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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终究陌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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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罗出去后,诺大的会客厅里只留下轻湮和北祁凉介两个人。
轻湮收回了直视北祁凉介的目光,径直走去我爱罗刚才坐的椅子,与他擦肩而过,而后翩然坐定。
午间的阳光透过窗外沙柳浓密的枝叶在轻湮的身上照出大片的斑驳。
她逆着光,静静地坐在凉介的左手边,距离他仅有那伸手可触的一米阳光以外。
明灿的光晕在她如瀑的长发上留下暖媚的光泽,将凉介空洞的一片天地充斥的盈满通亮。
那抹纤细绝美的身影无数次的出现在他午夜梦回中。也只有在那一晚晚寂静的夜里,北祁凉介才能放下一切包袱,贪婪肆意的回忆过去,回忆那段他最为贪恋的时光。
半梦半醒时,他总是能隐约的看到了纤尘不染含笑抚琴的轻湮,夕阳之下与他在渡口泛舟的轻湮,还有将玉佩送给他,面若桃花里带羞对他说美玉最配你的轻湮。
然而,梦境往往如同游走在指缝间的光阴,从不宜人挥霍。
往往最后浮现在凉介脑海中的,只剩下一片血腥之中的,三具尸体。
北祁凉介闭了闭眼,淡淡道,“轻湮…”
轻湮的双手无力又无助交叉于双腿上,她打断了凉介的话,缓缓的抬起头看着他,问:“是不是…你做的?”
她的嗓音清冷中带有些许哽咽,使莫大的悲伤朝着凉介倾轧而去。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段惨痛的记忆折磨的岂止是轻湮一个人?!
他总是能回想起皮肤被鲜血所灼伤的那份不可言说的痛觉,和渐渐蔓延至全身的凄楚。
他隐瞒了她两年,也早就想好了当她知晓后自己该如何面对她。
但真的面临她质问的目光,长久以来一直被忏悔和自艾勾勒的一颗心仍旧不可抑制的抽疼着。
他睁开墨黑的眼眸,在满目的尘埃中与轻湮对上。将轻湮红肿的眼睛尽收眼底,他嘴角轻扯,吐出两个音节,“是。”
轻湮凝着他英俊的脸庞,痴傻的点了点头。
哀大莫过于心死,但眼泪还是止不住的落下。
像是一场漫天袭卷狂涌的悲泓,洒下的尽是与青涩的甜美年华交缠交织的密布阴霾。
“我…”轻湮竟然笑出了声,只是她绝美的五官被眼泪渲染的有种令凉介不敢直视的隐匿怨怼和讥讽,“是不是该感谢大名大人虽然要了我全家人的性命,但还是开恩留下了我一命?还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打定了让我嫁进了砂隐的主意?”
她的声调逐渐升高,嘴边的笑意也终于支撑不住遍布的痛苦而被失声痛哭所取代,她一字一句的质问着他,“两年前你从水乡离开时告诉我「轻湮,我会回来」,北祁凉介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开心,有多期盼跟你再次相见的那一天?可是我真的想不到你说的会回来,竟是来取我家人的性命?你不是不晓得爸爸妈妈有多喜欢你,你也不是不知道轻浔对有多仰慕!你告诉我,你是怎么下去的手?你握着刀的手会不会颤?!”
轻湮终究还是个女人,一个家人被杀害,只留下她孤身于世的女人。眼泪不断从她的眼眶中滑落,渗入嘴里,咸的发涩。
她一遍又一遍的问,“为什么是你啊?为什么就偏偏是你啊?”
是啊,怎么就偏偏是他呢?
只是因为他是风之国的大名,只是因为他姓了北祁?
北祁凉介的双手在桌下握紧了拳,月牙形状的指尖在掌心中不觉疼似的狠狠的刺入,破了皮,流了血。
在轻湮的抽泣中,他低喃出声,所有的心声都只字不提,只汇成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轻湮,对不起。”
轻湮低低的浅笑一声,她站起身,两三步走到北祁凉介的跟前,弯腰,双手用力的抓紧凉介的领口。
她慢慢凑近他,显得有些咄咄逼人,“收起你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吧,你该知道无论你说什么都扭转不了我如今恨不得杀了你偿命的心情。”
凉介任由被她拉扯,即便她力道大的他已经难以喘息。
他甚至沉溺于轻湮的靠近和她清幽的发香。他勾起唇,弧度尽是苦涩,“我明白。”
会客厅的门被人大力的推开,随后来人大步的走了过来,“大人!”
