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水楼台之菀儿》箬鸢

27、第二十七章

　　一踏进寝殿，紧张的气氛就萦绕四周。秦越紧皱着眉，竟有些却步。宫女慌张地端着水盆迎面走过，见到他赶紧福身行礼。

　　水盆中猩红的颜色让他胸口紧缩，他一把抓住宫女，“怎么这么多血？！”

　　“皇，皇上，娘娘，娘娘她，小产了。”宫女被他青紫的脸色吓到，手一抖，险些将盆摔了出去。
　　小产？！如晴天霹雳，秦越脸色骤然发白，松开紧抓宫女的手，冲进内寝。

　　太医正满头大汗，如热锅蚂蚁般在屏风外来回走着。一见到秦越，猛地跪倒，“皇上，下官该死，娘娘她……”

　　他哪里还听得下去太医的唠叨，一个箭步越过他，视线一凝，蓦地顿住脚步。

　　屏风之后的床榻上，蜷卧着纤细的身子。浅色的帐幔半遮半掩，仍是能清晰地触见那刺目的鲜红。他紧握的拳，用力地颤抖起来。

　　半晌，他才一步步走近。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他挨着床沿坐下。颤抖的手轻撩开帐幔，她灰白的脸色，让他的心一阵揪疼，尚未更换的裙裾上，斑斑点点的血迹，更是让他触目心惊。

　　宜妃小产的时候，他就见过相似的一幕。只是，那次他只是痛惜孩子。此番，他却难受心疼到无法形容。这样痛彻心扉的感觉，只有在小月弃他而去的时候出现过，此刻却更是强烈。

　　“菀儿……”他轻声唤道，伸手去拂她黏在脸颊上湿漉的发丝。

　　她微颤了下，轻轻抬眼，眼角的泪已干，黑眸中只剩木然和空洞。她缩了缩身子，将脸埋进枕中。

　　“菀儿，没事了。”他抚上她汗湿的额头，冰冷一片。

　　她向床内侧微蜷了蜷，不着痕迹的逃离他的碰触。

　　他为她排斥的举动而不安，握了她冰凉的小手，俯身拥住她，“菀儿，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

　　她的身子轻颤起来，孩子……还会有孩子吗……她的孩子已经没了……

　　她轻喘着闭上眼，刚才可怕的经历，那生不如死的感觉，她现在想起来还一阵阵发寒。在最痛苦恐惧的时候，他不在身边。她会小产，是那碗药有问题吗？她咬住唇，潜意识里又很害怕很抗拒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

　　背脊厥冷，余光里看到秦越的眼神，蕴满了温柔，是她胡思乱想了吗？可是，他并不爱她……她蹙紧眉，浑身无力，她对他没有信心啊，所以在她绝望晕厥的那一刻，甚至起了恨他之意。

　　也许她根本不能拥有幸福……唇角隐过涩然，她轻轻闭上眼。

　　“臣妾有些累了。”她虚弱地开口，想抽回被捉住的手，握住她的力道却猛地收紧。

　　“既然累了，就睡吧。”他叹气，仍是没有松开她的手。她语气中的冷淡和生硬，仿若一道鸿沟，生生的阻隔在他与她之间，让他忍不住心悸。他该守在她的身边的，如果没有丢下她一个人，也许就不会有事。

　　她不再应声，轻轻侧转了身子背对着他。嘴唇微抿，一滴眼泪沿着眼角滑落，没入枕中。

　　秦越皱眉，胸口的灼痛愈加蔓延开来，他束手无策，根本不知如何去安慰她。

　　……只希望，时间能渐渐冲淡她心口的伤痛。

　　宫女捧着干净的衣物过来，秦越凝视着她瘦弱的背影，终于松开手，心中却滑过一丝失落和无法言明地不安。

　　“菀儿……”他俯身吻了吻她的发丝，“好好休息……”

