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水楼台之菀儿》箬鸢

16、第十六章

　　翠闲林至景林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到了目的地，解菀恬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踏实下来。秦越翻身下马，伸了手去牵她，她软软的手掌包在他厚实的手心里，份外纤小。

　　秦翊许久不见解菀恬，先前没有机会，现在自是笑眯眯的上前招呼。她只是客套的浅笑着，却如春风明媚。

　　秦越紧紧眉，他始终还是对之前的事有所介怀。虽知他俩并无暧昧，心底仍是不大愿意看见他们有任何亲近之态。于是乎，颇有些霸道的揽了她到一旁。

　　“你若是累了，便在这儿歇着。”秦越将她安置到树荫边的棚子，唤了伍嘉阳过来护卫。

　　她点点头，方才的烈日，晒的她的皮肤已有些微微灼痛。她坐进林荫处，凝睇着前方蓄势待发的一干人等。她的皇上，是那样气宇轩昂，那样出众夺目。人群中，她一眼就能看到他，威严逼人，侧脸冷峻好看的线条，无不吸引着她的视线。她从来都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子，再没人能比的上他……

　　秦越一声令下，马匹便如出弦的箭，纷纷跃进山林之中。

　　解菀恬看着他挺拔背影消失的方向，想象着树林中射猎的场面，定是激烈中充斥着血腥和杀戮。她性情温和，并不喜这种残酷的游戏。好在这山林空气清新，路边遍是野花野草。她看着偶尔飞舞而过的蝴蝶，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花香，时间便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流逝。

　　接近正午时分，陆续有人从山林中提着捕获的猎物返回。她看着渐渐堆作小山的猎物和一张张兴致颇高的脸庞，淡淡一笑，看来今日大家皆收获颇丰，不知他呢？可有尽兴？

　　她站起身，见秦越迟迟未回，心中总有些不踏实。便探了身子，仔细盯着那丛林的入口。直到一匹枣红骏马自丛林奔出，马背上英姿飒爽的男子，嘴角扬着自信的笑，正朝着她的方向一步步迈近。

　　她展颜一笑，见他矫健的跃下马背，伍嘉阳立即上前去卸他身后的剑包和缚在马背上的猎物。他一手负于身后，一脸神秘地走到了她的身前。她正欲开口，他却蓦然伸出置在身后的手，往她手中一塞。

　　解菀恬只觉一团雪白混着猩红在眼前晃过，手中便多出一陀软绵绵的东西。她猛地闭眼，别开脸，心中一阵惊跳。

　　秦越眉一挑，见她一脸惊恐之色，顿时起了逗弄之心，于是乎凑近她的耳边，“怎么了？”

　　“我，我怕血。”她咬着唇，声音微颤。

　　他唇角的弧度渐扩，禁不止笑出声来。果真是个胆小的女子……

　　她听见他的笑声，微蹙了眉，“菀儿……很可笑吗？……”

　　她的话中含了小小的委屈，秦越摇摇头握住她的肩，“你一直闭着眼，是嫌弃朕，不愿看到朕吗？”

　　“没有。”她一急，睁了眼脱口而出。却触见他一脸揶揄，她一怔，明白他是故意捉弄她，便抿抿唇止了口。

　　“菀儿你都不瞧瞧它，又怎知喜不喜欢？”他向她怀中的小东西努了努嘴。

　　“我怕……”她嗫喏着，小时候常被年纪稍大的孩童欺负，曾经撞到满脸是血，那事给她造成不小的阴影，也间接成为导致她性格胆小懦弱的一部分原因。刚才那一瞬，她虽没看真切，却知道那一抹鲜红，是血迹。

　　“怕什么，它不会咬你，更不会吃你。”

　　解菀恬无奈地深吸口气，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慢慢向下移动目光，她带着惧意的黑眸瞬间被璀璨替代——

　　这是，这是一只幼小的白兔，雪白软滑的毛发，红红的眼睛正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她心中顿时一软，待看到它左腿部斑斑点点的血迹，不禁皱了眉。她腾出一只手，掏出丝帕便去包扎它流血的伤口。

　　“朕没骗你吧？”他看着她小心翼翼绑着丝帕的样子，心中不期然地滑过莫名的悸动，“朕可是把它交给你了，你要好生照顾。”

　　她微怔，手中的动作停住，“为什么……交给菀儿？”

　　“为什么？”他挑眉，眼角含着温柔的笑，“因为，它像你啊。”

　　“哪有，菀儿哪里像它了……”她小声抗议着，听在秦越耳中，却似嗔怪。

　　“方才怎不见菀妃娘娘一同去这林中狩猎骑射？”宏亮的嗓音突兀的闯进，打散了这刻的柔情蜜意。解菀恬转脸看去，竟是萧平王。

　　“微臣记得往年郡主都有陪同皇上狩猎，这骑射虽不是女儿家的竞技，可也是别有一番趣味的。而且有圣上陪同，菀妃大可不必害怕……”秦致信看似说的随意，却总在有意无意间提起殷于月。

　　“菀儿不是小月，她不善骑射，这事就不必勉强了。”秦越冷声打断，笑意从唇边隐去。

　　“皇上说的也是，菀妃娘娘看上去性子安静，确实不比于月那丫头顽皮好动。微臣只是担心无人相伴，皇上会不习惯，随意说说而已……”

