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逃》姬流觞

14、第十四章

　　梅雪本能的躲到父亲身后，戒备的看着封东阳。蒋离向着梅雪的方向挪动了一下脚步，死盯着大门口。
　　比起年轻人的紧张，梅若成显得非常淡定，甚至还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你来啦，进来喝杯茶么？”
　　封东阳的目光在蒋离身上停留了一下，嘴角一勾露出明显的鄙视之意，但是对梅若成的邀请，并没有马上照办。他只是向梅雪的方向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说：“你找我来，不会是想把梅雪交给我吧？”
　　梅若成：“我没想到她会这时候回来。我有些事想问你。进来谈吧。”
　　封东阳这才迈步进来，边走边说：“可以，不过有些人我看着不舒服，清清场吧。”话音落下的时候，封东阳正好走到蒋离身边，笑着打量他。
　　蒋离一愣，正不知何意的时候，胳膊猛地被人一拽，天翻地覆之后，拳头已经如雨点一般落下，人也翻滚着，从堂屋滚到了院里。
　　封东阳这才恶狠狠的啐了一口道：“那天应该把你撞死！”

　　梅雪想过去，却被梅若成拽住。
　　梅雪看了一眼父亲。父亲苍老的面容此刻仿如石雕一般，所有的褶皱变得冰冷僵硬。这个温柔了一辈子的江南男人，低眉垂眼间终于散发出了刻骨的寒凉。
　　梅雪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
　　梅若成轻轻的叹了一声：“小雪，去柜子那里，帮我找盒红茶。年纪大了，喝不得绿茶。”
　　嗜喝绿茶的父亲不可能有什么红茶，但梅雪还是乖乖的走到边柜，做出找东西的样子。蒋离惨叫的声音传来，一声声的让梅雪无法专注，翻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
　　封东阳眯起眼睛，走到梅雪身边，梅雪立刻僵在那里不敢动。封东阳凑近了伸出手，轻轻抚上梅雪的脸，沿着完美的下颌线一直手滑倒她脖子上，轻轻发出一声悠长而满足的喟叹。
　　封东阳凑到梅雪耳边，轻轻的舔了一下雪白的耳垂，轻薄的说：“乖乖的，听话。我会好好待你的。”
　　梅雪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耳朵上的敏感，还是蒋离的惨叫。
　　梅若成轻咳一声，对封东阳说：“这边坐吧，你不是问我找你来干什么吗？”
　　封东阳走过去，梅雪狐疑的看了一眼父亲，难道是父亲主动约的封东阳？脚下被什么撞了一下，低头一看，梅雪吓了一跳。蒋离被捆绑着扔了进来，正好撞在自己脚下。
　　梅雪正要附身去查看蒋离，邴希文伸手挡住，笑嘻嘻的说：“嫂子，这东西脏，东哥不喜欢。”说完，脚下一蹬，像蹬个木桶一样把蒋离踢到了两步远的地方。
　　梅雪看了看邴希文，慢慢的转过身，继续去柜子里寻找红茶。她记得收纳有序的父亲常年会把水果刀放在这个柜子里，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刹那间，梅雪似乎明白父亲让她到这里找红茶的意义。但不过是一瞬间，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但是，无论如何，梅雪还是摸到了那把折叠水果刀。
　　梅雪眼珠四下转了一下，没人注意这里，手指轻轻拨动，水果刀滑进袖子里。

　　封东阳大马金刀的坐在梅若成对面，问道：“你想说什么？”
　　梅若成看着他，静静的问：“我听说你要杀了我？为什么？”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封东阳和梅若成那里，梅雪握紧拳头。背着手悄悄地扔到蒋离的腿上。水果刀不大，落在裤子上被弹了一下，接着就掉到蒋离的落在地上的运动服一角上。梅雪轻轻松口气。蒋离呻吟着翻身，正好把水果刀握在手里。
　　呻吟声吸引了封东阳，封东阳看了一眼。邴希文立刻走过去，踹了一脚，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梅雪刚刚放松的心骤然提起，紧张的垂下眼皮，不敢再看。
　　蒋离似乎被踹到了伤口，龇牙咧嘴的缩成一团，背靠着墙，躺在地上，咬着牙却不敢发声。邴希文看封东阳已经不再注意这里，才转身离开。
　　梅雪慢慢的半抬起眼皮，趁着封东阳不注意，悄悄扫了一眼蒋离。蒋离微闭着眼睛，似乎疼晕了过去。但是从梅雪的角度，却可以看到蒋离已经打开了水果刀，正一下一下慢慢的割着绳子。

