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第一女将军》茉锦

33、反思

　　齐公馆。
　　这间西式风格的房间里，到处都充满书香味。想来，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回来这里了吧。
　　这间屋子，曾经是他亲手打造，后来曹雅住进来以后，他便显少回来。两人在这间屋子呆的时间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想起新婚当夜，她一身麻衣与嫁衣套在一起的样子，那个倔强任性的总督小姐，如今短短数月，他们明明相熟，但他却觉得她离他更远了。

　　齐怀人走在屋子里的每个角落，没想到这里还和之前没有太多差别，曹雅的东西少之又少。梳妆台上，甚至大太太买来的胭脂水粉她都没有打开过。
　　反倒只有一些马鞍或者鞭子之类的东西挂在墙上。
　　这么长时间以来，其实他真的很少花心思去了解她吧。

　　所以，当万醉当时给她买了那一身新衣服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对她的关注有多么的少。
　　他很想重头开始，给予她更多的关心，这样或许她就不会总在意着失去的东西，但细细想来，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竟然到现在也不知道。
　　与军安告别之后，他就在想是不是他的选择错了？
　　如果当初他没有答应这门亲事，是不是他依然还是那个永不动情的齐家大公子，不会因为谁而左右？

　　“我可以进来吗？”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齐怀人飘远的思绪。
　　齐怀人回头，郑夫人站在门口一脸温柔地看着他。
　　“请进。”齐怀人站了起来，“大妈妈找我有什么事情？”
　　“哦，也没啥。曹雅的马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病了。我来跟你说一声。”
　　“嗯，我一会去看看。”

　　郑夫人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她还没有回来吗？”
　　“嗯。”
　　“宛陵现在还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她都哭了好几天了，什么也不吃。”郑夫人说着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万醉的事情你们都不好过。但至少这个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曹雅这心里的大石也该落下了。这个时候正是你跟她促进感情的好时机，以后路还很长，你们两且得好好过。”
　　“嗯。”齐怀人应了一声。

　　未来吗？
　　恐怕，他们之间已经没有未来了。
　　送走了郑夫人，齐怀人就派人去看了曹雅的马，这批马当初是万醉所送，难道马也通人，知道他走了，所以也难过了吗？
　　齐怀人很少喝酒，但此时，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却还是叫来了下人，一壶浊酒独自而饮。

　　树林里，曹雅对着一个无字的墓碑磕了三个头。
　　“对不起，这样的时候连个完整的墓都没法给你。唐纪，等我。”曹雅在心里默默地说着，“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身后有马车声传来，曹雅回头，将一包行囊递给万醉，“车来了。“
　　万醉没想到原来她连这个都已经想好。接过行囊的时候有些意外，又有些不舍。

　　“离开永津，不管你去哪里，永远都不要回来。”
　　“你……”
　　“里面有一些银两。虽然不多，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足够你找到一个新的地方落脚，然后生活下去了。”
　　万醉的眼眶无法抑制地红了起来，“谢谢。”
　　“你我之间，不要再说谢了。”曹雅笑了笑，“想过要去哪里吗？”
　　曹雅问出口就后悔了，“算了，你不要告诉我，你去哪里，那是你的自由。我不应该知道。”

　　“等我安顿下来我会联系你。”万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本已做好了舍弃的准备，但到底真正要面临的时候，还是有些一时难以放下
　　“不，不要联系我。”曹雅敛眉，无比严肃地看向他，“不管你去哪里，都不要联系任何人。一旦有人发现你还活着，到时候就算我不追究，必定还有会追究，更多无辜的人会被牵连。我们都是你的过去，你的过去已经在那座墓碑里被埋葬了。从今往后你我皆陌人。"
　　“好。”
　　“万府这边，我也不会帮你去打探。在他们眼中，是我害死的你。所以……”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万醉有些愧疚，到底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再这样说我要生气了。”曹雅捶了他一下，“时候不早了，快走吧。”

　　万醉点头，转身之前忽然张开双臂将她揽在怀里。
　　“如果早些遇见你，我一定要做你的丈夫。”
　　轻轻地耳语，却饱含太多隐忍的感情。
　　曹雅一愣，内心翻涌，却还是波澜不惊地看着他。
　　万醉放开了她，然后在她的错愕之中跃身上马。
　　“曹雅，再见。”
　　马车踢踏走远，曹雅站在原地看着他渐渐离去，手，一点点握紧成拳。
　　如今，这世间再次剩下她孤身一人了。
　　不过这样也好，没有牵挂，那么她再做任何事情的时候，也就可以无所畏惧了。

　　万府。
　　万玥推开门进屋的时候，就被大喇喇躺在沙发上的军安吓了一跳。
　　“哟，我们的辣手玫瑰居然也会难过啊。”军安略带讽刺地看向眼睛红肿的万玥。
　　“你来干嘛"
　　万玥刚刚才将万家二老哄睡着，眼前疲惫不堪，看见他出现只觉得心烦意乱。

