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才没有坏心眼》阡陌十四

29、巷鬼的终结

　　奋力的扭动着手臂，然而那只小小的爪子却无比的沉重，挥舞另一条手臂，抡着拳头恶狠狠的砸向还没自己拳头大的猫脑袋。

　　出乎意料的，那只猫只是抬起小小的爪子，就轻而易举的将自己的攻击拍开，就好像拍飞一只小虫子那样简单。被轻视的耻辱与愤怒的情绪在胸中燃烧，可是在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那种心脏被无形之手紧紧攫住所带来的窒息与恐惧再度袭来。这一次，他终于意识到，这只猫绝非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也许，它要比那位大人还要强大可怕。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尽管颤抖的声音出卖了自己的情绪，但鬼勉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他不断地重复着一些大概连自己都不会相信的话想要以此让自己确信什么一样，“猫，一只猫而已，不过是一只——啊啊啊，不不不，你到底，你绝对不是猫！妖怪，你这个妖怪！”他发出崩溃的尖叫，在发现对方因为自己的叫喊收回爪子想要堵住耳朵时，趁着这个瞬间，鬼猛地收回手臂，并被这个力量带着踉跄的向后退两步。哪怕是没看路而跌倒在地上，也来不及起身，而是连滚带爬的飞速扑进那片能让自己安心的黑暗之中。

　　“啊啊，吵死了，张嘴东西闭嘴妖怪的，我这么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哪有那么可怕，小猫咪超可爱的对吧。”目光看向夏油杰，在得到对方肯定且让他满意的回应之后，庚金不满的抱怨着，“真是的，一个两个都这么的没礼貌，问我是什么东西，我能回答是东西或者不是东西还是咋地啊。”

　　“主要是你的实力跟你这张看起来格外普通柔弱的猫皮反差实在是太大，明明看着是只那种随处可见的，胃口特别好的田园猫，但实际上却是只噬元兽，动手之后在发现这种事肯定会很震惊的吧。”再次召唤出一个体型不大却可以飞的咒灵，爬上去当代步的夏油杰这样说道，“说起来噬元兽好像不是猫来着，是什么外星生物吧，只是外形刚好像猫。”就跟你一样，外形像猫但品种完全不是猫的怪家伙。

　　“诶？没想到你竟然还看这个！”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庚金惊奇的看着这会儿坐着咒灵代步，飘到半空中的夏油杰，忍不住绕着他转了几圈，“你看起来不太像是会看漫画的人啊。”

　　“美美子和菜菜子比较喜欢这类东西，即便不喜欢偶尔也会听到，稍微了解一些很正常，我从来不会约束同胞们的喜好，不管他们喜欢什么我都不会干涉。”夏油杰这样说道，“他们是家人，包容家人的一切是理所应当的吧，更何况她们还是小孩。”

　　摇晃着尾巴慢悠悠的沿着鬼逃跑的方向走去，庚金伸手戳戳带着夏油杰飘在身边的咒灵：“但是没有谁会要求家人用‘大人’这种敬称吧，而且杰你也不是个合格的家长哦。”

　　“什么？”

　　“我没有指责杰的意思，但杰的确不是个合格的家长，你没有好好教导那两个孩子学会并适应现存的社会规则。”庚金认真的说道，“不管你的计划是否能够成功——事实证明你现在已经失败了，但你要知道一点，人是不可以完全在与世隔绝的情况下独自生存的，只要活着，并且为生存而行动，就必然要与社会产生直接或间接的交集，作为家长教导他们避免走弯路并且撞的头破血流是很重要的。”

　　越向前走，黑暗就越加浓重，从最初还能辨别十米外模糊的轮廓到此刻视野范围仅能朦胧的看到自身，人潮声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在这条不知长度，不知尽头的巷子中，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与迈步向前时的脚步声。然而因为夏油杰本身的玩偶属性，并且乘着咒灵飘在半空中，而庚金则是控制了心跳，并且脚上的肉垫落在地面上时很好的消去了声音，所以这里只剩下了庚金算不上大，却能轻易听清的声音。

　　“‘善’与‘恶’，是个人、集体与社会共同利益的交织下产生，是受到社会既定道德原则和规范制约以及社会主流观念影响的，哦，跑题了，我是想说，你知道咒术师与普通人之间的比例是多少么。”尖锐的指爪随着脚步的加重被挤压出来，与地面接触时发出轻微的叩击声，在这黑暗之中，谁也看不到，当爪子与地面接触摩擦时，划出深深的，独属于大型猫科动物爪痕。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哪怕人口基数足够大，有天赋的都是极少数，少得可怜，在这样的情况下，假如你的计划成功了，那么你要如何负担起维持社会的运转？还是说你会任由那些已经建成的便利设施就此荒废？”

　　“嗯，好吧，先忽略掉这个问题，那么你有想过，当所有人从人群之中最特殊的那一个变成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时的落差感么，曾经利用自己的能力达成衣食无忧，过着人上人生活的人是否会愿意重新过普通人的生活？”

　　夏油杰没想过这些问题么？当然不可能，他想过的，但是为了达成那个美好的愿景，牺牲掉一些东西是必然的：“在初期的时候，落差是必然存在的，混乱当然也是一定会存在的，但只要大家共同努力渡过难关，未来就必然是——”

　　“不可能。”庚金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夏油杰，“不可能的，那样的乌托邦是不会实现的，就算是社会形态真的发展到理论上的最终形态也不——总之，就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如此的笃定不可能？”夏油杰的目光落在庚金身上，一下也不错开，他注意到在说这个的时候那张盖满猫猫不怎么好分辨的猫脸上写满了不想继续下去的抗拒，“难道你曾经见过，甚至是亲自做过类似的事情？”

