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第一女将军》茉锦

2、迎亲

　　曹府外。
　　此时，正坐在车里的新郎官齐怀人听到媒婆焦急的回报，修长的手指轻扣窗边，毫无焦急之色，看向窗外的目光有些懒懒地，似乎对于成亲这事没有多大的兴趣，但若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在这份慵懒中，还透着一股子妖异，一种病秧子不应该有的妖异。
　　看得人心惊肉跳，不敢直视。
　　“想必曹小姐也是对这桩婚事极为不满，给她一些时间。继续奏乐，越大声越好。”半晌，齐怀人淡淡开口。
　　媒婆也是怕了这位大公子，片刻不敢在他身边停留，急忙领命通知下去，音乐声再度响起。

　　在那么多的亡者面前，府上却回荡着迎亲的喜乐，想想都觉得讽刺。
　　曹雅跪在爸妈的面前始终不发一言，看着从前那个脸上只有笑脸的小姐，脸上溢满的悲伤，唐纪的心就像被人凌迟似的。他知道她需要时间，于是只好再去府上转了一圈寻找线索。
　　然而，动手之人做事滴水不漏，竟是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只是，当他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没想到竟会看到曹雅在狠抽自己的耳光，“都是我不好，我要是不逃的话，你们就不会死了。都是我，都是我！”

　　唐纪眼疾手快地跑过去，拉住她的手，“小姐，不怨你。你若没逃，也不过多增一抹亡灵罢了。”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这么残忍！”曹雅在微微发抖，至亲的人，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她悲痛，可是，更多的是对于杀人者的愤怒。还有对自己竟然在家里有难的时候，不在的自责。她宁可跟他们死在一起，也不愿意这样苟活于世！
　　曹雅想到这里，悲愤之下就拔出了曹总督身上的枪要自决，唐纪急忙把枪夺了过去，朝她大吼：“小姐！你现在是曹府唯一的希望了，你怎么能死！你要死了，曹府上下，全都白白牺牲了！你难道想要总督死不瞑目吗？”

　　被唐纪这么一吼，曹雅忽然镇定下来，混乱的思绪在一瞬间如云雾拨开般逐渐明朗，她抽回被唐纪压住的手，沉默不语地看着地上逐渐变冷的亲人。
　　“总督的仇家不在少数，就算要一一排查，我们也需要点时间。”唐纪看她不说话，只好继续道：“小姐，走吧。继续呆在曹府只会更加危险，你现在走了，外面的人一会儿进来，就会当成你也死了，你也就不用再嫁给齐怀人了。”
　　曹雅听着他的话半晌没有回答，她跪在父母面前，一边整体父母的遗体一边在心里强迫自己，“不要哭不要哭”。
　　许久，曹雅站了起来。她的眼睛通红，却没有一丝眼泪。
　　曹雅是不会哭的。
　　他认识她以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没有哭过。但是，现在，他却反而希望她能哭出来，也好过这样自己憋在心里。

　　曹雅面无表情地看向唐纪：“今天是我大婚的日子，府里不可能没有人看守，我爸手上的人呢？”
　　“据闻前几日野山那一片有人闹事，曹总督把驻扎在永津的一半以上兵力都调拨过去围剿了。只留了一部分在府里。”唐纪对于曹雅的冷静，很是心疼，“更何况，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弄一群兵在这里也不像样子，所以府上兵力着实不多。”
　　“可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爸乃是这永津三省的总督，家里又有兵力看守，外面还在迎亲，我走之前，府上都还好好的，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他们就能把我家里的所有人杀的干干净净。外面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也看到了，我爸妈，包括地上的家仆，都是死于枪伤。难道外面的人都是聋子吗，听不到一点枪声？”
　　曹雅的分析让唐纪的眉头皱了起来，“小姐你在怀疑什么？”

　　“你刚才说，我爸的仇人这个问题，”曹雅若有所思的想了想，“作为三省总督，我爸不可能没有仇家。可是，我爸是总督，放眼整个永津，有谁会有这个实力和兵力与他相抗衡？我记得我爸曾经说过，唯一让他感到棘手的人，也只有襄平的吴雍，还有双南的张执玉总督而已。这两个人距离永津那么远，他们出现的话，我爸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我怀疑，动手的人，不会是我爸的仇家。”
　　曹雅说着一把夺过刚才被唐纪抢走的枪，插到腰间，“今日之事，必定是和齐府有关。”
　　“怎么说？”
　　“虽然齐家经商，但不代表他们背后没人。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巧合的话，那么，就一定是有人计划好了的。我爸那么匆忙的非得逼我嫁人，起初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了，哪有一来提亲就答应下来，甚至一个月都不到就马上要结婚的？当时，我只是以为我爸是怕我跑了，现在，恐怕，我爸在那个时候就发现了什么了吧，所以他才会那么快的要我嫁到齐府。既然这是我爸的心愿，我就一定要完成。”

