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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我不听你们讲这些!中原人最狡诈!”那侍者一伸手,手指几乎戳到刑向天的鼻子上,双目怒睁道,“我们王子在刺客尸首的衣服里发现了顾王府的令牌,这就是铁证!”
      “所谓的令牌是你们王子说的!真要派刺客谁还会带着令牌?”刑向天也火了。
      朝上的赵太后在这时冷淡地开口,“够了,都别吵了。”她刷的一下撩开往日总是落着的珠帘,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在戎狄来使的怒目中,拖着华丽的暗红色的曳尾长裙,顺着金碧辉煌的台阶缓步走下,一步一步,最终来到了使者面前。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赵雅想做什么,下一刻,就见那个打从先帝死后就将眼睛长到了头顶上的女人,对那戎狄使者微微低下了头,用轻缓哀戚的语调说:“哀家仅代表丰启皇朝,对王子遭受的苦难表示哀悼。”
      “……”那使者愣了下,突然跳脚大怒,“什么哀悼!我们王子又没有死!”他倒知道哀悼不是好词。
      赵雅抬起头,转瞬又恢复了那一国之母的冷傲形象,“喔?原来王子并无大碍啊,那不知去世的是谁?”
      “是我们未来的太子妃,你们国家的连心郡主!”使者气哼哼道。
      “哦——”赵雅拖长音调,“原来贵国国主兴师动众地出兵我丰启,就是为了给我国的郡主讨个公道啊?这倒真是让我们……”她左右看了一圈,无奈地笑开,“让我们受宠若惊了。”
      周围的丰启朝臣也配合地哄笑起来。
      那使者恼得脸都红了,吼道,“笑什么中原人!郡主虽然是你们的,可她马上就是我们的太子妃了!何况,何况我们还折损了好几名勇士呢!”
      “马上就是还不是了?”赵雅漫不经心道,“至于勇士,我丰启最不缺的就是能打的侍卫,贵国要是真急需,我们送你一些都可。”
      戎狄使者又急又气,叽里呱啦地都骂开本国话了,眼见是不知如何作答了。
      赵太后转头快步拾级而上,猛地转身,哗得一甩袍袖坐下,大妆过的面容简直不似真人,肃穆威严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开:“丰启对于贵国王子遇刺事件深表遗憾,有牵涉到我国官员的一定彻查到底绝不姑息,摄政王暂时先圈禁于府邸,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不许出府一步。”
      使者不满意,张嘴才要再说,就见赵雅淡淡看过来,继续道,“至于贵国未来太子妃之死,我朝上下亦是痛心,为不影响两国修秦晋之好,哀家决定再挑选皇族高贵女子嫁于王子,并赐下燕山、鹿苑、庞缅三座城池为嫁礼,以慰王子失爱之心。”
      “太后!”朝上一片哗然,尤以顾派武将最恼怒。这仗还没打就先赔三座城,未免太落自己威风了!
      戎狄使者倒会算账,别管“赐”也好,“赔”也好,便宜是他们占了的。当下乐呵呵地告辞,说要去信与国主商议。
      使者才一离开,马上有武将出列奏请,“太后,臣认为割地赔款实非良策,戎狄根本是一只喂不饱的饿狼!”
      “臣附议——”
      “臣也附议——”
      接连三名将军站了出来,赵雅则慢慢靠坐到了后面,身体放松,脸上面无表情地扫过几人,“不割地?那是要打吗?不知几位将军可愿领兵出征,迎战二十万戎狄大军?”
      “……”几人对视一眼,一时都没说话。
      赵雅眯了眯眼,倾身咄咄逼人地继续道,“不知几位将军可愿立下军令状,不打退戎狄便马革裹尸再不还朝?”
      “……”
      她突然拔高了声音,一声吼:“不知几位将军可愿散尽家财,募兵造器,供我丰启一扬国威!”
      几人终于低下了头。
      赵雅看着他们的发顶,不屑地轻笑,那一声笑音,似是砸在每人身上,她轻飘飘道,“打仗是要人要钱的,国库已经没有钱再让你们打一次了。”
      而上次,你们已经打输了。
      刑向天暗暗叹了口气,沉默地出列,朝上首问:“太后,您真要将王爷圈禁?”
      赵雅面似不耐,“那只是缓兵之计,哀家不是说了,只将王爷暂禁于王府?若刑将军真担心有哪个不长眼地敢去谋害他,哀家就派你监守王府,如何?”
      “这——”刑向天动摇,到底还是不敢替成赤赤答应,深深地弯腰道,“臣不敢妄议。”
      “不敢?”赵雅嘲讽地扯扯嘴角,忽的侧首问:“他不敢,那王爷你的意思呢?”
