口道：“我是子矜的故交，在江夏偶遇的。”
　　刘备上下打量了一下孙翊，点了点头，并未起疑，便道：“敢问高姓大名？”
　　“山野之人，贱名不足挂齿。”
　　按孙翊的穿着，明显不是山野村夫，但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不想报上名来。刘备为人，自是知趣不会再问。
　　于是便把二人让进客厅，分宾主落座，然后再问苏青的来意。
　　苏青对刘备拱了拱手：“不知皇叔如今在新野过得如何中，特来相望耳。”
　　刘备哈哈一笑：“寄人篱下，虽得上宾之礼相待，又能如何！”
　　苏青也笑了笑：“我今来，却正是为了皇叔也。”
　　“哦？”刘备面露喜色，“子矜欲助我成事耶？”
　　苏青点了点头：“荆州乃天下要地，西连巴蜀，东接吴会，北可通两京，皇叔难道对荆州无意？”
　　刘备闻言正色道：“荆州乃刘景升之基业，景升兄乃我之兄长也，未曾薄待于我，我怎能恩将仇报？”
　　苏青心中暗暗好笑，脸上却正色道：“刘景升若是真心相助玄德公，何必让您蜗居于这小小新野？”
　　刘备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然后复又大笑道：“南阳郡离许昌和两京都不远，正合我意啊！”
　　“可是区区新野，能有多少兵力可供皇叔调遣，一逞您中兴汉室的梦想？”
　　刘备眼珠一转，道：“难道子矜有什么好法子可以助我？”
　　苏青点了点头，道：“刘表无用之辈，北方大乱，本是他从中取势的大好时机，他却没有任何的作为。既不助袁，又不助曹，无论袁曹两家谁胜，他的下场都不会好。就算是他决定两不相帮，也要起到牵制的效果，使一方胜而不致于全取，使一方败而不至于全败。官渡之战时他按兵不动也就罢了，但去年仓亭之战他仍袖手旁观，就说明了他根本不配坐镇荆州。荆州未来必入孟德公之手！”
　　刘备听后低头沉吟不语，脸上一片慨然之色——看来他的看法也与苏青相同。本来刘表既然与袁绍结盟，那么他的地位就像当年的韩信一样，助袁则袁胜，助曹则曹胜。结果他一直两不相帮，又不肯借机取势自成第三势力，他的结局也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