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半醉》竹石

17、一些破碎的情节

　　午后的骄阳将地面烤出丝丝热气，湖畔那一湾荷叶也无精打采地垂着头。明晃晃的街面上除了来来往往的车辆看不到一个人，蝉鸣一声高过一声，玻璃上反射的光芒刺疼了穆潇潇的眼。此刻，她正靠在“遇见时光”的玻璃窗上，任太阳灼热着自己的皮肤，有气无力地望着那只曾经盛满了冰蓝色液体的空空的酒杯，杨柳正坐在她对面一脸满足的啃着冰淇淋。

　　她带着杨柳走出那扇房门的时候，林雁声脸上那专注于杨柳的深情，她也记得他手中的戒指被杨柳取走时他眼中的空洞，她想她可以理解那种空洞，就如同她现在坐在这个地方，看着这空空的酒杯，一种难以抑制的涌动翻江倒海的袭向脆弱的心脏，生生将它挤爆了，潇潇甚至听到自己心里“砰”地一声，不是断了弦，是破裂的声音，然后，潇潇就咧开嘴，傻傻地笑了。

　　“穆潇潇，看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杨柳瞟了眼面前半人半鬼的穆潇潇，一汤匙敲了上去，敲得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缅怀你那奄奄一息的爱情吧？”
　　穆潇潇没有任何反应。
　　杨柳不满她对自己的无视，干脆探出身子凑到穆潇潇面前：“穆潇潇，你可别告诉我，我回来了，你就打算把他让回给我，我可不要！”
　　穆潇潇这回终于抬眼看了看杨柳，口气听不出情绪：“决定权不在我手里。”
　　“为什么不在？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杨柳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直盯着穆潇潇。
　　穆潇潇手支着头，微微垂下的发丝掩盖住她漂亮的额头：“柳柳，没有这么简单……”

　　时间不会倒流，事情也永远不会回到最当初，如果早在杨柳要走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今天的结果，那她还会不会瞒着林雁声？潇潇突然发现，即便一切都重来一次，她依然会帮同学去食堂打饭，依然会碰到那个棉布帘子，看到那修长的手指和温暖的笑脸，依然会不可避免的为之心跳，只是，她会在那一刻就问他的名字，而不是通过别的什么人，也会更加主动地去接触他，而不是眼睁睁看着他成为杨柳的男朋友。她仍旧会守在他身旁，但要名正言顺以他女朋友的身份，而不是觊觎自己朋友的男朋友。
　　可惜，这就是世事，没有如果，更没有如果回到最当初。
　　错过了，就没有再一次的机会。
　　今天，穆潇潇将这只曾经装满冰蓝色液体的酒杯放在这里的时候，她明白自己已经在想念多多了，她在情不自禁地想，如果多多在，就是流泪也没什么。然而这个人……她也错过了。有哲人说，人不会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看来，也不尽然是正确的。

　　名分！她从来没有如此痛恨名分，想来林雁声心里，只有柳柳才是有名分的。他无声的伤痛给了她最好的当头一棒，她还没有因沉醉而溺死在他的温柔的假象里，是不是应该庆幸？

　　穆潇潇抬头直视着窗外的太阳，一片片绿色从她眼睛四周升腾起来。她闭上眼睛，耳边响起的是杨柳离开前略带不满的清脆声音：“穆潇潇，你还真是没长进，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应该帮你，你对不起我的离开！”
　　穆潇潇微微点头表示赞同，诚然如杨柳所说，她谁也对不起，对不起他们，更对不起自己。
　　这一点头，气到了杨柳，她头也不回的就使劲摔门离开了。只是临走前的那句话，着实让她本就不堪一击的心破碎的更加彻底。
　　杨柳说：穆潇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敢爱了没有勇气知道结果吗？我会让你看到结果的，无论怎样，它都是个结果！

