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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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这么说了，但其实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心虚过。
乔书平的情况比我预先设想的，还要复杂还要恶劣还要……差。
第二天，我就从刘劲那里要来了他最近五年所有的病历和检查资料，加上我从爱荷华影印回来的，我在他的床边整整看了两天。
最终的结论却只有四个字：惨不忍睹。
他的心脏早在五年以前就不堪重负，加上肺上旧创，相互影响，虽然其间修修补补无数，却无法遏制心肺功能的进一步退化。
可以说，如果没有最先进的一些辅助器材和一些饮鸩止渴的药，也许，我已经看不到他……
“你只说对了一半。”
那天下午，我趁着乔书平午休，和刘劲交换我的看法，他如是说。
“那些只是表相，他能撑到现在，靠的是内里。”
“内里？”
刘劲瞟了一眼客厅的茶几，“你一会儿去看看那些，就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我只知道，如果没有那些信念，无论我们做多少，他早就不行了。”
茶几下，是堆得整整齐齐的报纸，各个年份，各个月份的都有，却都不完整，唯一相同的，是都有，我的名字。
我随手抓了一张起来，却抓不稳，看着那个被红笔圈得乱七八糟的题目，我的手一直都在抖。
“你根本不知道，他要熬得多辛苦，才熬到今天。还好，你功成名就之时，知道了好多你以前不知道的事；不然……”
不然，不然会怎样？
我猛地甩了报纸，跑回房间，坐在床旁，紧紧地拉住他手。
还带着点温度的手……
还好，你还在。
我们经历过这么多，还好，你还愿意，在原地，等我！
乔书平醒过来的时候，是傍晚。
B市的冬天黑得早，我早已打开室内的灯。
他气色尚可，我帮他摘下了氧气面罩，又帮他调整了下靠垫的位置。
“什么时候了？”他问。
“快吃晚饭了。今天我给你熬了猪骨香菇粥，想不想现在吃。”
他微微摇头。
“先坐会儿。”
我坐下来，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他突然反抓起来，放在他自己的鼻子下面。
“你干嘛？”
他也不说话，左手闻完又闻右手。
“我……戒烟了。”我的手在他掌心中瑟缩了下，声音却带了几分自豪。
“乖。”他笑，紧紧捏着我的手指，“我也很乖。”
“我知道。”
“跟做梦一样。”
“我也是。”
“你坐进来一点。”
我依言照做。他的手顺着我的手往上摸，一下就拉住了我的肩膀，再一扯，我整个人的上半身就靠在了他怀里。
“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有些昏昏沉沉的，那一天，你回来的那一天，我真的以为，又是在做梦……这几年，每一年，我都会做很多这样类似的梦……现在我知道不是梦了，我摸得到你，你的头发，你的脸，你的手臂……完完整整的你！可是，你真傻……”
“我傻，好吧，我承认，的确有一点，不然，也不会被骗这么多年了。”
“我不是说这个。”他的声音顿了下，“你知不知道，现在在国内，你已经是好多人的偶像，而我……”
我真庆幸我的手臂足够长，可以一伸出去，刚好遮住他的嘴。
“乔叔叔，我不想跟你争论，这许多年，我们之间，到底谁是最傻的那一个。我只想说，我们之间，第一个十年，你把我养大；第二个十年，全都浪费在揣测猜疑试探纠结误会和分离之中，可是，我不想再错过，我们的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十年了。所以，不用再讨论什么，我跟你说了，我回来了，我陪着你，对我来讲，这就是，最好的时光。我相信，对你，也一样。”
他没有再说话。他还能说什么？他只能，用尽他的全力，把我抱在怀里，紧紧的，差点让我透不过气来。
后来的每一天，除了照顾他的起居，我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对他手术方案的研究中。每晚，我都和DAVID视频聊天到凌晨。
终于有一天早上，乔先生在我的脸上一阵乱摸之后，叹了口气。
“你瘦了。”
“我昨天才称了，快达出栏标准了。”
“胡说！”他捏我的脸，轻轻的，却久久不愿意放开，“你辛苦了……”
我反手盖在他手上。
“知道我辛苦，以后就好好地保养你自己。修一次，很贵很费精力的。”
“你有几成把握？”
这是我们第一次直接地问到手术的成功率。我不想瞒他。
“不到五成。这还不算手术中可能突发的各种可能性。”
“比如……”
“医学上的专业术语你也听不懂，反正，出血啊，休克啊，甚至……心脏骤停，都是，有可能的。”
他反而笑了。
“你欺负我不懂医学？”
“不敢。”
“你就不怕，我这儿停了再也跳起不来？”他指着自己的心脏,问得云淡风轻，仿佛和我谈论今天的天气。
我来不及答话，电话却响了。是DAVID。
我走回到客厅去接。
通话时间有点长。
再回去，我只是抓住他的手，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谁来的电话？”