      成赤赤在这儿?朝上的人皆一怔,下意识往赵太后看的方向望去,就见通往偏殿的门被太监打开,成赤赤半眯着眼,脚步有些虚晃地走出来。
      他的脸色看着是不正常的青白,眼骨已有微微凹陷,手上拿着一个鼻烟壶,走出来的时候,还低头深深吸了一口。再抬起头来时,对着朝上的文武百官笑笑,“本王——并无不允。”
      散朝后,刑向天跟着成赤赤出来,样子是真急了,“王爷您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您这半个月到底在哪儿呢?您……”
      成赤赤不说话,却突然停下,他冷不防差点撞上去,偏头一看,就见当今最受宠的和妃抱着一个黄色绣着金龙的布包冷淡地立在他们前面。
      在他们背后是巍峨的宫殿,而淑和的身后,是一片刺目的正冉冉升起的阳朝阳。秋风寒凉,两方远远地对望着,这一片广阔的青石板地上皆是沉寂,无人说话。
      “老臣叩见安王殿下,给和妃娘娘请安……”内阁阁老开口,打破这静寂,一把年纪了,仍颤巍巍跪下。
      “臣等参见安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在他之后,除成赤赤外的所有人也都跟着跪下。他们的品级或许不必参拜二品妃子,却不得不跪当朝唯一的皇子,隐形的太子。
      而淑和,却连看都没看这些人。
      她一步步走近,抱着她的儿子,踩着地上被无数鲜血浸染过的地面,来到成赤赤面前,在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情况下,突然扬手,狠狠地给成赤赤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惊呆了百官。
      “和妃你干什么?!”刑向天跳了起来,成赤赤的侍卫也冷着脸要上前。
      而那个男人,却缓缓抬手,止住了他们的动作。
      他的舌尖滑过口腔,仿佛点在了那个被打痛的位置,然后又离开,瘦削却依旧英俊的面容,居高临下地盯着和妃,目光冷淡而飘忽,仿佛在看着她,又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什么。
      淑和微微贴近他,用只能让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一字字说:“安王继位之日,就是你成赤赤身首异处之时。”说完,她昂着头,眼圈通红却无一滴泪,如来时一般,带着蜿蜒的下人随从队伍去了,踏着一地破碎分裂的阳光。
      “和妃疯了吗?!”刑向天看着她的背影恨恨道。
      “她?她是来讨债的。”成赤赤唇角一勾,却是苍凉。在刑向天惊愕莫名的注视下,抬脚朝着与淑和相反的方向走去。
      两个人的背影在日光下越来越远。
      “咚——咚——咚——”散朝的钟声一声声响起,终于,响彻了整个皇宫。
      第十二章:画皮
      成赤赤带兵多年,还是头一次被士兵“押解”回府。奉旨“护送”他的人是禁卫军,皇家的嫡系孙瑜,因着受过赵雅的特别嘱咐,进府时怎么动静大就怎么来。
      “立好立好!”孙瑜得意洋洋地站在曾经丰启第一权王的府邸门前,耀武扬威地冲着里面惊慌跑动的下人喊:“你们!全都到我的副手处登记是哪年入府的,签的何种契约,现在哪个房当差——期间不许串联,不许交头接耳,有妄言政事者杀无赦!那边!那个丫头,你干什么呢?!”他突然扬起马鞭指着东边,瞪着铜铃大的眼,厉声喝道。而在他手指的方向,一个身穿粉色丫鬟服饰的二等丫头,正偷偷将自己的玉镯子塞给一个禁卫,哀求他放自己回后院给主子报信。
      那卫兵见头领注意到自己了,一改方才的犹豫,将玉镯子“啪”地一声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一手扭了丫头的胳膊,一脚踢在她的膝窝,强压着她跪下,对上首正义凛然道,“报告大人,这个侍女刚刚正想行贿于我,怀疑欲行不轨之事,现在已被属下擒拿,如何处置请您明示!”
      孙瑜目光阴狠地盯着那瑟瑟发抖的丫鬟,唇边闪过一丝狰狞的笑,吐出一个轻飘飘的字:“杀——”
      “是!”那侍卫干脆地手起刀落,完全没给王府里的人反应时间,回身白刃一抽,刺啦一刀,鲜血四溅!
