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缘[孟丽君]》易临安

32、辩论

　　站在百官之首的梁鉴站出，调和道：“李议政对圣上的关心，大元的君臣都已心领了，朝堂之上还是说些要紧的事吧。”

　　李思明脸上的笑容不变，连连应是，又道：“这次朝鲜派遣下臣前来，为得就是化解大元与朝鲜之间的干戈，让两国结为百年之好，和睦共处。因此我王还特意让下臣带了些礼物送给陛下，恳请陛下赏脸过目。”

　　“呈上来瞧瞧。”元成宗稍起兴致。

　　李思明毕恭毕敬的把自己带来的礼物交给大太监，再由大太监将其呈到元成宗。元成宗略瞧了那些礼物一眼便大失所望，李思明口中的那些所谓‘朝鲜极品’无非就是一些夜明珠、绿宝石而已。

　　像这样的东西，大元要多少有多少，元成宗怎会将其放在眼里。也难怪，像朝鲜那样斗米小国能有什么好东西，元成宗虽然心中失望，但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挥挥手让大太监将东西收了下去，道：“朕很喜欢这些礼物，多谢你家大王的美意了。”

　　“陛下喜欢就好。”李思明道：“但不知陛下何时安排大臣与我等和谈？”

　　“此事不急，到时鸿胪寺自会与你们接洽。”元成宗道：“这几日朕有意在上林苑举行一场狩猎，一方面既是迎接李议政的到来，另一方面也正巧让朕散散心，不知李议政愿不愿意陪朕同往？”

　　“陛下相邀，下臣不胜荣幸，岂敢推辞！”李思明满口答应。

　　散朝以后，果然如孟嘉龄所预料的那般，才一晃眼的功夫，朝堂上就不见了郦君玉的踪影，仿佛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一样。

　　孟嘉龄懊恼的直跺脚，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他想到了自己爹爹大小也是个刑部尚书，寻常人巴结他都还来不及，这个郦君玉却三番两次婉拒了自己的主动引荐。

　　难道她是害怕见到自己爹爹？她为何会害怕见到自己爹爹？

　　思及此处，孟嘉龄对郦君玉的身份越发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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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九月，大都城内还是一片花团锦簇，地处郊外的上林苑却已显露出秋意的峥嵘。

　　苑内的草木成片成片的泛黄，微风轻轻吹过，便能惹得枯叶纷纷落下。一排排大雁自上林苑的上空划过，让本就人迹罕至的上林苑又多了几分寂寥。

　　此时虽秋风萧瑟，但上林苑的动物都已做足了过冬的准备，个个吃得膘肥体壮，正是狩猎的好时节。

　　那日元成宗在朝中说要驾临上林苑狩猎后，专门护卫天子安危的御林军就已提前进入了上林苑，将上林苑里里外外都排查了一遍，确认安全无虞后，又将那些适宜被猎捕，不至于对元成宗造成伤害的飞禽走兽都驱赶到圈地内。

　　等做足了准备，元成宗的人马才驾临上林苑。

　　一时间上林苑内旌旗蔽日，人啸马鸣，长长的队伍排了半日才全部驻进营地内。这些人的到来，打破了上林苑往日的宁静。

　　第一日，元成宗赐宴招待李思明以及其他使臣，并让鸿胪寺的官员带着他们游历了上林苑里的几处宫殿。

　　回来之后，即便李思明极力掩饰，但元成宗依旧能从他的眼中看出几分对大元地广物博的吃惊与艳羡。

　　元成宗此行的目的正是在此。他带李思明来到上林苑狩猎，就是为了让他瞧瞧大元的武力之强盛，兵马之强壮，以期震慑住他，免得他在议和中不识好歹，藐视大元。

　　没想到李思明这才看过几处宫殿就已这般惊讶了，元成宗又忍不住在心中暗嘲。

　　第二日，正式狩猎。

　　元成宗换了一身束袖窄衣，披挂上弓箭，马鞭一扬，便一马当先冲进了围场中。

　　郦君玉在文官的队列中看到李思明想跟上他的脚步，可围场中哪里还有元成宗的身影，见状李思明脸上显露出微妙的神情，在围场中兜了一小圈后，就回到了营地。

　　郦君玉的心思也跟着转了一圈，李思明心中应当清楚元成宗这是在戏耍自己，等元成宗回来之后，两方又少不了暗暗较劲一番。

　　之前在朝堂上，她已经见识了李思明的厉害之处。口舌之争上，元成宗未必能胜他。接下来若是元成宗理亏了，那自己的机会便来了。郦君玉不禁期待了起来。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元成宗满载而归。随他而去的御林军，每人的马匹上都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猎物，不少身上的伤口还在往下淌血。

　　元成宗回到营地看到独坐饮茶的李思明后，故作惊诧道：“李议政为何不跟着朕一同狩猎？朕还以为李议政就跟在朕的身后呢。”