“DAVID……”
“怎么了？”
“***昨天凌晨去世了。”
我们同时沉默了片刻。
“我终于知道，的确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乔叔叔，你会原谅他，对不对？”
“怎么会不呢？”他拉过我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唇边，“刚刚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什……”话未说完，我另一只手已盖上他的左胸，“它敢？它老早就是我的啦，装着我想着我念着我，还敢不听我的话？再说了，它要真敢不听话，看我怎么修理它……”
他笑了，淡淡的，却真正在眼底漾开，连眼角的每一道细纹，也是灿烂的。
“好，”他说，“从今往后，它都听你的指挥，直到，你答应它停下来！”
“那……就这么定了！”
开春的时候，我最后一次修改了我的手术方案。传真传回来，DAVID只在上面写了一个词——PERFECT!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直到现在，也没有合适的供体消息。
DAVID利用他的关系，帮我在全球的医学库中发了消息。其间，也有一两个待选的，真的等到详查，却总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符合。
为了保持手感，我联系了B大附属医院每周上三次手术——技艺越来越精湛，情绪却一天比一天焦躁起来。
那天下了手术，接到DAVID的电话。
“有消息？”
这已经成了我近日接他电话的不变首句。
好在老头并不计较这些。
“是。不过，病人还未过世。我看过他的资料，应该各项指标都符合。明天，我会安排当地医学库对他做进一步检查。这个供体最好的一点，是就在B市，你和QIAO要作好准备……”
我激动得连电话都拿不稳了。
“谢谢谢谢……”
“应是肾衰病人，不过很年轻，三十来岁。是他主动联系我们的医学库的。AN，你们是好人，上帝会保护你们的。”
晚上到家，我忍着没说这事。这几个月，这样的消息来了又去，虽然每一次，乔叔叔都平静地握着我的手让我不要太介意，可是我知道，他其实比我更介意。
这几个月，他的情况尚算稳定。所谓稳定，也只不过，是没有进一步恶化和突然发作。虽然开了春，没有我和程达的扶助，他连床也下不了。白日里，他撑着笑脸和我插科打诨，夜深人静之时，他压抑的喘息和低咳绵延不绝。
他，不过，是为了对我的那句承诺，撑着自己熬日子罢了。
而手术，是真的不能再拖了！
这一次，我不想让他失望，也不想让我自己失望。
第二天，我想亲自去看看数据情况，却被DAVID告知，捐赠者全权委托了爱荷华医学会，其他人一律不得介入前期检查。
“这是捐赠人本人提出的唯一条件。”DAVID在电话中说，“你也知道，人到那一步，总有些奇怪的思想和要求。你放心……”
我当然明白，所以只有等待。
好在一切顺利，所有前期检查表明，这一次的供体，是最适合乔先生的那一个。
最终的消息在第个二周末的凌晨传来。
“他刚刚过世，B市医学库正在准备，AN,你也要准备好。对了，还有一句话托我们医院转告给你。”
“给我？”
“是的。他说，祝你和你的先生一生平安。”
“谢谢。谢谢他，更谢谢你。”
我努力平静着自己的情绪，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下了床，来到乔书平的床边，他睁着眼睛“看”着我。
“乔叔叔，现在，有一具合适的供体正在运往B大附属医院……你有信心，和我一起打赢这场仗么？”
他偏过头，在我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你得答应我，在整个手术过程中，无论怎么样，无论怎么难受，你都不许睡过去。真的想睡了，你就……想想我们以前，不，想想我们以后……你欠我很多东西的，得一样一样地还给我……”
他慢慢地点头。
到附属医院，所有的都已经准备好。
“陈教授那边的手术马上完成了。”
我刷完手进手术室的时候，助手对我说。我点点头，只看到无影灯下，乔书平微微地冲着我笑。
“怕吗？”他问。
“你呢？”
我们同时都笑了。
“他们给我上了麻醉，我怕自己一会儿会说胡话，”他说，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极慢，“所以，有一句顶要紧的话，我得现在说。”
“什么。”
他苍白的脸上突然浮起一片潮红。
“你追过我太多次了，女孩子不兴这么主动的。这次，我好了，换我，追你吧。”
我没有哭，也没有笑，我只是狠狠地盯着那张脸，大声说“好”。
然后，我转头，向着所有的助手们说：“准备，开始吧。”
他笑着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我相信，一切，都会是最好的安排！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27章 结局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