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暮冰朝雪

8、第 8 章

　　第八章
　　阿牧看到三井的表情沉静而淡定，像是向人展示他深沉的灵魂。阿牧不禁微笑，在高中时期自己就已经领教过他的淡定和热情，能做到这里，真的很不容易，那时的他确实是个很好的球员。现在的三井，生活得沉静、坚忍，却让人深深震撼。是的，谁也不会想到原来的那个不良少年现在竟然变成了成绩全优的硕士研究生，但每天看到他快乐随意的样子，都想不出他是怎样改变自己，都不觉得这脱胎换骨来的有多痛苦。
　　今天，是他向命运展示自己成果的那一刻吗？阿牧这样问自己。
　　接着三井开了口，优美的声线如同山涧清澈的泉水向外溢出，声调渐渐上扬，那是太阳初升后，光芒从地平线沿山顶走去。
　　木暮在那一刻听到了三井的声音，三井的声音比以前更加动人了。但是他依旧不敢抬头，虽然他们的位置离舞台很远，但木暮还是不敢抬头去望三井的表情。双手冰凉，并不住颤抖，已经不能互握在一起。“别紧张，木暮。”藤真去服务台要了一杯果汁，说道：“好好享受此刻美妙的歌声吧！”
　　木暮勉强的向藤真挤出一个微笑，然后接过玻璃杯，无论怎样抬手，都不能把果汁送到嘴里，便只好把玻璃杯握在手中。木暮把头低下去，很低很低，他甚至有些后悔接过杯子，因为这让他错过了一小段聆听三井歌声的时光。
　　“不要紧的，木暮，不要这样紧张。”阿牧也轻轻锤了木暮一下：“小三很优秀，你不知道，现在有很多人都在望向他。”
　　是的，周围嘈杂的吵闹声、嬉笑声、调侃声都慢慢变小，三井的声线也渐渐变得真实起来。木暮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模糊了，面前的所有一切都颠覆了，眼前出现的是那个意气风发的三井，那个做出跳射三分完美动作的三井，那个强势别扭但又对自己特别温柔的三井，那个陪伴了自己七八年在身边的三井。
　　太阳温暖的光芒轻轻抚过半山腰，温柔到吸引所有的花朵都向他折服。三井半睁着双眼，声线更加上扬，缠绕在他的眉间，无形的魅惑更加动情的演绎着自己的心。让阳光在攀上山顶、停驻、肆意地盛放！那是怎样的火热啊，由温暖变成炽热，由轻抚变成炙烤！所有的杂音都在那一刻静止了，阳光让这个世界臣服，让所有生物对它致敬、膜拜。
　　“啪！”木暮手中的玻璃杯应声而碎。由于躲闪的及时，木暮只被划伤了手心。所有的观众都沸腾了，因为三井的歌声震碎了台下所有的玻璃杯。尖叫声、喝彩声、惊叫声瞬间填满了木暮的耳朵，让他听不到三井的任何声音。此刻木暮突然迫切地想见到三井的表情，但人潮涌动，周围所有的人都向舞台挤去，无力的木暮只有被挤到外面。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渐渐安静下来，然后恢复了原来的喧闹。木暮的意识也由漂浮渐渐恢复，于是他踮起脚，焦急地寻找舞台上还有没有三井的身影。
　　“小暮。”一个好听的声音从木暮身后响起，恍若隔世般，木暮慢慢转过了头。
　　“我在这里，”三井张开双臂，把木暮抱在怀里，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木暮摇着头，不回答三井的话。由于此刻实在太疲惫，木暮把埋进在三井的怀里。此时此刻，耳边传来的三井健康而有力的心跳让木暮觉得很窝心。

　　四个人回到原来的包间，三井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阿牧狠拍三井两下：“我说小三啊，我们的K歌之王啊，给我们再唱一首吧，这次只有我们四个喔。”
　　三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什么K歌之王啊，你们就别取笑我啦，你们还不知道我啊，老子这次可是把压箱底的功夫都使出来了！我想，如果运气比较好的话，得个时段第一，能免费请大家也说不定。”
　　藤真蹭到三井身边，说道：“三井，你很不仗义喔，台下那么多陌生人你都愿意给他们演唱，偏偏我们你就不唱，不行，我不同意。”
　　“啊……”木暮看到藤真“咄咄逼人”的样子，心中惦念三井，赶快上来说：“牧君，藤真君，小三有些累了，咱们让他休息休息吧。”
　　“喂，小暮，你到底是帮着谁呀？”藤真故意地提高了声音。啊呀，这两个人，还真的要为他们多制造机会才是。小暮啊，你就等着享受小三的温柔吧：“你忘了刚才是谁的鬼叫震碎了玻璃杯，才把你的手划伤的？啊呀，阿牧，我太伤心啦，木暮疯了！”
　　“什么？”三井说道：“对不起，小暮，是不是很痛？快让我看看！”
　　“不，我没事……”木暮赶紧把手缩回去，向后退了一步，心里埋怨藤真好多事。
　　“快让我看看！”三井不得不加重语气：“老子让你把手伸出来你就赶紧把手伸出来，啰嗦！”
　　木暮老老实实的伸出手。只有手心被划伤而已，渗出点点血迹，并无大碍。可三井怎么忍心眼前的人儿受到伤害，他捧起木暮的手，连声说道：“小暮，对不起。”
　　“不，”木暮连连向后退，他最怕看到三井为他难受的表情：“包扎一下就没事了，一点也不疼……”
　　“啊呀，我真的承受不住啦！”藤真故意音调上扬：“阿牧啊，两个人都疯了啊，不知道疯掉后会不会传染，啊呀，咱俩赶紧出去透透气吧！”
　　说完，藤真一脚把阿牧踢出包间，然后自己充满腹黑笑容的瞥了一眼三井和木暮，悄悄关上了门。

