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梨花香》慕清雪

59、情同姐妹

　　立了夏，天气热起来不饶人，日头高高挂着，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就要犯晕乎。秋梨和芍药一人抱着一个竹篾拣花瓣，红艳艳的茑萝花，从花田里刚剪了送来，连上头的晨露都依稀可见。

　　俩人一晌午的功夫，就拣了慢慢一筐出来。到了这个时候，眼睛已经开始发花了。秋梨停下手里的活，伸出手来摸到后背上捶了好几下，喃喃道：“还没老呢，这身体就开始吃不消了。”

　　芍药见了，忙搁了手里的竹篾，照着水盆浣了浣手，才绕到秋梨背后，给她捶背捏肩。

　　这样倒是受用的很，秋梨不免惬意的闭上了眼睛，但听芍药道：“哪里是老了，成天做这么多的活，不累才怪呢。我就说呀，小姐您就别事事亲力亲为了，有我和那帮工人们做就成了。不然累坏了您，秦公子可是要心疼的。”

　　“混说！”秋梨睁开眼睛，顾着腮帮子瞪了一眼芍药，“我是我，他是他，你怎么老是把我们俩扯到一块去？”

　　芍药嘻嘻笑起来，抿了抿嘴道：“小姐，您就别害羞啦，现在谁看不出来呀，秦公子可是打心眼里喜欢您呢。”

　　秋梨翻了翻白眼，吐纳了一口道：“都是以讹传讹，我请他们过来，是来干活的，可不是来这里扯闲篇的。准定是你带的好头，如今把这些个工人都教坏了。”

　　芍药不以为然地摇头，“小姐，您这可是冤枉好人呐。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随便瞎说啊。还不是回回秦公子过来的时候，那一举一动看在人眼里，明眼人还不是一点就透啦。所以这也不能怪他们呀。”

　　秋梨抿抿嘴，竟觉得无话可说，脸上不由得飞上两片红云来，芍药见她面色红润起来，想是心中也默认了，不由得更加欢喜道：“小姐，其实咱们都觉得秦公子是个好人，他对您这么好，大伙瞧着心里可高兴了。”

　　“啧，有什么高兴事，说出来让大家都开心一下嘛。”娇俏的声音打假山后头悠悠的传来，把秋梨和芍药都吓了一跳。

　　俩人不约而同望向假山，只见一个婀娜的身影慢慢的从假山后的石阶上走下来，石榴红的曳地水仙裙随着她的脚步款款而动，来人一步一履都仿若踏在云头，软绵绵，摇晃晃，自是风姿绰约。
　　虽然来人手里擎着一把团扇遮住了半张脸，可是这身影，秋梨却是万分熟悉，正是在秦府里住了有十日的沈如灵。

　　沈如灵刚进府那会儿，秋梨心里也是存着些芥蒂的，但是当得知她身患重病时，她便再也不提那些坏情绪了，因为至少和沈如灵比起来，她要幸运的多。

　　她在府中住的这十日里，秋梨也曾想着避而远之，可是没想到沈如灵却是个心胸开阔的，不但就上次绾发的事情跟她赔罪，还常帮她一起做些手工。她这样一个大家闺秀，却一点架子也没有，倒是让人惊奇的很。

　　是以秋梨也慢慢改变了对她的看法，处了几日，发觉沈如灵并没有大家小姐的娇惯，反而是一个心直口快的活泛人。如此两人渐渐交了心做了朋友。

　　此刻看到沈如灵施施然而来，秋梨眼睛也是一亮，笑着就迎了上去，打量了下她的便道：“灵姐姐，你来了。今日的药可用了么？我瞧着你的气色越发的好了。”

　　沈如灵轻轻摇了摇团扇，笑靥如花的拉起秋梨的手道：“多谢妹妹牵挂我。药已经用上了，真是多亏了秦大夫，要不然我可真是要送命了。”

　　秋梨吃吃笑了，眉眼弯弯，“姐姐不知道吧，秦大夫可是从京城来的名医，所以姐姐的病，才能药到病除。”

　　“原来是京城来的，我说怪不得这么厉害呢！”沈如灵诧异的顿了顿，复又看着地上的一筐茑萝花问道：“妹妹又在忙啦？怎么不叫上我？三个人一起干，总比两个人做的快些。”

　　说罢她便提裙走到了石桌旁，掂起竹篾看了看说道：“这是茑萝？我家院子里种的就有几株，不过没有妹妹的这些花好看，等回头妹妹教教我种花的本事，等我回家了，就能种花解闷了。”

　　秋梨满面含笑的伸手拨了拨竹篾里的花瓣，浅笑着道好，“只要姐姐想学，我一定知无不言。而且以后姐姐要是觉得烦闷，就来秦府里找我玩儿。”

　　“这样最好，”沈如灵眼泪汪汪的拉住了秋梨的手，切切道：“以前我总是一个人，天天不敢出门，也没人找我玩。不过还好现在有你陪我，真好，你就像上天赐给我的妹妹一样，今后我再也不怕没有人理我了。”

　　“那是当然，谁叫咱们是好姐妹呢。”秋梨笑着捻起一朵花，轻轻带在了沈如灵发间，笑嘻嘻的说道：“姐姐带上这花，更美了。”