是云修。
他的腰间别着一把质感厚重粗糙的武士刀,随着云修的动作发出一声声有节奏的声响。
那把刀很沉,对于一个娇弱女子来讲,单手拿起是很费劲的。
而轻湮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起身伸手就准确的将武士刀从云修的腰间抽了出来,手腕一甩,刀尖直抵北祁凉介的胸口。
云修也是个眼疾手快的,低喝一声就抓住了轻湮拿刀的手腕,另一只手聚集查克拉就要对轻湮出手。
然而就在他的掌距离轻湮的背部不到三公分的时候,手臂却就被一道突然而至的沙紧紧的拽住,动弹不得。
那沙泛着冰凉的温度和杀意,略带干燥和死气的味道在对峙的三人之间蔓延开来。
会议室的门本就是开着一条缝的,这下被来人那浑身散发出的强大查克拉震的大敞四开。
我爱罗迈着修长的双腿淡然的走近轻湮,垂目看着她被云修抓住的手腕都泛了红,眉目随即凛然,道:“松开。”
却对轻湮拿着长刀抵住北祁凉介的这一幕置之未理。
护主心切的云修怎么肯,虽然被我爱罗的凛冽激的手心出汗,却仍旧不肯放松一点的力道。
北祁凉介胸口的布料都被锋利的刀尖刺破,红色的液体从体内涌出,在胸膛的位置殷透了一个大圆圈。
刺痛随即传来,但没有人比凉介更清楚的是,轻湮早在云修出手制止时就已经停了手。
她没想要他的命。
即使北祁凉介已经做好了去她家人面前赎罪的觉悟。
可她为什么收手呢?多好的机会啊。
凉介一瞬不瞬的凝着轻湮近在眼前的这张脸庞,笑出了声。
大名若是殒命于砂隐的会客厅,麻烦最大的人莫过于风影我爱罗。
轻湮如果不是怕给我爱罗添烦事,想必他此时已经死掉了吧。
轻湮抖动一下手腕,道:“松开吧,我又不会把他怎么样。”
云修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刚刚那样的局势使他也顾不得那么多。
他松开手后,缠住他手臂的沙也随之离去。
轻湮将武士刀扔在地上,刀尖上沾染的鲜血在地面上溅起几滴零星的红梅。
她转过身背对北祁凉介,幽淡的语气仿佛犹如从天边传过来的那般不真切,
“我依然会感谢你在水乡带给我的静好时光,也会感谢你无意中赐予我的良人。但是大名大人,对你,我至死都不原谅。从今以后回忆已逝,你我不过陌路人。”
她说完就走了出去,步伐虽显缓慢,却丝毫不见停留。
她脸上的泪痕刺痛了我爱罗的眼,他眉头轻皱,“内子心情悲切,大人见谅。医疗忍者随后就到,大人的住处也已经安排好,我会派你带您过去。先失陪。”
夫妻俩先后离开,剩下主仆两个。
云修见谅介的伤口不深才放了心,拿出随身携带的止血丸送至凉介的嘴边,道:“大人…”
“嗯?”
云修不忍看他暗淡的面容,低下头说,“您该告诉轻湮小姐实情的…杀害她家人的人,是我,不是您。”
北祁凉介捡起地上的长刀,无视自己胸口的伤,扯过衣服下摆慢条斯理的擦拭上面的血迹。
“你当年虽然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对轻湮的家人动了手,但左右不过是为我做事。何况我察觉后赶到时他们都还有口气。见死不救相当于帮凶,云修,我不无辜。”
北祁凉介没有在砂隐多做停留就回去了大名府邸。
他遣走了云修等人,握着轻湮送他的那块美玉,望着银钩明月,独倚窗旁。
——对你,我至死都不原谅。
——从今以后回忆以逝,你我不过陌路人
轻湮的话像是一针又一线密密麻麻的刺痛着凉介的心脏。
他不住的能想起她留给他最后一个目光中,那里面毫不隐藏的恨意和锋利。
凉介数次的预料到今天的这副场景,却发觉亲身体验才是最让人难以支撑的。
她的恨那么明显,不然也不会在情绪爆发间拿起了那么沉的武器直接招呼了过来。
想起轻湮当时的模样,凉介轻笑出声,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苦。
两年前他离开水乡时对轻湮说:我会回来。
那时的他,是真的太过留恋水乡的韵味和轻湮的温婉。他也以为他还能回来生活的,就算只是小住也足矣。
但没有想到的是,轻湮的父亲却是掌握着砂隐秘密的人。
于是,他是回来了,却是为轻湮的家人收尸的。
现实中太多的的残酷和无可奈何让那句承诺看起来像极了笑话。
一个骗子说的,说给一个他不舍道傻的人听。
脑袋昏沉,医生说他有些发烧,应当避风,注意休息。
可就是这份昏沉,使凉介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水乡的那一条条宽阔的青石板路和船桨起落之间两岸升起飘渺的炊烟。
“凉介凉介,这是我新调出的香,你闻闻!”
“凉介,爸爸让我来看看你有空没有,他又手痒的要找你下棋呢!”
“凉介,轻浔昨天跟你说的话都是骗你的!我喜欢你什么的…多离谱啊…”
回忆至此,他又笑了起来,情不自禁的举起玉送至唇边,轻吻一下。
终究还是陌路了啊,他想——
我也只能在梦境中回顾那段时光了,醒来后继续木偶般的颠沛流离。
他垂眸看着刻在玉石上的他的名字,指尖轻柔的摩挲着轻湮娟秀的字迹。
终于明白,属于他的那份爱情,早就被他亲自葬送在了他并不知情何时所起的曾经,从此再也无爱可寻。
如果时光能回头,就挑个好日子吧。
凉介将玉石放在胸口的位置,仰起头,月光下的身影不再笔挺伟岸,只有萦绕他周身的孤寂,失神与黯然。
就挑一个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的日子吧。
让他拉着轻湮的手告诉她,余生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你若愿意,我便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