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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传人 ...

  •   吃过早饭,路掌柜又让伙计捎来了那山谷的地形图解。谷临风不知道去了哪里,徐郁青索性自己占了长榻,将地形图铺开来研究。
      山谷地形不算太复杂,但呈葫芦形,出入口只有一个,届时脱身恐怕要费周章。
      至于那机关重重的五圣宝库——徐郁青倒真的没有太担心。
      毕竟,他们也算得上是五圣的传人。
      他走到床边,从自己的贴身外袍内翻出半本薄薄的书册。书册没有封面,纸页也旧旧的,看来颇不起眼。但其中的内容,正是无数江湖人都梦寐以求的——这就是传说中的“五圣全书”里,《机关》一册的其中半部。
      谷临风那里也有半部这样的旧书册,那就是“五圣全书”中的《医术》。

      当年他的师父和谷临风的师父,机缘巧合之下救了重伤的五圣本人,五圣便回赠了这两半书册作为回报,又教授了两人一些独门武功。他们的师父当时已近中年,从头学《机关》和《医术》是绝无可能,只习得了武功招式,这两本书册就一直留了下来,交给两位徒弟从小研习。
      可以说,他俩的机关术和医术,是从五圣那里一脉相承的。
      这个故事徐郁青从小听到大,自然对五圣充满了向往,如今有机会可以亲临他的宝库一探究竟,可以说是绝对不容错过的。
      可随着他年岁渐长,对这个故事也有了越来越多的疑惑。
      根据江湖话本中的讲述,五圣此人颇为离经叛道,又因偏帮一位邪教友人开罪了许多世家门派,才过中年就已半隐于江湖,后来死在何处都无人知道,留下的“五圣全书”和宝藏全无踪影。据师父的描述,他们搭救五圣的时间,已是五圣此人几乎销声匿迹于江湖的时日。而他们当时虽然救下五圣,可重伤却并没有得到根治。虽然师父不曾言明,但徐郁青推测,那时五圣恐怕也是得知自己不久于世,才会将《机关》与《医术》赠予他人,以求传世留存。否则若为报答,传他们武功已经是绝好回报,《机关》与《医术》对他们二人而言并不实用。可既然有传书留世之意,为何只各传半本?
      传闻中身手超群的五圣,是什么人能伤他至此?若是一对一的高手决斗,江湖上几乎没有能与他一较高下之人;若是被以前得罪的门派围攻,这样的事情又不可能不被江湖人所知晓。
      但师父与师伯救下五圣一事,却是极隐秘的。五圣当年曾现身江湖、并身受重伤的事,除了他们一门,似乎再无旁人知悉。多年来,师父一直要求他们对此保密,不能对外人提及,也不能对外吐露自己一身本领的来路。这绝不止是老头子说的“行走江湖要低调”这么简单。
      更何况师父和师伯的死……徐郁青想到这里,拈着书页的手指也是一紧。
      师父从未提过他与师伯有什么了不得的仇家,一直也是半隐退状态的他们,为什么都遭横死?师伯死的时候他还太小,后来师父没提起,他也一直不清楚因由;到师父走的时候,他更全然被谷临风蒙在鼓里。查访了这些年,他好歹才有了个大概眉目。
      他们该都是被同一批人所杀,且这些人,恰恰与“五圣”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谷临风——这个人知道的远比他要多得多,却什么也不愿意告诉他。
      他越想这些事儿,心里就越是翻火。偏巧不巧,那熟悉的脚步声正到了门外,接着便是吱嘎一声推开了房门——
      徐郁青头也没回,手指往书页里一探,然后是回手一送——
      只听破风之声飞速掠过,谷临风一进门,眼前便是一道映着日头的光一闪而过,晃得人睁不开眼。他身体反应快过心念和眼睛,脚下虽不动,上半身却已在第一时间往门外微微一倾——眨眼功夫就感到凌烈之气从颊边杀气腾腾刺过,直钉在一侧的门板上。
      脸颊上很快裂了一道微小的口子,细细的血线露出来,微疼,但谷临风没有理会,侧头去看门上那片薄刃。食指长、寸许宽,刃身极薄,在阳光反射下近乎透明,令人难以防备。因为力道未收,此时它还在门板上微微震颤,发出嗡嗡低鸣。谷临风抬手将它摘下来,又对着阳光眯眼看了看,语气竟有些赞许:“暗器不错。江方的手艺?”
      徐郁青当然也不是真打算要他的命,但见他这副淡定模样反而更不悦几分。他走过去夺过薄刃,夹回书册中揣进怀里,一言未发转身便走。
      可谷临风偏要在后面挑衅:“江方做的暗器你也肯随身用着,看来是真的对白无患没念头了。”
      徐郁青风一样转身捏住他的衣领子:“你想打架是不是?!”
      谷临风被他压着退了两步,没回击,表情也似乎没什么波澜,只是认真地低头看了他一会儿,慢吞吞地说:“我是看你,好像想打。”
      这话不知怎么,声气中竟有几分柔和,略顺了顺徐郁青胸中那口闷气,让他的语气缓和了许多:“跟你打有个屁意思,你根本都不还手。”说完他一撒手松开了对方的衣领,警告道:“好歹这也是白二的地盘,你少在人背后说这种话。”
      “他在这儿我也这么说。”毫无意外的谷临风式回答。
      徐郁青听了忍不住“嘶”地一声:“你这人到底有没有点儿……”
      “哎哎!两位都在啊!我这儿有新消息!”不远处,身型微胖的路掌柜快步走来,出声打断了他们。