　　“皇叔费心了，朕并无半分不习惯。”秦越脸一沉，冷冷应道。

　　解菀恬皱皱眉，她知道秦致信处处爱与秦越作对，时刻不忘提及秦越心底的伤痛。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软弱无用给了他奚落的机会，一时也不知哪里涌来的勇气，放下手上的兔子，径自走到一旁的枣红骏马边，“这骑马射猎看起来倒是挺刺激有趣的，被王爷一说，臣妾真有些跃跃欲试呢。”她边说，边犹豫着伸出手，抚了抚马背，“它看上去很乖，应该不会伤人的。”

　　“菀儿？”秦越皱紧了眉，待意识到她想要做什么欲上前阻止时，她却已咬着牙踏着马镫，摇摇晃晃的爬上了马背。

　　秦越心中大惊，这匹马性情并不温驯，他也是用了好久才将它驯服。她这样毫无骑马经验的弱女子，又怎能制得住它。果然，马儿似是受到惊扰，嘶吼着猛抬起前蹄。

　　解菀恬惊叫一声，双手慌乱的去抓缰绳，身子却一个后仰，沿着马背滑落下去。

　　秦越一个箭步上前，接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你疯了？”他责怒地冲她吼道。

　　她惊魂未定，被他一吼，更是有些发懵。他怒气冲冲的瞪着她，突然一把勒紧她的腰，跃上了马背，“这么想试，朕就陪你。”说着，双腿用力在马肚上一夹，马儿便嗖的直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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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菀恬的身子惯性的向后一倾，耳边疾风拂过，刷在脸颊上生生的疼。

　　她紧抓着马鞍，不敢出声，隐隐觉出身后的秦越，是含了怒意，近乎惩罚般的不断加速。她紧咬唇，心脏几乎跳出胸膛。她方才是没有考虑后果，冲动了些，可是他也不至于为此生气成这样啊……

　　马儿疯狂的冲进丛林深处，直到开始疲惫的喘起粗气，秦越才勒住缰绳，停止了这叫她心惊肉跳的惩罚。她抚着胸口，按住那急促的起伏。

　　“知道怕了？”他看着她上下颤动的肩头和泛白的小脸，心中的怒意更盛。

　　喉头一件咸涩，她蹙着眉轻咳了几声，偷偷环顾西周，寂静林立的丛林竟带给她一阵诡异的感觉。她的背脊一冷，禁不住轻颤了几下。

　　为什么……为什么今天她一直觉得不安，为什么那股不详之感总在心头涌动……

　　秦越见她不语，皱皱眉扳过她的脸颊，“下次不许这么逞强任性，知道吗？”

　　她一脸理亏的点点头，偷偷瞄他一眼，“菀儿知错了，皇上，我们不如先回去吧。”她再看了看四周，心底越发不安。

　　见她一副怯生生的模样，秦越气也消了大半，刚才是真的被她吓到了，她太不懂得爱惜自己，实在让他不能放心。

　　“坐好。”怒气发泄完毕，他揽紧她的腰，调转马头，打算原路返回。

　　解菀恬正暗松口气，正前方一道刺眼的光，却让她的心再度悬上半空。她空白一秒，立刻意识到那道光来自于一支利箭。她惊喊着“小心”，身体便去挡那飞速而来的利箭。

　　可是，秦越的速度更快。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已被身后的人紧紧按进怀中。他弯下腰将她护在身下，同时缰绳一扯，身下的马儿便原地转了方向。

　　她心脏一阵乱跳，紧接着听到砰的一声，压在她上方的身体猛地一震，钳在她腰上的手掌也松了力道。马儿显然受到惊吓，嘶叫着绕着原地转了几圈，她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重重的被抛了出去。

　　身上很痛，可是她顾不上。她慌乱的找寻着，看见不远处的一袭黄衫的秦越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她吃力的爬了过去，见他闭着眼，额边有汗滴渗出。

　　“皇上……”她声音发抖，心中早已乱了方寸。

　　那支长长的箭，深深扎进秦越的肩背，伤口的边缘似乎能看见模糊的血肉，伴着那渐渐渗出的血，染湿了一片衣料。

　　“皇上，不要吓我。”她轻摇了摇他，他便痛苦的皱起了眉。

　　她缩了缩手，眼泪啪嗒滚了下来，“秦越，秦越……”她六神无主，喃喃自语，鲜红的血占据了视线，她一阵眩晕，身子更是抖的厉害。

　　“哭什么……朕还没死……”虚弱的声音从他失去血色的唇角溢出，他吃力的坐了起来，脸色却是发白，“还不快去叫人……”

　　她反应过来，慌张的爬起身，一路跌跌撞撞的向前奔去。视线一片模糊，眼泪落的更加放肆起来。快点，快点，她不停的对自己说着。脚步踉跄，直至看到前方飞滚的沙尘，她揉揉眼，见是秦翊带着人正骑马赶来。

　　她冲了过去，秦翊翻身下马，“刚才林子里那么大动静，出什么事了？皇兄人呢？！”

　　“有刺客……皇上受伤了，王爷，你们快去……快去救他……”她说完，腿一软，就要栽向地面。

　　秦翊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将她交给一旁的手下，便骑了马冲丛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