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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   趁着别人没注意,卫道重新将两块搭在一起的毛巾分开,迅速放回原位,并多洗了一次手。
      他在衣服上擦了擦,要往床上去。
      一步刚起,脚下的瓷砖裂开一道缝。
      卫道退开一步,伸手按住了放置杯子的窗户边缘,又是一声轻响,抬起手一看,松开的瓷砖直接分成两半向着他的脚边掉下来。
      他接住碎掉的瓷砖,原样拼回去,希望大晚上的光不够亮而不被人发现,往门边靠了靠。
      床和浴室有一道墙,还有一扇门,浴室有单独的门,在浴室之外的门,门把手突然一松,向下,垂直于地面,晃了晃。
      卫道面无表情踩着脚下的影子走到床边,他是上铺,需要爬上去再睡。
      刚抓住栏杆上了一步,双人床猛地往他倾斜过来,似乎另一边离开了墙面,甚至可以听见窸窸窣窣的墙皮掉落的声音。
      卫道在半空中晃了晃。
      一个舍友在浴室里大喊:“你们记得收衣服,不然等会我出来洗了衣服晾上去,干的都要变成湿的,别说我没提醒啊,快点,快点,要是我准备晾衣服的时候,谁还没收,我可不帮忙啊。”
      卫道落在地上,背对着他收拾东西的舍友一无所知,在他离开床之后,仿佛有什么神奇魔力,上下床又靠回墙面,好像刚才要倒下来的并不是它。
      “知道了!”
      刚从厕所出来的舍友一边洗手一边应声:“谁不知道啊?你洗完没有!我还要洗,时间不够啊。”
      他们的熄灯时间是十点半,现在已经十五分了,只是洗漱,完全没有问题,如果还要洗衣服加做作业就完全不够了,熄灯之后,做事都摸黑,不知道自己会摸到什么,也许今天是鬼故事,明天是黑眼圈。
      总之,大概是随机诅咒。
      比如说,写完作业之后第二天忘记交,睡得很好起来却很困,前一天背了的课文突然一个字也记不清了,以为自己昨天在考试今天要爬山之类。
      记忆混乱,神经错乱,精神不振……所以,戏称为诅咒,十分随机。
      卫道心想:那我先收衣服,等会再上床好了。
      他拿起晾衣杆,开始找自己的衣架,正在往下收,衣架突然一歪,衣服勾在了别人的衣架上。
      卫道把晾衣杆放在边上,仔细看了看,两件衣服搅在一起了,衣架互相勾住了,现在天又黑,看不清,除非一下把一片的衣服都取下来,不然单凭一根杆子,实在困难。
      他做不到。
      他就想:要不还是先收别的衣服。
      眼看就要收到最后一件了,别人的衣服挤在一起,他的那一件在最中间,晾衣杆刚上去,别人的衣服就一起挤过来,那根长杆子都看不见了,他干脆把两边的衣服都划开,没等取下,浴室里的舍友出来了,看了他一眼,皱眉恼道:“卫道!你在干什么?就算你要晾衣服,也不能这样,太自私了!别人的衣服会挤在一起,根本晾不开的。”
      卫道一言不发放下晾衣杆,上了床,床嘎吱嘎吱响了一阵,他抖开了被子,被子盖过头顶,床大声一颤,中间衬托着床的木板,塌了,那里空了一个洞,掉了许多的灰。
      两个舍友皱着眉头道:“倒了大霉了,怎么遇上他这种人?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听,成绩也不好,生活习惯也不好,生活作风也不行,尽添乱,如果没有他,我们宿舍肯定不至于现在这样!”
      一开始在书桌前的那个舍友说:“早点睡吧。”
      快要熄灯了,睡在卫道下床的舍友走了过来,灯还开着,定睛一看,床上落了灰,根本不能睡。
      他大声嚷嚷起来:“卫道!你看你干的好事!我的床都脏了,你怎么回事?这么多灰!”