　　几乎是在杨柳离开的同一刻，穆潇潇瘫倒在座椅上。那个酷似多斌的苏哲端着一杯冷饮从调酒间走了出来。
　　那是一杯艳红似血的东西，却也很透明，穆潇潇看着这饮品，直觉地想到了罂粟花，突然就没有了碰它的念头。
　　“你想要的酒可能我调不来，但有的时候，换换口味也未必不好。”苏哲淡然地说着，全然没把潇潇的怠慢当成一回事。自顾自捉起潇潇的一只手看起来。
　　穆潇潇顿觉一种不适爬满皮肤，她清晰的看见自己胳膊上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努力想要抽回手，却只是被苏哲抓得更紧：“穆潇潇，我们很久不见了。”
　　潇潇被这句话惊了一下，忙在脑子里搜索起来，可怎么也没有想起在什么地方认识了这么一号人物。
　　“放轻松些，潇潇。”那人喊她名字喊得自然，仿佛叫过了千百次，“你最近的运势不太好，节外生枝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出现，潇潇，你要有所警惕，你身边有个男人很危险，离他远点。”
　　此人说的煞有介事，认真的让穆潇潇不得不多看了他两眼，这两眼看下去，有些惊讶，他是确实很认真的在一点点搜索自己手上的纹路，他和多斌的眼睛一样漂亮，看久了会不知不觉被吸引过去，专注的时候有一种温润的湿润，阳光洒在他的侧面，一瞬间，他像极了多斌。她几乎就要开口喊出多斌的名字了，他却突然抬起头，直视着穆潇潇的眼睛，冷清而自然：“我不是他！”
　　我不是他，这四个字掷地有声，穆潇潇突然有种被看穿的狼狈。
　　苏哲的语气缓和了一下，微微叹口气：“潇潇，不知道你是在看着我想谁，但你一定不是在想我，我不是他，别把我当他的替代品。”
　　穆潇潇轻轻一笑，快速抚平了自己眉眼间的狼狈：“是我的问题了，不过……最开始并不是我将你看成替代品的，你是心甘情愿的不是吗？你是怎么站在这里的，我们心照不宣。”穆潇潇说完，潇洒的转身走了，走之前很不小心地顺手打翻了一地鲜红的液体，带着点厌恶和赌气，“我最讨厌红色了，烟火气息太重。”
　　“你……”苏哲被噎住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可以用来反击的句子，只能看她的背影走远半晌，才能慢慢张口，“犀利的女人真不可爱……”

　　穆潇潇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当坐进车里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周身都被浸泡在瑟瑟的冷意中。她仔细咀嚼着杨柳的话，她承认那都是真的。她说，她会帮她告诉林雁声。那么……如此甚好。横竖她是说不出口的，就看林雁声看她的眼神她就知道，再给她一个十年她也是输了，那么从今以后该怎么办，杨柳自然是不会说出那个真相的，就算是为了她自己。多斌走了，杨柳来了，林雁声的改变又退回去了，她实实在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苏哲的出现如此蹊跷，她忽然觉得脑子乱成了麻，怎么也理不清。
　　穆潇潇掏出手机，在号码簿里一个一个翻看下去，从A看到Z，那句打好了的“陪我说说话好么”就一直没有发出去。原来除了多多，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倒不是因为自己是个宅女，这几年的心思扑在林雁声身上，怕是也没有时间去关心别人了，爱情究竟让人得到多少，又失去多少，怎么计算的清楚。

　　“遇见时光”里此刻死气沉沉的，苏哲看着满地的玻璃茬子，完全没有蹲下收拾的意思。他有些挫败的坐在穆潇潇刚才坐过的地方，手指摩挲着潇潇看过的那个空杯子的杯沿，他可以断定那是潇潇的嘴唇触碰过的地方。他一直都是关注她的，有意的或者无意的，必然的或者偶然的。但他从未想过要寻找她。他追寻着那个人的足迹千里迢迢从遥远的北方来到这陌生的城市，却看到了不陌生的她，他着实是意外的。

　　他今天很委婉地向潇潇提出那个人很危险，那人远比他想象的狡猾。他得到线报的第一时间就向上级请示追了过来，可是等他到达的时候，这个人已经销声匿迹了，很仓促却没留下痕迹。快到让他怀疑他当初是怎么落到了自己的手上。
　　这个人唯一留下的线索是他曾经在这里。于是他不算路过的路过了，他也可以用别的方式来接近她，可是他鬼使神差地用了这样一个方式，他选择进入他的生活。也许这样能够更快找到他，苏哲是这样给自己找借口的。诚然他心底清楚，这就只是一个借口。
　　他低估了这个人在穆潇潇心里的分量，潇潇守口如瓶，让他更加难以接受的是，据说他是带着所有的温暖接受了那个人，她却带着一身的刺，从他推开店门的那一刻起。她像是一个时刻准备着的斗士，只要他稍稍踏出一步，她的刺便会毫不犹豫的向他刺去，今天，就是如此。

　　当苏哲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手已经攥得死紧。
　　打断他沉思的是一段手机铃声，他看看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了：“嗯……我在……不清楚……什么？”苏哲突然站起身，脸上的神情瞬息万变，眼中的精芒四射，如果穆潇潇看到此时的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请他打包走人，因为用穆潇潇的话来说，他现在的情形，正是“看起来危险极了。”

　　苏哲挂下电话，兀自对着那空玻璃杯子沉吟了一阵，还是抓起了手机，匆匆拨打出去。两声提示后，电话被接起，那边响起的是林雁声低沉好听的声音，只是如今略显沧桑：“哪位？”
　　“林雁声么？我是冰城刑警支队的队长，我叫苏哲，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见个面么？”
　　那头沉默了一阵，好听的男声继续传出：“我很忙。”
　　苏哲咬咬牙，终于不甘愿地说出口：“是关于潇潇的，穆潇潇，我想，我们很有必要见一面。”
　　那边仍旧沉默着，过了好一阵，苏哲已经有些不耐了，那声音突然响起，只有简单的一个字，“好”。
　　“别告诉她。”苏哲轻轻嘱咐着。

作者有话说

　　终于全部挪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