　　封东阳呵呵笑了笑，对梅若成说：“你拍我杀人的视频，害的老子差点被判死刑。能让你活到现在，你还不知足？”
　　梅若成声音很轻也很冷静，就好像在课堂上和学生讲课，慢条斯理却清晰的说：“你杀了人，却只判了五年，很幸运了。再来杀我一个老头，不怕报应么？”
　　“幸运？那不过是你那该死的手机没电了，让老子落个过失伤害致人死亡，躲过那个该死的故意杀人。杀了你，才能补偿我这五年。”
　　“可你杀我，也是故意杀人啊！要偿命的。”
　　“你当我傻啊！”封东阳得意起来，捂着下巴，看着梅若成，就像锁定猎物的狮子，笑着说，“我这次来虽然是你邀请的，但是如果你不请我，我也是要来的。我已经找好一家洗浴中心，让老三他们带您好好地洗个热水澡，再泡个温泉。你不是有糖尿病高血压么？好像还挺严重的。如果这都没把您的血管爆掉，那就再多吃点糖，反正自助餐也是免费的。那么多高温蒸房，往里一趟，再找个人陪您唠唠嗑，一觉就睡到下辈子了。这计划怎么样？对了，梅雪是学法律的，我这么安排她还可以找洗浴中心赔点钱，给你买口好点的棺材。您看是不是很稳妥？”
　　梅若成居然点了点头：“挺好的。”
　　封东阳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说：“你的问题我回答了，我也要办我的事儿了。接下来，就让老三他们带您走吧。”
　　梅若成站起来。封东阳转身，正好背对梅若成。不过是一瞬间，平静的堂屋里忽然起了微妙的变化。梅若成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刀，已经向着封东阳的脖子划过去。
　　刀锋锐利，静静的划破空气，无声的向着血液奔腾的地方一往无前的冲过去。
　　梅雪吃惊的张大了嘴。
　　尹建成惊呼了一声。
　　但老人终究是老人，他和封东阳之间那不足一米半的距离，足以让年轻力壮的封东阳做出本能的反应。只是一歪头，刀画在脸上，血滴飞溅，扭曲了那张脸。
　　恼羞成怒的封东阳得了喘息，反身一抓拽到了梅若成，一拳过去人已经跟着扑过去开始第二拳第三拳，等到第五拳落下的时候，混混们才反应过来，试图抓住苦苦躲避的梅若成。
　　梅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左右看了看，抓起父亲用于消毒的酒精桶，打开瓶盖，冲着混做一团的人群泼了过去。
　　刺鼻的酒精味瞬间泼醒了所有人，梅雪看都没看一伸手就从柜子中熟悉的位置拿出一把打火机，退后一步，亮出来：“住手！”
　　所有人都泼醒了，停下手，看向梅雪。
　　梅雪声音微颤，却很清楚：“不想被烧死，就把我爸放了！”
　　蒋离挥动手臂，挣脱开绳子，趁着这个功夫，跑过去把梅若成扶了过来。
　　梅雪盯着封东阳，却是对蒋离说话：“你带我爸赶紧走，去医院。”
　　蒋离：“那你呢！”
　　梅雪：“我爸身上有酒精，你赶紧带走他！”
　　蒋离咬咬牙，扶着梅若成赶紧离开。
　　封东阳饶有兴趣的看着梅雪，好像再打量一个陌生人，良久才点了点头，笑着说：“有点意思！”

　　蒋离带着梅若成跌跌撞撞的走出门，梅若成忽然停下，喘息着说：“快！快打电话！报、报警！救小雪！”
　　蒋离恍然大悟，一手扶着梅若成，一手哆嗦着拿出手机。
　　“喂，１１０么？要、要杀人了！”
　　蒋离分神打电话，手里的力气不足，只觉得手上的压力突然增大，来不及去扶，梅若成已经软软的从蒋离的怀里滑到地上。
　　蒋离赶紧蹲下去扶老人，却被那张过于苍白的脸吓坏了，磕磕巴巴的对着电话说：“还、还有个人死、死了！”

　　堂屋里，封东阳向着梅雪的方向动了一下。
　　梅雪晃着手里的打火机：“不许动！”
　　封东阳：“呵呵，梅雪，你现在很厉害嘛！我以为你也就是一个满口乳牙的小京巴，没想到现在居然变成一口獠牙了。我喜欢！”
　　梅雪：“别逼我失手！”
　　封东阳摊开手，慢慢的向梅雪走过来：“随便，有本事你就烧死我。”
　　梅雪下意识的后退，举着打火机的手颤抖的更厉害了。
　　封东阳冷笑：“你不敢。”
　　啪的一声，细细的火苗直直的从火机上蹿起来，封东阳猛地顿住脚步，不可置信的看着梅雪。
　　三个混混惊骇的张大嘴，下意识的向后瑟缩了一下。
　　梅雪在身后摸了摸，掏出一把捆东西的打包绳，扔过去：“互相捆住！”
　　混混们小心的捡起来，看着那个闪烁的火苗，小心的互相捆起来，却没人敢去动封东阳。
　　封东阳猛地张开手臂，露出疯狂的笑容，大声说：“来啊！烧死我，现在就烧死我！我一定会抱紧你的。来！来吧！看看是火苗暖和，还是我的怀里更暖和。”
　　封东阳向前走，梅雪又后退了一步。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了隐约的警笛。
　　封东阳：“警察？笨蛋，我会怕警察？我是精神病人，就算被抓了，还是会放出来的。而你逃不掉的！”
　　梅雪啪的熄灭了打火机，居然笑出来了。摇了摇头，指着身后的摄像头说：“这是我家的摄像头，刚才你说的话已经证明，你来我家是蓄谋已久的杀人，故意杀人，你是逃不掉的。你以为精神病就能免责么？那也得分时候。你说话条理清楚，杀人过程设计的非常完美，你根本不狂躁，或者说你杀人的时候根本不狂躁！凭这，你也不能免责！就算我爸杀了你，或者我烧死你，也不过是正当防卫。封东阳，你还有什么话说！”
　　封东阳这才抬头四处寻找，果然看到左右两个对着客厅的摄像头。
　　封东阳：“难怪死老头子今天约我过来，原来是你们父女早就设计好的！”
　　梅雪：“你错了，我从来没想过能杀掉你。就像我即使拿着视频，也不敢揭发你一样，是我爸爸教给我，你也会被法律惩罚！这一次——封东阳，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警笛已经到了门口。梅雪扭头去看，突然眼前一黑，被人推到了一边，封东阳动作迅速的从窗口跳了出去，沿着巷子向相反的方向跑了。
　　警察从门口冲进来，梅雪摔倒在地上。冰凉的地面提醒她，她还活着，在和封东阳的对峙中，她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