　　她仍是闭目不语，秦越起了身，爱怜地看了她一眼，再转过身看向对面时，眼神渐冷。

　　走到屏风外，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门外，他沉着脸走近，“朕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直觉告诉他，菀儿流产的事并不简单，他离开时，她分明已经平稳。短短数个时辰，孩子就没了。太突然，也太诡异。

　　“皇上，娘娘突然小产。这事，下官也很费解……皇上……”

　　“朕不想听这些废话，朕要知道真相。药渣，你检查过没有？”他的声音冰寒彻骨。

　　“有，有。臣验过药渣，并无不妥，绝对是非常安全的安胎药。也有可能是……”太医偷偷瞟了秦越一眼，支吾道，“是……娘娘身子过弱，不久前刚刚受过伤，之前又受了些刺激，才会……”

　　“这么说来，都是朕的错了？”他的脸色微愠，心中却是狠狠一沉。是啊，菀儿受伤是因为他，受刺激也是因为他，所以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他深叹气，闭了闭眼，“这事朕会查到底。至于你，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尽快调理好娘娘的身子，朕要在最短的时间看到健健康康的菀儿。”

　　“臣遵旨，臣定竭尽所能。”太医抹了抹满头的冷汗，赶紧退了下去。

　　秦越皱眉，转身看向屋内。此刻，他多想守在她的身边，可是她显然想一个人待着。她是在怪他吧，虽然只是小小的细微举动，却十分明显地在抵触他。他深叹一口，无奈地走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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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冷……

　　孩子，娘对不起你……

　　解菀恬皱着眉，侧了侧身子，手臂碰到一具温热的身体。

　　她猛地睁开酸胀的眼，窗外一片漆黑。身边，是熟悉的气息。秦越什么时候过来的，她不知道。她真的是很累了，这一觉睡了很久吗？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醒来，一醒来就会想起那凋零的小生命。她的孩子，真的就这么没了吗？不久前，他还鲜活的存在着，如今却夭折而去。她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可是身体的不适，却切切实实的提醒着她，一切都是真的。

　　她呆呆地望着枕边的侧脸，俊朗的轮廓，高贵的气质。这是她深爱的男人啊，为何现在，她却有了退却。当初入宫，是对是错？她那可怜卑微，默默守护心爱之人的心愿，此刻微微动摇，变得不再坚定起来。也许，她根本不属于皇宫。

　　一个人孤单的爱好辛苦，不是两情相悦，原来会这样的痛苦。

　　她的孩子，如果长大了，也该是像秦越这样好看，这样优秀吧。她的心刺痛一下，攸地转开目光。

　　盯着床顶，她一夜无眠。直到清晨的第一缕光线洒进，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揽入怀中，她才似被惊动般地回过神来。

　　“菀儿，好些没有？”秦越看着她黑青的眼窝，一阵心疼。

　　她条件反射地挣脱，逃离他的怀抱，“嗯，好多了。所以请皇上差人送臣妾回锡兰苑吧。”

　　“等你身子养好一些再说。”他有些不悦的捉紧她的手。她还在怪他，打算一直拒他于千里之外吗？

　　“这毕竟是皇上的寝殿，臣妾待着不合礼数。况且，臣妾足禁未满，私自离开锡兰苑，已是不该，臣妾不想再惹太后动怒，请皇上依了臣妾吧。”她看似请求，语气却仍是带着一丝坚决。

　　“是吗？”秦越皱眉，“你还在怪我，不想见到我？”

　　她一怔，轻咬唇不再说话。

　　是啊，她害怕见到他。见到他，她就会想起孩子，联想起那可怕的一幕。可是，她疑惑地看他一眼，是她听错了吗？他方才……在说，我？……不是朕……为何……

　　她眼中闪过的探究，很快又被漠然替代。就算他说了，又能代表什么呢？

　　秦越一阵颓然，伸手再将她拥入怀中，“好，我允了你。”

　　……原来，她没有听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