      那丫头至死还睁着眼。
      “啊!”短暂的安静过后,这片曾经庄严肃穆的土地,到处都充斥着恐惧的尖叫。
      这场混乱持续了近半个时辰才在一名宫装女子威严的呵斥声中嘎然而止。
      “放肆!”那清脆冷淡如刀锋般凌厉的语音,竟有几分成赤赤的感觉。众人应声回头,只见王芳穿着一袭接近正红的玫红色侧妃宫装,头戴全套命妇珠饰,六颗东海珍珠在胸前熠熠生辉,极其庄重肃穆。戴着宝石玳瑁的手稳稳搭在随身丫鬟的胳膊上,目视前方,一步一步走来,终于,停到了孙瑜面前。
      “你们,是奉何人命来摄政王府杀人的?”
      “并不为杀人……”孙统领看着她的气势就不由得怯了两分,抿抿唇,稍往后退了些,拱拱手道,“不知夫人您是哪位?”
      “呸!主子的名讳是你能问的吗?!”流珠上前一步,一身翠绿色新衣裳亮眼得很,映得脸上骄纵又气势,“你只管叫主子娘娘就是!”
      孙统领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但望着脸色淡漠,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王芳,再瞧瞧她身后跟着的一大帮侍卫丫鬟太监,到底不敢太无礼,哼笑着行了个半礼说:“听说王爷拜过天地的正妃早先去了庙里,这位娘娘应是目前府里主事的侧妃吧?您无事的话就到后头歇着去吧,省得这兵荒马乱得再冲撞了您……”
      王芳轻轻抬眼,仿佛才将注意力放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唇边缓缓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若是能歇得住,我何尝愿意跑到前头来呢?只是这位大人好大的官威,又是杀人又是登统的,眼看就要将我们抄家流放了。”
      “呵呵,您这话就严重了。”孙统领干笑几声,为自己辩解,“王爷是主,末将是仆,咱们哪敢僭越呢?只是当今皇上和太后慈爱,体恤王爷操劳多年,让末将护送他老人家回来歇息几日罢了……”
      “护送?”王芳突地变了脸色,厉声喝道,“大胆奴才还敢狡辩!往你家族族谱里追溯祖宗八代也没一个敢在摄政王府亮兵器的!你倒是做了出来!还说什么僭越?你分明就是要造反了——惊了王爷的驾你有几个脑袋能赔?!还不给我滚出去!”
      孙统领神情极难看,一言不发,阴森的眼神仿佛要将王芳吃了一般。
      王芳却丝毫不惧,眉宇冷漠,“怎么?我指使不动你?要不要请出太后赐封我为正二品侧妃诰命的懿旨文书?”
      两方人对峙片刻后,孙统领终于慢慢抬起手,咬着银牙吐出一个字,“退。”然后,带着那些手指刀剑凶神恶煞的侍卫倒退着离去。
      守门的家丁忙不迭将大门哄然合上,院内,出现一片短暂的静寂。王芳的身体微微发抖,后背挺得笔直,仿佛下一瞬就要折断一样,她闭了闭眼,脚下后退一步,险些摔倒!
      “娘娘……”流珠红了眼睛,一步上前扶住,低声唤道。
      “嘘,别声张,我没事……”王芳的面容有些苍白,抬起头,环视着周围的奴仆,再次扬高了声音,“你们也不要怕,天不会塌——大管家,劳烦你叫府里所有管事去前厅议事,我半个时辰后到。其余下人各司其位,做好本分。”
      “是。”大管家颤巍巍跪地。
      奴才们渐渐镇定下来,四散离去。流珠扶着王芳,小声道,“主子,咱回去歇会儿吧?我让人叫个大夫给您看看好不好?”
      王芳淡淡地摇摇头,“这时候,我哪能歇呢?”她静静抬起眼,望着这座巍峨幽深的府邸,看着廊上先皇亲手题下的四个字:忠君爱国——那四个字历经岁月与风霜,仍然闪烁熠熠。这份尊荣还能延续多久呢?
