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安心

18、破裂

　　恒阳也很不好意思：“妈妈，进来之前你怎么不敲门？”

　　“我敲了，不过我想可能你们都没有听到。”她面色看上去很不好。小艾有些害怕。她拉拉恒阳的手。

　　“阳阳，出去招待客人！”她的声音有些严厉。

　　“来，心艾，和我出去见见我的同学！”恒阳拉着小艾的手站了起来。

　　“你先出去，她现在这个样子能见人吗？”小艾听出了她的话外音。她知道现在自己一定是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她忍住羞耻的感觉，伸手到背后扣内衣扣子。

　　恒阳出门前不放心地看了看：“心艾，快点。妈妈——你不出来？”

　　“放心，不能把你的心艾怎么地！”她的脸上有种小艾不熟悉的威严。

　　“心艾，和你说实话，本来我就不太赞成你们谈恋爱，阳阳还太小，才二十岁，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他一直很乖，所以我也不忍心违背他，见你还算乖巧，只要不影响学业，处一处也就算了，可——你就这样对待我们的信任吗？”恒阳母亲语中满是失望和责备。

　　“因为你，阳阳已经决定不出国了，要在国内读研究生，他已经鬼迷心窍了，你还用这种手段不显得多余吗？你才多大？还没有十九吧？现在的女孩子怎么就这么不知道自重？让我以后怎么放心你们在一起？心艾，我可以郑重告诉你——即使你和阳阳发生了关系，我也不会赞成你们在一起了。这种事情，如果你不愿意，阳阳能逼你？做我们江家的媳妇，你根本就不合格！”

　　劈头盖脸，这就是侮辱吗？小艾手脚开始发凉，心——就象被人捅了很多刀，她能听到刀口往外汩汩冒血的声音，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你现在的样子——简直是不要脸！”

　　“心艾，你快出来！我给你介绍几个同学！”恒阳的笑脸探了进来，见到她挂满泪水的脸，笑容僵住了：“妈妈，你怎么她了？”

　　“我敢怎么他？阳阳，我郑重告诉你：在国内读研的事泡汤，我不允许你再和这么随便，这么不要脸的女孩子来往！”她的声音那样大，立刻，客厅里的几个人全扭头看了过来，包括小艾认得的李云。

　　这句话，彻底撕碎了小艾的最后一道防线，她羞愤交加，推开恒阳，冲了出去。

　　“心艾！你等等我！”等恒阳穿好鞋子追出门，小艾已经不见了。他想了想，回身进了门：“对不起，我去追我的女朋友，你们稍坐一下。”

　　他提起小艾落在玄关处的皮鞋，再次冲了出去。

　　恒阳妈妈追到了门口：“阳阳，你给我回来！”剩下客厅里的客人，你看我，我看你，云里雾里。

　　小艾并没有走远，她躲在恒阳家那栋楼房的另一个单元里，看着恒阳提着她的鞋子，喊着自己的名字朝另一个方向追去。

　　她转身走了。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背包没有拿出来，她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应该是落在恒阳房间里了。可她实在没有那个勇气再走进恒阳家了。她相信任何人在听过那番话，都不会再踏进那个家门。

　　从恒阳家到学校，一共有十一站路。小艾沿着车站牌走着。眼泪好象已经流干了；风吹的她的脸，好冷好冷。居然没有发现，今天是个阴天。

　　从来没有觉得一站路那么远。小艾开始还觉得脚底生疼。她不管，只是机械地走着，她知道袜子底已经破了。她知道行人都在看她，她蓬乱着头发，没有穿鞋，失魂落魄，她不想管，也已经不顾，让他们看吧。

　　摇摇晃晃地上了长江大桥。恒阳和她，曾经常趴在这里的扶拦上往下眺望，看雾中的长江，看雨中的游船······原以为已经枯竭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她走着，走着，忽然，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中年男人慢速经过她身边，一只黎黑的手伸到了她胸前，快速地捏摸了一把。小艾一抬头，看到了那个男人让她反胃的笑，男人可能被她的眼神吓住，猛地瞪车加速跑了。

　　千种思绪一起涌上心头，小艾终于承受不住，靠着扶拦，蹲在地上，嘶哑着嗓子哭了起来。

　　终于，一声硬币落地的声音；小艾看到了双运动鞋，还有那个抛在自己面前的一元钱硬币。她猛然起身，头一晕——

　　“小艾！”一个曾经非常熟悉的声音。是老大：“小艾，你怎么了？我还以为是······”

　　眼前星星点点。老大急了：“小艾，你怎么了？”

　　小艾浑身已经没有了力气，她已经红肿的眼睛怔怔地看着老大，仿佛已经没有了焦距。老大急了：“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谢谢！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小艾的声音仿佛耳语，老大凑近才听清：“好，我送你回宿舍。”

　　“不，随便哪儿，别去宿舍！”小哎急了。她知道，此刻恒阳一定提着她的皮鞋正等在女生楼下。她不能再见他。从他妈妈对她说出那番话后，他们之间，已经彻底不可能了。

　　小艾有自己的强烈的自尊。那句不要脸狠狠地扎在她胸口，让她透不过气来。她想反驳：我没有！现在高校里的女学生，还有少数在外边兼一些见不得光的职，她经常听同学们说背地里指着一两个点划着说她们不要脸。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被人这样说。在恒阳父母心里，自己就是个不自量力、梦想飞向枝头高攀他们的小小麻雀吧。罢了罢了，她已经无法想象自己今后如何再继续面对这个曾以如此刻薄的言语刺伤自己的女人，而且还是自己的长辈，恒阳的母亲。

　　老大把小艾扶上了后背，背着她下了大桥，打了个车。最后，他们到了Ｇ大，老大把小艾背进了自己宿舍。他一进去，把宿舍里的人吓了一跳。

　　“老二呢？”老大把小艾安置在非凡的床上，问道。小艾只觉得自己双眼发麻，眼前漆黑，脑门晕晕的，好热，好热。

　　她听到有人回答：“被顾教授叫走了。”然后，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半夜，她被敲门声吵醒。小艾张开眼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开门，查房！”门外有个男声。小艾一下睁大了眼睛——天啊！她竟然呆在非凡的床上睡着了！

　　老大的声音模糊着传来：“天啊！老包！小艾，你赶紧藏起来！几百年不查一回，今天是抽什么风！平时查不都是八点吗？现在都十二点了！”

　　藏哪儿啊？大家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