　　看着曹雅越发冰冷的目光，唐纪似乎已经意识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所以，还是拦住了她，“小姐，我知道你一直不想嫁给齐怀人，现在是最好的机会，走吧。我们去找你舅舅，他现在是两省统帅，他在的话，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不。”曹雅拒绝，“我爹是总督，作为他的女儿，我怎能随随便便去依靠别人呢？灭门之仇，我必定要亲自去报！”
　　“可是，你现在什么也做不了。总督这么一走，手上的所有实权，也都不会再归你所管了。”
　　“我要的东西，就是抢也得抢回来。”曹雅冷哼一声，“更何况，谁规定必须要有兵权，才能做事的？”
　　“你是一个女孩子！”唐纪不想看着曹雅去冒险，她是曹家唯一的血脉了，她要有个三长两短，他有朝一日去了黄泉，又怎么面对曹总督？
　　可是，曹雅却压根不听他的话，目光坚定地一字一句道：“我是总督之女！三省统帅之印的继承人！何来退缩的道理？战场上，从来不分男女！”
　　“这不是战场！”
　　“这于我来说，就是一场战争！杀了我的人，就要承担百倍偿还的代价！”
　　“这群人既然能够连总督都杀了，你活着，他们知道以后，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难道你要我躲一辈子吗？”曹雅反问，脸上挂着唐纪所读不懂的坚持，“我做不到。不管这是巧合，是阴谋还是阳谋，去齐府，或许可以暂时避过这些危险，也或者会更加危险，但是，不管如何，我都要去试试。这是唯一的线索了。我爸爸既然那么想要我嫁进去，我相信一定有他的理由。我必须进去了，才能知道这个理由到底是什么。”

　　唐纪从小和曹雅一起长大，又怎会不知道她下定决心的事情，谁都更改不了。想到之前，她还闹着死活不愿意嫁，现在却要主动嫁进去，这一决定的转变必然是承载着巨大痛苦的。既然劝不了，那就索性陪着她吧。
　　“你打算怎么办？”唐纪叹了一口气问。
　　“去把我的嫁衣拿来！”曹雅看着地上的人吩咐。
　　唐纪点了点头，折返回屋子拿嫁衣给她。

　　“病秧子送的衣服丢远点，我要穿我妈亲手给我缝的这一件。”曹雅把齐府送来的西式白色婚纱礼服，丢到了地上，穿上了红色的嫁衣，然后，又找来了白布和麻衣，把马甲一样的麻衣套在嫁衣外，并戴上白色的孝帽，朝着大门走去。
　　曹府的尸首到处都是，曹雅却并不避开地上躺着的尸体，靴子踩在了血里，地上每走一步都烙下一个血红色的脚印。她的身体无法抑制地在颤抖着，可是，她却将指甲狠狠地扣进肉里，提醒自己冷静。
　　这个时候，她不能被击垮，她还要完成这场婚礼，她要进到齐家搞清楚一切，她不能垮！
　　父亲曾说过，她是将门之后，她只能战死沙场，怎能在这种地方倒下！

　　唐纪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瘦弱的肩膀似乎在某一瞬间变得挺拔而不屈，突然觉得他已经不完全看不懂她了。
　　就在几个小时以前，她还是那个任性跋扈从不替别人考虑的大小姐，现在的她，身上却有着与她完全不符的沉静和内敛。让他觉得，她好像，在这一刻真的长大了。
　　只是，他不知道让她嫁入齐府，以自己的未来为赌注去报仇，到底，是对还是错？

　　然而，不管对错，眼下的问题也还是得尽快解决。
　　当曹雅独自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外面的所有人都被她奇怪的打扮吓了一跳，愣在当场。就连音乐声也在这一刻停止。
　　门外有片刻诡异的宁静。

　　“哎，大小姐，这……您这一身衣服是什么意思？”媒婆率先反应过来，尴尬地询问。
　　曹雅看都不看她一眼，目光往四周凛冽的扫过，“看不懂吗？披麻戴孝的嫁人！”
　　此话一出，全场再度震惊。
　　曹府死人了？
　　没听说过啊。
　　媒婆一脸为难的往身后的黑色车里看了看，车子内的人没有动。那只扣在车窗边的手也还在轻扣着。她以为这又是这个任性小姐在玩的什么把戏，她只好硬着头皮先把迎亲的事情解决了，“您是新娘子，按规矩，应该由我们把您抬出来的。你看，要不您……”
　　“不必。”曹雅打断了她的话，“我怕，进去了，吓破你们的胆。”

　　端坐在车子里的齐怀人，听到她的话以后，莫名地笑了起来。隔着车窗看着门口站着的曹雅，眼睛发红显然很是愤怒。可是，却又一脸心甘情愿中带着不乐意的倔强模样，矛盾得让他觉得她和传说中嚣张跋扈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估计，媒婆是搞不定她了，于是，他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曹雅听到开门声，目光朝着下来的人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