      卫道一动不动,好像一个死人,僵直地躺在自己的棺材里,也许是等待入葬,也许是等待火化。
      被子底下没有光,影子也在这里,静静躺了一会,开始敲床板,又过了一会,游鱼一样钻出去。
      熄灯铃响起来了,灯光消失了,空调还在运转,盖着被子吹空调,大概是很多人的习惯,不包括卫道,他的头顶有点发凉,这里的空调似乎有些失控,他的头上就是空调,他躺在这里,现在头顶发凉,除了空调的冷气对着头顶吹过来以外,还有一种可能,空调吐水了,或者说,空调管子里漏水了。
      他的枕头和被子,今晚上总有一个要被打湿,也许还能加上一个床单候选。
      按照床位排序,开门正对着的那边,下铺是一号,上铺是二号,开门会在门背后的下铺是三号,上铺是四号,四号是卫道。
      卫道的下铺是之前在厕所待过一阵子才出来的三号,卫道的对面是不怎么说话的二号,二号的下铺则是从浴室出来洗了衣服晾上去的一号,一号跟三号的关系不错,二号就普普通通,不过二号跟谁都脾气很好,随时想加入哪个谈话都有人理。
      卫道就不行,卫道一般不说话,因为没什么必要。
      通常别人对卫道的提问并不是为了他的回答,而是为了观测他的答案是否与其他人提出相同问题时的回答是否一致,或者难以置信地反问,或者单纯想使他难堪,或者验证他们的某些猜测,或者成为他们玩笑的乐趣,或者是认真地在恶心这个人。
      哦,这个恶心是双向的,提问者发自内心认为卫道是恶心的人,甚至不能算作人类,可能跟道德标准与家乡习俗有关。
      而卫道在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很恶心了。
      他恶心的范围比较广,由内而外,推己及人,由个体发展到群体。
      如果说,世界将要毁灭,他一定会很害怕,但心里其实会隐蔽地拍手叫好。
      甚至,他缓过来了,他不觉得害怕了,他就会明目张胆站在毁灭世界那一方,表达自己的支持态度,更多的,他是不会做的,毕竟,没有好处的事情,他是不做的,就像跟人吵架,如果得不到相应的回报,他也懒得说话,多看一眼都是无意义消耗能量。
      晚上一直不怎么安静,好像有人敲了一晚上的栏杆,或者木鱼,或者门,随便什么东西,总是有声音。
      卫道睡得很沉,灯一开,他就醒了,那会是早上的五点。
      他坐起身来,舍友一个也没起来,全都躺在床上,靠着门的一号是开灯的位置,蒙着头在睡觉。
      自欺欺人。
      卫道看了一眼,心想。
      他翻身下床,床板嘎吱嘎吱响个不停。
      他开始洗漱,关门关窗,舍友依然能听见很大的声音。
      “你能不能合群一点?”
      “烦死了!根本睡不着,才五点!这么早啊——开什么灯?”
      “起来,起来……预习吧。”
      卫道洗了脸,脚下的瓷砖咔咔两声,手边的瓷砖又往下掉,这次撞在他的手肘上,划开一道血痕。
      他重新把瓷砖按回去,拇指上又多了一丝血,擦了擦瓷砖上的血迹,再把手上的血在衣服上蹭了蹭,他换了鞋拉开门下楼。
      天还没亮,没有星星月亮,灯也不能完全照亮道路,只比昨天晚上的光亮一点。
      卫道走在路上,先去食堂,没有开门,他就转道去教室,教室也没有开,他就在门口拉开书包翻找了一阵,拿出一个红色的本子,前后封皮都是硬质的类似精装书籍的手感,可以直接立在桌面上那种,封面上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日记本。
      正经人谁写日记?
      你写没?我不写。
      卫道也不写。
      但是,他……勉强可以算有一个隔空交流的不太正常的笔友,喜欢在日记本上写信,如果他不打开本子看,其实也没事,如果他看了,回信是必要的,一是为了礼貌,二是为了更多的故事。
      卫道看信的心情,跟看故事差不多,他就当看连环画类似的故事的态度看信,联系没断过。
      第一封信是很早的时候,反正不是最近。
      他记得不清楚了,在别的本子上,那个本子已经被写完了,他就丢掉旧本子,去买了新的。
      新的本子上没有旧本子的内容,他又不去捡垃圾,没有回收站,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那封信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
      我最亲爱的初次见面还有些陌生的朋友,从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就是我的笔友了。
      我一直在迫切地寻找着一个愿意与我在灵魂上拥有强烈共鸣的笔友。
      遗憾的是,我前前后后找到了许多虚假的朋友,他们虽然愿意成为我的笔友,然而我能感受到,他们内心深处的傲慢与偏见,因为实在没办法从他们的言辞里找出一点儿真心实意,我不得不伤心地拒绝了他们全部的请求与祝福,时至今日,我依然无法寻找到一个好朋友来作为笔友。
      幸运的是,我今天找到了你,你是我即将赠予真心的朋友,我衷心希望,我们能无话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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