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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

  •   第二天各大报纸就纷纷在各种醒目的版面上刊登了画展拍卖的新闻。尽管切入面和说法各不相同。但是总结大同小异的地方,便足以知晓这场拍卖在这个城市所引起的焦点话题。有报纸说这场拍卖是赵嘉祺和那个画中女子的约定。口吻全是引用那女子的话语。说他们之间有过伤心欲绝的往事。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能自己买下这幅画作。那报纸甚至把女子的身家底细调查得一清二楚,让我想维持一无所知都不行。
      女子是个华裔富商的女儿,出身名门,身世显赫。而且她是一名基督徒。
      突然内心一阵纠结。原来有这样好的人爱着你……那么会不会,你已经成为了基督徒,却是为她?

      “詹莹……?”
      我虚脱得连转身的动作都有点迟钝。茫然中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庞。
      洛海晨。别来无恙。
      拍卖的那天,在我即将踏出展馆的那一刻,被洛海晨叫住。自从大一暑假以来,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想想也七、八年的时间了。他居然都没有什么变化。倒不是说容颜,而是那种活力四射的样子仿佛停留在大学,我见他的那个时候。
      我们一起吃了顿饭,谈话间知道他也已经结婚了。太太却不是大学时那个女友。世人的这些聚散都很正常,司空见惯。只是我学不来,忘不掉,就只好心心念念着情窦初开的那时,此生默然等候。
      此生默然等候,我愿意。
      “你结婚了吗?”洛海晨跟着关心起我的个人问题。
      我无奈地笑着摇头。
      他也无奈地笑笑,笑中闪着佩服的光芒似的。跟着话锋一转,麻利得伤口都流不出血来。
      他打哈哈似的说:“赵嘉祺这小子混得不错啊。”
      第一次觉得他提起赵嘉祺这么自然,从前我一直觉得他看赵嘉祺不怎么顺眼。
      “嗯。”我一声附和,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是我没有任何的谈资,可以丰富这个话题。
      “这次你们私下见面了吗?”洛海晨冷不防这么一问,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没。”我说。
      “你们啊。”洛海晨突然感慨起来,“其实我啥都知道。我老早就看出来了。那会儿在高中画室,你俩、啊~?”
      这一说,我险些热泪盈眶。仿佛内心的寂寞一下子被扎破,原来自己不曾明白的那些心情,却一直暴晒在阳光之下。在我都未曾明白的那个时候,我已经喜欢了你,人尽皆知……
      眼泪忍不住流下来。洛海晨忙慌张地抽了张纸巾给我:“哟哟,学妹你可别哭。后悔了吧,当初不肯跟我。”
      我难堪地拭着眼泪,然后赶紧笑了笑:“跟你还不得被甩了。”
      “得了,笑比哭还难看。我可专一着呢。”洛海晨开了个玩笑,然后还是感慨,“你说你们这是何苦?明明相爱,还要折磨啊折磨,等得内伤。”
      我只能笑笑。外人不会明白。我知道只有你懂我的苦衷。我深望着有那一天,你告诉我,你相信了,耶稣为罪人钉死在十字架上。那时我便可以坦然地拥抱我久等的幸福。但是那一天是否已经悄然过去,却与我无关……?
      那种灵魂的等待,岂是世人可以明白?但我一直相信,你懂我。懂我全部的哀伤和全部的渴望,所以我才会这样哀伤,这样渴望。
      其实有些时候我也很彷徨,生怕守候的尽头是一场虚空,而我回首过往,全然是一道道的伤痕。在这样的惧怕里,我甚至那样地祷告过:如果我和你之间终不会厮守,如果这从来不是上帝的旨意,就让我和你同时失掉彼此喜爱的心,这样我们都不会重伤,都可以在回首时看这一切云淡风轻。然而在那样的祷告中,我还是惧怕。我怕自己有一天真的不爱你了,那将比什么都疼痛。我无法想象去爱另一个人的幸福。就像你说的,这份感情已经太过伤人,它教会我们不再去爱任何的别人。
      嘉祺,你可否知道?在你悄然赴美的那些日子里,我故意去听那些我们曾经最喜欢的音乐,即使我知道自己一听便会落泪。但是当我知道我依然爱着你的时候,我感到了巨大的幸福。嘉祺,是这样的你,让我勇敢地接受伤害。
      而此刻,报纸上白纸黑字,却写着你与另一个女人的约定。你回到这个城市,难道不是因为我吗?伤你最深的女人,难道不是我吗?你苦苦的等待,难道已经和我久久伫立的原地相去甚远了吗?