      王芳不知道,但她知道,她必须尽力,尽全力去维护。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身家荣辱不过寄予上位者一念之间。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流珠扶着自己的胳膊,年轻娇嫩的面庞上竟隐隐有了绣心那种沉肃端庄的味道,她一步一步走向内院,说:“拿名帖传太医,说摄政王小恙,请人来侍疾。”
      ……
      太医为成赤赤做了诊断,证实他是沾染了五石散的毒瘾,幸好服食时间尚算短,戒除也不会十分困难。
      王太医从内室走出后,对王芳一揖到地道,“娘娘,五石散实为害人之物,虽能使病人得短期欢愉,但长期来看对身体损伤极大。王爷向来康健,心性坚韧,加上您从旁劝诫,不论有何心结一定都能化解,这五石散却万万不要用了。”
      王芳知道他是多年受着刑将军家恩德的,否则不会把话说得如此透彻,沉默许久后,向太医轻轻还礼道,“多谢太医。”回过头,她对心腹流珠吩咐道,“流珠你亲自送太医出去,将我准备的礼金带上。”
      太医一边道不敢一边倒退出去。
      王芳在外面静了静神,待太医开的药熬好了,才轻轻挥手斥退丫鬟,自己拿着药碗走了进去。
      成赤赤看到她进来,眼睛微微睁开,随即又懒洋洋闭上。
      王芳垂下眸,抿唇笑笑,柔和道,“王爷,该喝药了。”
      她亲自伺候着成赤赤坐起来,将他身后垫靠地舒舒服服的,一勺一勺把药吹凉了再喂进成赤赤嘴里。
      “慢慢喝,不要急,等会儿喝完药臣妾亲手给您煮碗浓浓的燕窝汤垫垫,就不苦了……”
      “府里什么事都没有,王爷您别多想,安心养身体就是,太医说了您现在情况并不严重,只要按时服药很快会好……”
      “杰哥儿这两天一直念叨着您呢,等什么时候咱们一大家子再出去骑马散心,碧云的庄子都打扫好了……”
      耳边女子低而温柔的絮叨,宛如午夜里绵绵不绝的缠绵音调,成赤赤本以为自己会厌烦的,可就这么半闭着眼听久了,竟有些困了,现在他不再记挂着那么多事,干脆就这么顺应心意睡了过去。
      王芳扶着他躺好,为他盖严实轻薄的鹅毛被,低头看了会儿男人苍白瘦削却依旧英俊的容颜,忽然弯腰在他脸颊上亲了亲:“王爷睡吧,所有事情我都会处理好的……”她的声音有点抖,但没有迟疑。说完,转过身,玫红色的裙摆在半空划下一个美丽的剪影,就这么旋身离去。
      屋内有异样的气息动了动,很快又恢复了沉寂。
      出门的时候流珠悄悄走了过来,脸色极不自在。
      王芳抬头望了望天上有些刺目的太阳,微微抬手挡了下,语气沉沉地问:“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流珠叹了口气说:“回主子,陈庶妃身边的一个丫头有了。”
      “陈盈姗?”王芳皱紧了眉头。王爷因为连心的死郁郁寡欢,甚至还染上了恶瘾,她为了保证王府的延续,也是为自身固宠,抬举盈姗让她重新回到成赤赤身边。这种情况下若是盈姗有了还说得过去,但怎的会是一个侍女呢?
      “去查查,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规矩的。”王芳淡淡道,深宅大院里最怕偷龙转凤的龌龊事。
      流珠的身体又弯曲了几分,小声道,“主子,奴婢来时陈庶妃就自己交代了,说是那段时间刚刚小产,心气郁结,怕伺候不好王爷,一时糊涂就将身边的奴婢送进房里服侍了。”
      “一时糊涂?”王芳咻地回过脸,神情冷厉,“她好大的胆子!王爷是主她是奴,她将王爷推到侍婢身边是以下犯上!那婢子得蒙王爷宠幸就不该再作奴婢,她竟瞒着此事直到闹出珠胎暗结的荒唐才报上来更是犯了妒忌。不分尊卑,不能容人,还有何颜面忝居庶妃之位?”她抿紧唇,年轻的面庞上没一丝感情可言,“传我的令,褫夺盈姗庶妃位,降为格格,让她好好闭门思过!若不是念在她对王爷还有用处,我绝不会留她。”
      “是……”流珠战战兢兢应了,又问,“那……怀孕的婢子呢?”
      王芳静静地望着远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流珠几乎以为自己主子预备除掉那个未出生的祸害了,毕竟现在的王府可以说是王芳的一言堂了。
      出乎意料的,王芳开口了,语气平静,甚至带了点疲惫,仿佛刚才的怒斥将所有的精神气都挥霍光了。
      “……将她接进我的院子,拨四个下人照顾她,告诉她,只要平安生下一个健康的男丁,我为她请封妃位。”
      “主子?!”流珠咻地抬起头,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王芳没有解释,也无从解释。若是在一个月以前,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那时的她,恨不得顾家只有杰哥儿一个男孩,只有这一支所出的孙辈,并且被她牢牢把控在手里。但是如今,在顾王府朝不保夕的时刻,她却希望顾家能多子多福,这样,若这个大家族真的没落,至少——至少还能有一个健康的男丁可以成长起来,靠自己的力量重新屹立到朝堂上,将这个已兴盛了百年的家族荣光继续延续下去。
      “走吧,去议事厅。”她深吸一口气,扶住流珠的手,稳稳地走向自己应走的路。
      前院响起了鼓声,很快又停下,一片静寂中女子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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