      路掌柜带来的消息,正与当下盛州暗潮涌动的情势紧密相关——如今江湖人云集盛州城,人人觊觎那宝库却鲜有敢于行动者,最大的障碍还是镇守了那条通路的官兵。在乱世,“侠以武犯禁”应的是局势,走的是英雄路;在安宁时日,江湖人却非到必要时候不愿与朝廷正面相抗。
      可就在这时,盛州城的总兵陈炯竟突然得了一道指令,要他月内进京述职。这尊大佛一挪动,意味着那条镇守的通路,即将松动了。
      听路掌柜讲完,徐郁青习惯性地甩弄着折扇思索内情,觉得有些奇怪。陈炯是尊大佛,治军严明,数年来镇守西南边境,也算得上颇有成效,只是仕途上略显坎坷。早年在京中禁军出身的高级将官,许多都调往京畿腹地,只有他还在边境苦熬资历与军功,孤立在上头的视野之外,始终缺少一个被重用的机会。怎么会正好在这敏感时日,突然被召回京述职?
      “奇怪。”徐郁青想着事儿,自然而然嘀咕了一句。
      谷临风看了他一眼,好像完全了解他在想什么:“也不出奇。消息放出这些时日,敢往里进的没几个,又不能平白撤去镇守,总得有个来由。”
      徐郁青了然地点点头:“所以还是宽进严出的道理?”
      “可能。”谷临风谨慎道。
      路掌柜在一旁听着,略有点艰难地跟上他们俩的思路:“等等,你们的意思是,进京述职有可能是一个局?和之前宽进严出的道理一样,先把人哄进去再说?他们用得着为这个费这么大劲吗?”
      “不见得是假的,但时机太凑巧了些。“徐郁青补充道:“传说五圣宝库富可敌国,就算只是传说,官府的人连宝库口子都开开了,隐秘起来吞了不更好,怎么会弄到人尽皆知?只能是这宝库太邪乎,他们希望能吸引到众多江湖高手自告奋勇地进去开路。进去出不来的那便罢了,若有能全身而退的,他们黄雀在后,岂不更省事儿?”
      谷临风轻轻点头:“况且陈炯向来以治军有方闻名。真如其名的话,他离开不离开,影响不了区区一条山路的镇守。消息放出去,松一松守路的口子,诓的还是那些有心无胆的人。”
      路掌柜这回明白了不少:“那这么说,他走与不走,影响不大?”
      徐郁青的折扇轻轻扣了扣桌面:“我倒觉得,是个机会。”想了想,他问:“掌柜的,这位陈总兵,哪一日离开?”
      “听闻是三日后。”路掌柜的“听闻”,总是有七八成把握。
      “三日……”徐郁青若有所思:“有点儿赶,得抓紧了。”
      谷临风却接过话:“三日不够。”
      徐郁青白他一眼:“爱去不去。”
      他俩你一句我一句,路掌柜听得有点儿迷茫:“两位……我怎么听不明白了?”
      徐郁青只好大发慈悲地叹了口气解释道:“我是要——反其道而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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