      我不敢想。我每一想便是心痛。原来我不仅怕在永世里失了你的灵魂,我也怕今生与你再无缘分。
      嘉祺,你知道的,我爱你。
      这样的话语,范启洋也对我说过。
      在你的展馆里。他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含情脉脉。
      也是那一个时刻我彻底地明白,我此生都不可能再爱别人了。无论这个人多么优秀,多么地有安全感,可以给我多么平静的幸福。我都不会要了。
      “启洋。”我很无奈。如果他可以一直埋藏在心里,该有多好……或者他可以试着喜欢别人。
      “我有喜欢的人了。”我说。
      那天我对范启洋说了所有的一切,我的爱,我的恨,我的喜悦,我的悲伤,我的你。原来我对这全部的来龙去脉,记得这样清晰。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如何与你相遇,又如何与你之间到了这步田地。我一直以为自己不明白事情为什么是这样的,但是原来答案这样的简单。只是因为我们在时间的局中,所以迷失,无法清楚地看见,所以总要在时光飞逝的后来,才渐渐明白。可是后来又如何呢?这样的后来,我们依然逃不过时间的局,我依然无法做一个清心的旁观者,冷眼看我们的未来。
      嘉祺,我不得不承认,是我一直在期待着蓦然回首的灯火阑珊,是我一直在兜兜转转,然后一次次地涌进失望的人潮。其实世界真的很大,它再也不像我们相遇的时候那么小。小到在那么多的去留之中,我们却偏偏狭路相逢,就像一盘散落的弹珠,在横冲直撞中遍体鳞伤。
      也正是那些杂乱无章的碰撞,才更难再有第二次的擦肩。除非是神迹,否则谁能成就这种几率呢?对不对?年轻的时候再怎么不服,最终我们都要心甘情愿地,让上帝掌权做主。因为面对这样的纠葛,我们到底无能为力,到底微不足道。
      爱情再怎么伟大,也只是我还爱着你、你还爱着我的那个时候。
      其实我不是没有奢望过这一天,你从我所给你的伤痛中淡然地退出。我曾经以为那样我也会比较释怀,也会比较平心静气地去接受这样残忍的经过。但是当我所期望的那些证据跃然纸上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并不会有那种所谓的幸福感。原来我从来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高尚。原来我所渴求的依然有那些凡夫俗子的幸福。原来我也怕一个人一直爱下去。原来我怕这爱情里苦苦的坚守再也没有人懂。我怕你再不是我夜空中那颗淡淡的星辰,再不会出现在任何一个季节的夜晚里,再不会点缀我无数寂寞的长夜。
      我不明白。那些仿佛与我堪称同类的人,为什么总是那么潇洒地说出“不曾拿起,谈何放下?”这样的话语。宛然挥一挥手错失懵懂的青春那么容易。而我却正因为不曾拿起,所以才无从放下。因为这一身等待过于虚无,所以便无从放下。这种痛苦像一袭皇帝的新衣,当我招摇过市的时候,每个人都嘲笑我,笑我赤身露体、坦诚所有的伤痕。而他们却看不见,也不能明白,那一身虚无的霓裳,压得我多么窒息,多么举步维艰!
      那一天范启洋说:“我是真的不懂。我很羡慕他,能和你分享。即使分享的是一种难忍的煎熬。”
      而此刻,多么的滑稽。这一种难忍的煎熬,似乎只我一人独享。
      “启洋。”那天我回答说,“其实没什么可羡慕的。真的。因为你不曾身在其中,所以你看它好似美丽动人。”
      “双双对对的那些事情,毕竟太难了。”范启洋却说,“两情相悦,已经足矣。”
      我但笑不语。一厢情愿的人总以为两情相悦便好,两情相悦的人总想长相厮守便好。人生在世,哪里来的满足。这条弯弯曲曲的道路上,我们如果一开始就懂得满足,便不会有丝毫的痛苦,也便不会思考如何从这痛苦之中挣脱。
      所以最终我们在永生里的时候,或许还是会感谢这些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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