　　沈如灵咯咯笑起来，也拈了一朵带在秋梨发间，眯眼笑看着她不施一丝粉黛却美得不可方物的秀面，这么精致的脸，真不是自己可以与之相较的，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秦祯会如此中意于她了。

　　想到这，她面上依旧笑的和善，心里却掠过丝丝凉意来，吊梢眉微微扬起来，沈如灵嘬了嘬嘴道：“方才听妹妹说到了高兴的事情，我听着心里也高兴，可也是跟着白高兴，因为我都不知道妹妹说的究竟是何事。”

　　听到这，秋梨的面色越发红了，羞赧的别过脸去，曼声道：“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些插科打诨的话，没想到叫姐姐听去了。”

　　“好好好，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勉强你，”沈如灵抿抿嘴笑了，狡黠道：“女孩子心里都藏着些秘密呢，我理解你，即便我们是好姐妹，我也不会窥探你的秘密。”

　　这话让秋梨更加尴尬了，她咬了咬红的要滴血的嘴唇，眨了眨眼睛难为情的说道：“其实……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要是姐姐想知道，我说给你听也无妨。”

　　沈如灵一听来了兴致，微微睁大了眼睛，满怀期待的看着秋梨。

　　片刻就等来了下文：“是关于秦大夫的……也就是秦公子……他还是我的恩公，”秋梨噙着嘴角垂眸笑起来，心里仿佛吃了蜜一样甜，“其实我偷偷喜欢着他……而且，他好像也喜欢我……”说完这话，她便臊的脸通红，捂着脸羞答答的埋着头，小声道：“姐姐，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不然可真要羞死了。”

　　沈如灵的脸色差点就变了，若不是她强装镇定，维持着脸上的笑意，这会怕是要哭出来了。不过她这会她脸上的笑倒也不比哭好看多少，要不是秋梨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恐怕真要问个究竟。

　　“唔……果然是值得高兴的好事情……”沈如灵念叨了一句，“我就说呢，秦大夫这样风流倜傥的公子，也只有妹妹这样仙一般的人物才能与之相配呀！”

　　秋梨面色绯红的看了一眼沈如灵，笑道：“别人都拿我开玩笑，没想到连姐姐也这么打趣我么？”

　　“哪里是打趣？”沈如灵笑了笑，“这可是发自内心的替你开心。这份情谊，你可得好好珍惜着，像秦公子这样的人可是不多。”

　　秋梨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其实我我心里也开心……我也觉得他是世上最好的人。”

　　沈如灵又笑了笑，抿了抿嘴终究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着立刻片刻，忽而捂着头吟道：“不知怎的，我突然有点头昏……妹妹，我今天可能不能给你帮忙了。”

　　秋梨失色，忙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关切道：“灵姐姐，你撑住，我这就送你回去。”说罢她又扭头看向芍药，急切道：“你快去找恩公来，就说灵姐姐又发病了。”

　　芍药方才一直垂头坐在一边，这会抬眼瞟了瞟沈如灵，咕哝了好几声，才瘪瘪嘴站起身来应道：“小姐，我送沈姑娘回住处，你去找秦公子罢。”

　　说罢她不由分说的上前搀住了沈如灵的胳膊，将她往前搀了好几步，才回头对秋梨道：“小姐您放心，我一定把沈姑娘好好送回去。”

　　说罢她转过头去，扯着沈如灵的胳膊，一眨眼便转到了假山后头去，上了石阶，她便蓦地撒开了手，没好气的瞥了沈如灵一眼道：“沈姑娘，有时候我都搞不清楚您是真病还是装病，如果说您是装病，那您的本事也太厉害了点，连秦大夫都能被你骗过去。”

　　“你什么意思？”沈如灵皱起眉头，腔调也不由得抬高了几分，“你胡说些什么？何来的装病这一说？我被这病活生生折磨了好几天，你现在竟然还怀疑我？”说到激动处，她眼眶红了起来，哽声道：“芍药姑娘，我知道你和阿梨妹妹感情好，可是你也不能因此就排斥我质疑我啊？我住进府里来是秦大夫的意思，而且住进来以后，我从来都是安分守已，安心治病，你为什么要对我生这么大的怨气呢？”

　　她一口气说完，眼角已经湿了，叹了口气沮丧的垂下头去，然后默默独自往前走。

　　芍药站在原地，看着她踽踽独行的单薄背影，没来由的也是一阵愧疚，是啊，她为何要这么剑拔弩张？连日来，这个沈如灵并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她又何必跟人过不去呢？思来想去，还是因为太在乎秋梨，怕有人会伤害到她。不过这个沈如灵看起来确实安分，芍药有点动摇，但是心中还是存着疑虑，再观察几天看看吧，眼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沈如灵真的心思单纯，要么就是她隐藏太深。

　　思绪周转之间，芍药再放眼看过去时，那抹石榴红的身影已经走远了，衣袂在风里飘飞，那摸样真有种弱不胜风的境况在里头。芍药不禁咂了砸嘴暗道：“别怪我不信你，因为你怎么看都让人不放心。”