　　看到木暮紧张的神情，三井迟疑了一阵，最后还是放下了他的手。
　　“小暮，”三井背过身去，用尽量温柔的声音说：“你很怕我吗？”
　　“没有啊，三井。”木暮猛地抬头，没有料到三井会说出这样的话。
　　“对不起，小暮，以后我不会这样了。”木暮看不到三井此时的表情：“小暮，以前每次我对你狠声说话，你就会很顺从我。但是，我不希望你怕我，放心，以后我不会这样了，我绝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了。”
　　“不，三井！”木暮想马上跑上前去抱住三井，对他说三井你误会了，可是，他没有说出口。三井的声音太悲伤了，悲伤到他从来没有听到过；三井的声音太温柔了，温柔到木暮不能确定面前这个三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木暮凝视着三井的背影，鼓起勇气，终于开了口：
　　“三井，你误会了。其实，我是怕……我是怕给你造成负担，我……”
　　“放屁！”三井猛地转过身来，瞪着木暮的眼睛：“其实你看不起我对不对，在你心里我永远只是一个粗鲁的不良少年对不对，你从来都是看不起我的，对不对！”
　　三井觉得肝胆俱裂，全世界瞬间在他面前崩溃了。是的，所有人都可以不在乎，所有人都可以忘记三井曾经是个不良少年，但是他在乎，他三井寿在乎，他永远不能忘记自己的过去，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他曾经带来麻烦。所有人都可以看不起他，所有人都可以抛弃他，所有人都可以与他对立，但是他不可以，因为木暮公延是三井寿最爱的人！
　　木暮觉得呼吸困难，胸口压抑的难受，有些想哭的感觉。但是，他在坚持说下去，因为他害怕三井和他之间产生误会，更害怕错过了现在，就再也没有勇气说了。
　　“三井，我绝没有这种意思。我只是害怕看到你不开心的表情。”木暮努力说下去，不看三井的表情：“在我眼里，三井君是真的好优秀好优秀的人呢，所以，我不想有什么让你分神，让你不开心，让你难过。而且，每次看到你忧伤的眼神，我都会不开心，我会内疚，狠狠责怪自己。”
　　“三井，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呢？”木暮觉得自己的鼻子更酸了。为了很好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加重了语气：“你知道么，三井，你是那么优秀那么优秀的人，在我眼里你是这个世界最完美的。你知道么，我一直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最理解我的人，再也没有人能比得上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你知道当我听到你说你觉得我看不起你时，我……我有多伤心吗？我……”
　　木暮说不下去了，眼泪在他的眼眶里打转：“我伤心不是因为你对我发火，不是因为你对我说话用很凶很凶的语气，而是我觉得，我们一直以来这么好这么好，你竟然都在怀疑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我觉得我太失败了，我……如果，如果我有一点点看不起你，我怎么会这么久以来，一直和你站在一起？”
　　木暮连忙伸出手，去抹掉眼角的眼泪，他绝不允许自己在三井面前落泪，绝不！心里的疼痛早已让他忘记自己手心的伤口，伤口碰到了泪水，木暮痛得一下子把手抽了回去。
　　眼泪也在这一刻流下来。
　　“不，小暮，是我错，是我不好！”三井慌乱地用手抹掉木暮连上的眼泪：“是我太坏，是我太缺德，是我太过分，想这些有的没的。小暮，你别这样，我以后绝不会这样了，我以后绝不会再害你伤心生气了。”
　　“不，我没事。”木暮摇头：“你不要自责了，三井，我没有生气，真的，我没有生气……是我不够好，没有表达出该表达的意思，长久以来才让你这么痛苦。三井，我以后不会了……”
　　“不，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你那样讲话，我不该想那些没用的。你不要对我这样好，因为我觉得我实在太坏了！”
　　“不，是我的错，我没有把该说的话说清楚。三井，你千万不要自责，你自责，我会更难受……”
　　“好……”三井重新把木暮抱在怀里，只有怀里的充实才能让此刻的三井觉得安心：“我们谁都不要说自己错了，好吗？从今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是吗？”
　　“嗯！”木暮把头窝在三井的怀里，用力地点头。
　　“那么，小暮，你会一直一直陪着我，不离开我，是吗？”
　　“嗯！”木暮闭上眼睛，脸贴着三井的衬衫，拼命地点头。
　　眼泪却在那一刻，重新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