　　梁鉴闻言眉头一皱，想从旁劝谏，却被元成宗一个眼神制住。

　　李思明双眼一眯，露出狐狸般的狡黠来，对着年轻的大元皇帝说道：“请陛下见谅，下臣不善驭马之术，刚出营地就跟丢了陛下，又在外找了一圈，仍不见了陛下的身影，于是就回来了。”

　　“那你为何不独自狩猎去？”元成宗明知故问道。

　　李思明笑了笑道：“陛下有所不知，我们朝鲜大王天性仁慈，不好杀生，每逢诞辰，还会放生一些将要宰杀的动物。王为臣纲，下臣自然要跟从我王的仁德，饶那些牲畜一命。”

　　他的话让元成宗脸色一黑，营地内的其余大臣亦是愤慨了起来。元成宗方才打下的猎物仍摆在众人的面前，以他的说法，他家大王天性仁慈，不好杀生，那难道元成宗就是人面兽心的嗜血暴君？

　　元成宗若是亲自开口反驳他的话，就会显得他与使臣计较，小肚鸡肠。若是不反驳，元成宗身为一国之君，又怎么肯吃下这样的暗亏。

　　元成宗正要向梁鉴使眼色，让他来解围时，大臣席中突然站出一人来：“禀圣上，微臣有话想说。”

　　元成宗定睛看向那人，认出那人是郦君玉：“爱卿有何见教？”

　　“微臣以为李大使此言差矣。”解围的人来了，元成宗暗喜，微不可查地冲郦君玉点了点头。

　　郦君玉得了允许后，接着说道：“依李大使所言，不杀生就是仁慈，既然朝鲜大王如此仁慈，又为何要三番四次的滋扰大元的海岸，祸害大元的百姓？难道动物的性命是生灵，大元百姓的性命就不是了？若是朝鲜大王果真仁慈，就应该立刻把占领的海城归还给大元，再将兵马退回朝鲜境内，两国按照原来的关系继续共处，今日又何须李大使前来和谈？”

　　李思明游刃有余地回答道：“其实挑起战事也并非我家大王的本意，实乃我朝鲜国中土地贫瘠，百姓食不果腹，这才不得已求助于大元。就如同这上林苑里的牲畜一般，饿疯了的兔子，又怎么会眼睁睁放着窝边的肥草不吃？大元若是好心，就应当像对待兄弟一样，对朝鲜倾囊相助。”

　　两人扯着扯着竟扯到了本来属于和谈的内容上，元成宗并未插手阻拦，因为郦君玉说的话正合他的意。

　　“倘若朝鲜真是因为穷困，向大元求助，大元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可这次的两国之争，却是朝鲜不宣而战，故意挑事才引起的，大使不觉得理亏吗？”

　　郦君玉的言语锋利的像把刀，直戳李思明的心脏。元成宗差点拍手叫好，郦君玉所说的，正是他所想的。

　　李思明却不接郦君玉的茬，呵呵一笑道：“狩猎是狩猎，和谈是和谈，这位大人您扯远了。”

　　“是有点远了。”郦君玉毫不露怯，又谈回了狩猎的事，道：“李大使或许不知，我大元是在马上打下来的天下，纵马打猎是大元祖先传下来的本事。当今圣上自然习得了这项本事，而且圣上还习得了祖先的其他美德，如秣兵厉马、开疆拓土等。”

　　“真到需要时，圣上定不会像你们大王那般仁慈。”

　　她说完还冲着李思明笑了笑，李思明从她的笑里看出一丝寒意。李思明心里清楚她所言并非只是她所言，这里面更包含了元成宗的意思。

　　这个文官话里的意思，就是大元愿意与朝鲜和谈是给朝鲜面子，若是朝鲜不领情，到时元成宗就会要朝鲜好看，劝朝鲜见好就收。

　　可见元成宗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李思明领悟到这一点后，脸色比陈墨还要难看。

　　除了他脸色难看以外，文官席里鸿胪寺的大臣也是面面相觑，这个翰林是将他们在和谈里打算说的话都说了，那他们接下来的和谈还要怎么谈？

　　元成宗见时机差不多，再闹下去，气氛又要僵持住了，于是出声打了圆场：“好了，好了，李议政与郦爱卿说得都有理，不必再争了。”

　　“来人呀，将朕方才狩猎到的麋鹿，剥下好皮，赐予两位大人。”元成宗大手一挥道。他的心虽偏向郦君玉，但也不能不给李思明面子。

　　李思明谢恩后，脸色转晴，对着郦君玉说道：“这位大人能言善辩，下官甘拜下风，但不知这位大人该如何称呼，官拜几何？”

　　“本官姓郦名君玉，字明堂，乃是翰林院从六品修撰。”

　　翰林院？幸好不是鸿胪寺的人，否则这次和谈，他们朝鲜派出这些使臣恐怕讨不到什么好处，李思明松了一口气，转而对着元成宗道：“大元真是人才济济呀。”

　　他显而易见的放低了自己的姿态，不再有之前的傲慢。

　　元成宗大喜过望，命光禄寺的大臣将自己狩猎到野猪、兔子等都拖下去，今晚燃上篝火，赐宴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