　　仿佛被踩了尾巴一样，庚金的声音一下子大起来：“这么幼稚的事情我才没做过呢，我只是觉得由心生出来的妖怪实在是非常的讨厌，很倒胃口，没错，很倒胃口，就是这样。”

　　好的，确认了，你以前应该是干过类似的事情，并且失败了。夏油杰突然有些好奇有关于这只把自己伪装成小猫咪，时刻宣扬自己的可爱与无害的大猫的过去。他忍不住回忆起那个夜晚见到的景象，月光下皮毛华美的大猫在风的簇拥下奔袭怪异之物，那样美丽的生物，真是叫人心生向往，想要将之据为己有。

　　说话间，他们已经在这条被鬼用自己的血鬼术制造出来的巷子中走了很久，可是周围依旧是无比的黑暗，漆黑的，压抑无声的。倘若换作是普通人的话，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如果身后突然传来踩着自己的步伐的脚步声，并且这声音由远及近的话，想来都会被惊吓，任由自己想象出来的可怕情绪蔓延，进而慌乱的向前狂奔，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被恐惧驱使着不停向前奔跑，直至力竭身亡。

　　可此时此刻本应当这样进行的剧本却完全被置换了角色，原本应当是猎物的角色变成了猎人，而曾经的猎人沦为了猎物，被驱赶，被追逐，然后惊恐的发现自己曾经指使如臂的血鬼术再也不受控制，只能狼狈的不断向前逃窜。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是否已经天亮了，如果血鬼术突然解除的话自己会不会就这样出现在太阳底下然后化成灰烬？这样的念头出现在头脑中，哪怕有那么几个瞬间发现自己重新拥有掌控权，也因为这样的想法踟蹰着错失机会。

　　用力的喘口气，渐渐停下脚步，如果忽略掉身后那个若隐若现的叩击声，其实也不算什么，那个妖怪应该只是单纯的想玩一下吧。

　　妖怪，想到这个词，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曾经与其他的鬼在聊天时谈到过这个，但是关于妖怪的那些事情，都只存在于怪谈之中。而关于有记载的那些妖怪故事，似乎是在明治时代起一下子就全都消失了一样。而现今街头巷尾流传的那些有关妖怪的怪谈，大都是他们这些只能在夜间活跃的鬼所制造出来的。

　　可就在今天，他见到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妖怪。鬼这样想着，渐渐停下了脚步，然后他就听到了那只妖怪的声音。

　　“嗨。”猛然抬起头，就看到那只猫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倒挂在半空中，伸着爪子冲他打招呼，“你跑的好慢呀，我都在这里等你很久了哎。”

　　终于再也支撑不下去了，鬼猛地跪在地上崩溃的大喊：“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放走了我的猎物，你让我饿肚子，然后又这么追着我玩，有意思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唔姆，不知道。”仔细的思考了一会儿，更近很爽快的摇头，“大约刚开始觉得有意思，但是现在的话发现事情似乎并不像我想的那样。”

　　“哈？”听到这样的答案，鬼露出一个怀疑的神色，他认为这只妖怪是在耍他，只是垂下头呆在那里，半长不长的头发刚巧如同帘子一样，将他的表情隐藏在了阴影之中。

　　轻巧的翻身落地，庚金皱眉看着萎顿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鬼，小声说道：“我觉得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情。”

　　“什么？”这猫也有觉得自己做错事的时候？这可真是稀奇了，夏油杰感兴趣的微微睁大眼睛，“你做错了什么，是指救了那个小鬼还是在这里玩游戏？按照你之前说的那些，你做的哪件事是违背了规则规范和利益？”

　　“唔姆，我觉得我不应该放纵自己的本能，这个行为不好，即使他属于不符合大众主流的‘恶’。”庚金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沮丧地承认了，“好吧，我其实就是在迁怒，因为我发现我被坑了。”

　　所以这和你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有一枚硬币的关联码？夏油杰不是很理解庚金到底在说什么，但庚金也不打算进行说明。他慢吞吞的靠近鬼：“那么游戏就到此为——”他的话还没说完，从脸颊一侧掠过的飞镖落在地上，飞镖的表有着不自然的怪异光泽，很显然使淬了毒的。

　　脸颊上的毛毛慢悠悠的飘落，而他的脸颊上则是出现了一道血痕，颜色不正常的血液从其中流淌了出来。他目光森然的看着被一巴掌拍飞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鬼：“真的是差点就翻车了，这毒有点意思，可惜这种低级的玩意儿对我起不了任何作用。”

　　“唔，咳咳。”捂着被击中的地方身体蜷缩起来，鬼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的恶毒可怖，“我要诅咒你，诅咒你会像那些低等的食物一样，被其他比我更加强大的鬼撕碎。”

　　“低等的食物，你将自己的同类看做是低等的食物？只不过是因为你拥有了力量，就如此的傲慢，是的，傲慢。”金色的猫瞳中没有半点的温度，“我同样也很傲慢，因为我有力量，因这傲慢我受到了教训，我犯了错误，我会去反省改正，哪怕之后可能会再犯，但当我意识到之后我依旧会去反省改正，并且尽量避免，但你——”

　　“哪来的资格口出狂言啊！”猫张开嘴巴露出獠牙，原本可爱的外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变得凶悍危险，他抬起爪子在掌中凝聚出灼热的火焰朝着鬼抛过去，“化为灰烬吧！”

　　随着鬼的消失，原本被施展了血鬼术又受到庚金干扰的小巷重新恢复了原本应有的模样。庚金站在原地看着地面上夜风吹散的灰烬：

　　“啧，果然不能乱立flag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