　　“来看看你是真难过还是假装的啊？”军安毫无怜惜之情，语气里甚至带着调侃。
　　“多管闲事。”万玥骂了他一句，这才注意到军安走路一瘸一拐的，“你的脚怎么了？”
　　“挨了曹雅一枪。”
　　“活该。”让你们一个个的都盯着她，“不是喜欢她这一卦的么？感觉如何？”
　　“非常刺激。”军安大笑，“这下子万府所有军粮的事情都要交给你了吧。”

　　说来可笑，万玥本就因着万家的军粮而来，但因为是女儿身，所以家里的一应大小事务基本都是由万醉处理。如今万醉死了，她自然就要接管家中之事，可本该她高兴的时候，她却一点也没法高兴起来。甚至若不是军安提醒，她都要将此事给忘了。
　　军安似乎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忽然明白了什么，登时眼前一亮，“齐怀人这一招还真是一箭双雕啊。张执玉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想到，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军粮世家，就这样要叛变了。”
　　“你说够没有？”万玥不耐烦起来，她现在没什么心情听他提齐怀人。

　　“怎么，你不会是真难过了吧？”军安发觉到了万玥的不对劲。
　　“我跟你这个没爹没娘的可不一样。我是人，我是有感情的，短期内我不会做什么。爸妈现在这个样子，我怕他们撑不下去。”万玥恶狠狠地瞪了军安一眼，发现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错愕，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对不起。”
　　“无所谓，你说的是实话，何必道歉。我本来就是一个连爹妈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军安脸上的笑意湮没下去，也不跟她斗嘴了，反而说起了正事，“将军要你先回去。”
　　万玥愣了愣，随即摇头。“齐怀人不管怎么对我，万家二老对我都不错。这十几年的照顾，我没法视而不见。我也走不了。帮我说一声吧，我再过一段时间。会回去。”
　　“哟，你也动情了啊？”

　　“这不是动情。”万玥擦了擦脸，遮盖住脸上的疲惫，“而是只有这样，父亲才会把原本属于万醉的东西，安心的交给我，你别忘了，我毕竟不是他们亲生的。要想控制军粮的输送，没那么容易。”
　　军安仔细地看着她，似乎想要从她所说的话里辨别出她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万玥也未退缩，迎上他的目光。
　　军安败下阵来，扭头懒得管她了。
　　万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梳着这一头卷发，“军安，你有没有想过，最后，将军会对我们怎么样？真的能容得下我们吗？我们知道太多秘密了。”

　　军安望向天花板，“我没想过。”
　　“万醉的死让我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万玥的手慢了下来，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嘴上不管怎么表现的不在乎，心里也还是早已将对方当成了亲人，“人啊，总是要给自己留点后路的。否则，忽然哪一天一个噩耗袭来，恐怕就什么都没有了。”
　　军安听着她的感慨却没有说话，想来他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万玥与万醉一家生活太久了，他们都有自己的家，都有自己的牵挂，所以他们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总是有所顾及。
　　而他，没有。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那些他们不愿意去做的事情，最后都是他去完成的。
　　他不过一棵棋子。

　　他如果不这么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和价值又是什么？
　　就算一夜之间死去，恐怕也没有人会为他难过的吧。
　　这个让人绝望的世界，他甚至连一个应该去记挂的人都没有。

　　万玥拿出了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是万家全家的合影，她看着照片忍不住流下泪来。
　　在齐怀人的警告下他没有将白天的事情说出去，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反而是幸福的。
　　有时候，知道太多，本身就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了下来。
　　看着她哭，军安心里一阵烦躁，索性不再久待，离开了万府。

　　夜，渐渐地深了。
　　曹雅回到了齐公馆。
　　屋子里灯火通明，齐怀人端在在茶几旁边，不知是在喝酒，还是在喝茶。
　　看见她回来，他抬眉看了她一眼，却并未说话。

　　曹雅不知道这个时候他来她的房间到底有何意义，虽然两人是名义上的夫妻，但自从成亲到现在，他们两在这间屋子的交集少之又少。
　　他不说话，她自然也不说话。
　　白天之事两人都没有多谈，折腾了一天，她本就累极，现在她也没有了要跟他继续对抗的力气，她不走，她就当他不存在，索性关灯睡觉。
　　而齐怀人就始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黑暗中四周寂静，她甚至都能听到他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他到底想干嘛？
　　曹雅掀开被子坐起来，“齐怀人，麻烦你出去。”
　　“这是我的房间，你要我去哪儿？”
　　“那我出去好了。”曹雅起身，谁知脚还没落地，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曹雅的双手被齐怀人缚住，他整个人瞬间欺身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