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安心

21、遗忘

　　坐在校园里，小艾终于收回了自己绵长的回忆。她已经毕业了，同宿舍的姐妹已经各奔东西，钱满满和她的法国恋人竟然成了一对，她现在应该牵着爱人的手在香榭丽舍大街漫步；周燕燕到毕业时仍然是快乐单身：“也好，自己来去无牵挂。”李心娥回去和她的青梅竹马团聚了，好在，大家算是圆满结局。

　　小艾留在了江城，进入了一家在国内还有些名气的日化用品公司的人力资源部；非凡研究生快毕业了,他准备留校任教，再读在职博士；让她感到意外的是何必，他练圆了口条毕业时却选择了江城。练圆的口条倒也发挥了作用，他现在跑起了销售业务，供应的还是小艾公司生产也需要使用的原料添加剂，所以最近他总跟着小艾转来转去，希望能从这个小小职员身上打开突破口，进一步扩展她的业务。害得小艾听到他的声就躲——实在是帮不上忙啊，他的那家公司实力不足以充当公司的供应商，推荐的话初审资料都会直接被ＰＡＳＳ。

　　所以一到周末，她就干脆躲回曾经的校园。次数多了，何必也总能找到她。

　　“小艾，你真的以为我跟在你屁股后面是因为那张不可能的定单吗？”何必说：“如果你那么想，你错了。你真的不知道我选择江城的原因吗？过去的，就全部忘记吧，你，毕竟要有自己的生活要继续。你在心里哀悼了他四年了，青春苦短,就算是你的一生,又能有几个四年？你不能总沉浸在学生时代的过去里！”

　　“逝者已矣，往事不可追。小艾，现在你已经不是非凡的女朋友了，你为什么就不能考虑我呢？”何必跟在她屁股后面，走出了桂竹园，跟着她向宿舍楼前的篮球场走去。

　　“何必，有些人是你永远无法忘记的。每年的今天，我都会感到内疚：为什么要和他斗气？为什么没有陪他去？他那样年轻，一个人走在路上，太孤单！”小艾的眼中是让何必痛心的感伤。

　　“是了，时间会冲淡一切。一年一年的，心似乎已经不那么痛了；想起他的次数，也慢慢少了，可是，怎么可能完全忘记呢？曾经的刻骨铭心，你能擦洗的不留痕迹吗？不可能忘记，只可能不再提起。”小艾认真地说。

　　他们在篮球场边上坐定。小艾看到了球场上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是以前的一个同学，现在正在读研究生。他看到了小艾，远远地招了一下手，小艾回了个微笑。何必的脸又凑了过来：“那个傻大个是谁？”

　　小艾不理会他。何必继续说：“小艾，我觉得你应该少回学校来，这样你才能慢慢走出回忆，解开心结——”

　　小艾知道。最痛苦的那段日子里，非凡曾经劝她：“小艾，生死有命，看开些，记住已亡人，珍惜未亡人，就足够了。”

　　那时，非凡经常问她：“难道你就从没有考虑过我？就算充当暂时的麻醉剂也可以！”

　　小艾伤心地看着他：“非凡，你真的能忍受吗？忍受我眼睛里的你是恒阳的面孔，忍受我做给你吃的是恒阳爱吃的饭菜，忍受我按照恒阳的风格为你配衣，忍受我天天用音响放着恒阳爱听的钢琴曲，甚至要忍受我无时无刻随时可能叫错你的名字？你能吗？”

　　非凡悻悻地：“小艾，你可真懂得怎样伤男人的自尊！”

　　“是的，没有人能承受得了。任何男人都不会允许自己成为别人的影子和替代品。可是，恒阳走了，他把我的心带走了，现在这里，是空空的。我现在才知道，老四走的时候，妞妞的心是怎样的痛；才知道我们那句苍白的看开在她心里又是多么遥不可及！”

　　非凡拥住了小艾：“我懂，小艾；当你告诉我你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男孩子的时候，我的心也象被掏空了一样，那几天，我就是行尸走肉。直到现在，这里仍然是沉默的死火山。”非凡把小艾的手放到他的胸前，让她感受那沉稳的心跳。

　　或者，总有一天，自己会真正学会忘记，至少不再提起。小艾抬头看看天，天空湛蓝，就象初次见到恒阳那天的天空。

　　“来晚了来晚了，被老板拉壮丁了！”忽然球场上传来一声。小艾抬头望过去，脸上瞬间就没有了血色。

　　她仿佛看到五年前的恒阳，在阳光下，他的笑容那样灿烂——

　　那个边跑过来边用本书扇着风的男孩子，气喘吁吁地在场地中间站定，边扇风边喘着粗气，大声说道：“简直拿我当民工使唤，开始了，开始了！”

　　他回头向小艾这边看了一眼，篮球在他手上灵活地转动着。他不是恒阳，不是，小艾从未看过恒阳下场传球，他总是裁判。

　　“宁宇非！把球给我！”场上一阵大呼小叫。原来他叫宁宇非。

　　小艾就这样直直地坐着，她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宁宇非，看着球被他快速地传递着。他一定也发现了她的注视。中场休息时，他跑了过来，一头大汗，甚至眉毛下面都挂着汗水。

　　“你找我？好象以前没有见过你——大一的？”他哈腰问小艾。

　　何必在一边因为被忽视而感觉非常不爽：“她都二十二了，有这么老的大一新生吗？”

　　宁宇非笑了，就象恒阳一样，露出了几颗白牙：“真不象，我以为是大一的呢。我们认识吗？”

　　小艾说不出话来，只是那样看着他。宁宇非感觉到面前这个女孩子眼睛中深藏着化不开的柔情与忧伤。

　　他在小艾的无语和何必的白眼中疑惑地摸着头走了。然后，小艾看着他和自己的同学在说着什么，还不时地指点着这边。她忽然有些害怕，对何必说：“我们走吧！”

　　虽然不明白小艾刚才为什么那样看着这个男孩子，但何必还是非常高兴听到这句话的，忙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这时，宁宇非又站到了他们面前。

　　“我真的和他很像吗？刚才我同学说你的男朋友和我长的很象，真的吗？”他的脸上，有着大男孩一样的天真。

　　小艾认真端详着他，然后，她微微一笑：“不，你不像。”

　　然后，她走了。

　　蓝蓝的天幕下，小艾越走越快。

　　是的，明天还会开始。方心艾的生活仍然要继续。

　　留下宁宇非看着这个越行越远的据说是师姐的女孩子娇小的背影，在那里发呆······

　　不知是哪个男生宿舍的窗口，飘出了一首缠绵悠扬的歌，是万芳的《恋你》：

　　想要长相厮守却人去楼空
　　红颜也添了愁
　　是否说情说爱终究会心事重重
　　注定怨到白头

　　奈何风又来戏弄已愈合的痛
　　免不了频频回首
　　奈何爱还在眉头欲走还留
　　我的梦向谁送

　　离不开思念回不到从前
　　我被你遗落在人间

　　心埋在过去
　　情葬在泪里
　　笑我恋你恋成颠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